第四十六章

向茗驚呆, 就像吞了整包跳跳糖,劈裏啪啦一頓亂炸,完全說不出話來。

她驀地抬起眼, 與齊喚視線對上了。

男人黑眸深邃, 大概因為喝了酒,還有點水汪汪的。

向茗忽然心定了,壓在心頭的石頭沒了。

“喝了多少?”她把包放桌上, 坐他邊上。

齊喚的小學生坐姿瞬間放鬆, 他慵懶地伸手搭在她椅背, 身子往後一靠, 靜靜看她,“忘記了。”

他語速比平時慢, 也更沉。

向茗探手摸他腦門, 挺燙的,目光隨即落在餐桌。一整瓶紅酒都空了, 她沒想到他酒量這麽差, 醉得連馬甲都不藏了。

她勾唇低笑, 捏住他的臉,“膽兒真肥啊。”

齊喚好脾氣,唇角弧度飛揚。

向茗怔住,抿唇鬆開,“能走嗎?”

他不答, 定定看她,她放棄了,準備扶他。他卻突然半撐著身體靠過來, 腦袋一歪, 直接壓她肩膀。

溫熱的呼吸在她頸間, 又熱又癢,空氣裏的溫度在燃燒,快沸了。

“唉。”齊喚闔眼,一聲歎息九轉十八彎,“我頭疼。”

向茗僵硬地沒敢動,霸總撒嬌,這誰受得了?

齊霸總放大招蹭了蹭:“什麽時候帶我回家?”

向茗:“……”

她沉默一瞬,總覺得這話有內涵,得深入理解。

比如一語雙關什麽的。

向茗不肯喝迷魂湯,她腦袋後仰,食指戳他腦門,可沒戳動,“知道我是誰?”

“向茗,我未婚妻。”齊喚語氣挺委屈的,答得倒快,“也是皎皎啊。”

向茗一噎,狐疑的目光,被他摟住,“皎皎,回家嗎?”

他的唇似不經意間擦過她脖子的肌膚,燙得她顫栗了一下。

齊喚要不是真醉,看她不打死他!

向茗用盡了力氣推開他,目光相遇,他仿佛有些不滿,又不敢衝她發,隻委屈盯著她。

眼神交纏,她完敗。

不跟醉鬼計較,她說服自己。

向茗認命將他胳膊搭自己肩膀:“我要扛不動你,你隻能睡車庫。”

她感覺身上的人瑟縮一下,她笑著在他腰間捏了一把,“乖。”

走了兩步,向茗手指勾住自己挎包。兩個人這麽黏在一塊,她騰不出手拎包。

她哼哼兩聲,單手撐著齊喚,勾著挎包的手一帶,直接掛他脖子。

齊喚:“……”

向茗沒憋住,笑出聲,“真乖。”順帶摸摸頭。

不管他醉沒醉,反正他現在表現出的是醉,不欺負白不欺負。

齊喚愣了下神,反應過來,含笑彎腰,腦袋又有往她肩膀壓的趨勢,“脖子有點重。”他咕噥。

溫熱的氣息隨著他開口拂過,她側了下身避開,傲嬌地扭過頭,“忍著!”

齊喚低頭凝視,眼中意味不明的笑意,“哦。”

向茗摟腰,“扛”著人等電梯。身旁炙熱的目光如影隨形,她沒在意,就是不看。

電梯裏頭沒人,兩個人進去,等電梯關門,她腰肢被人反手一個用力扣在他結實的懷裏,被她的小包膈了一下。

“齊……”她仰頭,恰好將唇送過去,被他更用力吻住。

向茗瞪眼,後腦勺也被齊喚扣住。舌尖糾纏,他吻得放肆,她嚐到了紅酒的味道。

呼吸被奪,她攥緊他的襯衣,閉眼前,聽到他低啞的聲音:“皎皎,我是誰?”

他的吻收了收,改貼著她的唇,她趁機喘了口氣。

“我是誰,嗯?”齊喚抵著她額頭,在她唇角親了一口。

向茗望進他的眼睛,他等不到答案,又輕啄一記。

“齊喚啊。”她心底柔軟了一刻,猜到了他的用意。

下一秒,更深的吻,她開始回應。

電梯“叮”一聲到B1,向茗理智回籠,她退了退,驀地,唇被咬了下,“疼。”

齊喚又溫柔舔舐被他輕咬的地方,把她往懷裏扣,“頭更疼了。”他溫柔擁住她。

如果說向茗剛才對他醉沒醉酒是五五分,現在就是六.四,沒醉占了上風。她裝傻,撐住他胳膊,帶他往車子走,“再疼也忍著。”

耳邊低笑聲,她紅了耳朵,沒理會。

把人扛上後座,他老實了,她啟動車子,後視鏡瞅一眼,視線再次對上,也看到了他腕上的手表。

向茗四扇窗都開了條縫,彎著眼睛笑了笑,她踩油門。

齊喚靠坐著,胳膊肘抵著車窗,他腦袋擱著,歪頭看她。他坐在副駕駛後頭,看她最好的位置。

半杯酒,他不可能醉,但電梯裏他好像真的醉了。

紅燈,向茗穩穩停車,回頭看,“頭還疼?”她順著他醉酒問。

齊喚指腹摁了摁眉心:“疼。”

向茗挑眉,腦袋毫不猶豫扭回去,目視前方。

齊喚笑了,閉眼。

昨晚她不說,他也感受到了她的焦慮。今天她在L·Y的消息進來,他更在意她在工作上的委屈。

她不肯說破,那就他來。至少說破了,她在節目裏不必看讚助商的臉色,致臻哪怕為她撐腰也能撐得光明正大。

車子啟動,她開車穩,沒有一點顛簸。

齊喚曲指抵著唇,有些話他清醒的時候不好意思說,總覺得難為情,這樣也挺好,還有意外之喜。

這一路他沒再作妖,到他的大平層,向茗把他扶上床蓋好被子,準備給他倒水,被他攥住手腕。

“給你倒水呢。”倒完,她就得回家了。

齊喚微微用力,她也倒在**,他從背後摟住她。

她後背貼著他,腰也被圈住,“齊喚!”

齊喚“嗯”一聲,下巴埋進向茗頸窩,“不喝水。”他蹭了下,“別走了。”

她想躲開,沒成功,放她腰上的手一轉,改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掰也掰不開。

向茗忍了忍:“你不愛幹淨,我總要卸妝洗漱。”

齊喚力道鬆了鬆,在她脖頸落了一吻,“我給你拿衣服。”他作勢起身。

向茗歎氣,真想戳破這個撒謊精。

奧斯卡影帝就該頒給他。

他這會兒腳步又不軟了,走兩步回個頭,眼神裏寫滿了:你不會趁機跑路吧?

向茗翻白眼,看他拉開衣帽間的門,挑揀了件睡衣,“新的,沒有穿過。”他乖巧遞過來。

原本他想拿件襯衣,但太曖昧,怕嚇走她。晚上穿襯衣睡,也不舒服。

向茗看著遞到眼前的睡衣睡褲,鬆口氣,“我去客臥。”

“不用,我給你守門。”他指了指他臥室的衛生間。

向茗瞳孔地震:你在說什麽鬼?

齊喚看懂了,垂眸解釋:“有我守著,不會有壞人偷看。”

這真真是充分演繹了什麽叫胡言亂語的醉鬼。

向茗:“……”

嗬嗬嗬。

她去客廳,身後跟了條尾巴,“我拿隱形眼鏡藥水。”她表明自己不會走。

齊喚點頭,照跟不誤,她管她說,他管他粘人。

就是怕她走人。

洗漱完,向茗看到半蹲在門口的齊喚。他換了身睡衣,也洗過澡,臉頰紅暈褪去,壓根沒了喝過酒的痕跡。

她不著痕跡掃了眼,床頭櫃擺了個溫水壺,房門……應該上了鎖。

可真行啊。

向茗就沒怕過,她鎮定自若上床,枕頭橫在中間畫了三八線,“越過剁腳!”

齊喚可憐巴巴點頭,縮在自己那邊,蓋上被子閉眼。

向茗側過身,身上有股沐浴露的淡香,剛才在他身上她也聞到了。

這會兒,她有些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

理智跟美男撕扯,分不出輸贏,她看微信,群裏說了齊喚裝醉的事。

蔣舒藝先炸:【臥槽!齊老板會玩。】

餘笙最關心的是:【注意安全。】

向茗摸了摸唇,便宜都被占盡了,但她擔心一件事:【明早才是修羅場。】

他裝醉暴露馬甲,她沒反駁,還順著應了,明早不知道怎麽開口提這事。

蔣舒藝說她作:【這不正好?反正你最近也愁這事。】

向茗嘴硬:【我沒有!】

蔣舒藝微笑臉:【誰有誰知道。】

兩個人鬥嘴,話題扯遠,餘笙隔了很久才回,硬把主題拉回去:【向茗,你生氣齊喚瞞著你未婚妻的事,換位思考,你在認識他的時候,你也有個掛名未婚夫。別管你當時是願意還是抵觸,你倆半斤八兩,這點沒得洗。】

這話直戳向茗心窩子,餘笙願意無條件站在閨蜜這邊,不代表她是非不分:【你氣他,他就不氣了?】

醍醐灌頂,向茗沉默。

餘笙覺得談戀愛麻煩,這麽愛來愛去,試探來試探去沒意思,可架不住一個是她閨蜜,她不能坐視不理:【齊喚這樣的人真閑得沒事幹跟你玩什麽馬甲遊戲?他能為你折腰,本身就表明了他的態度。】

這事她不是空口無憑,為了向茗,她特意跟她的塑料老公陸衍聊過齊喚,他對齊喚評價頗高,這也是她能冷眼旁觀看向茗玩什麽馬甲遊戲的原因之一。

她跟陸衍沒感情,但認可他的為人。

餘笙:【你的歪理雖然挺有道理,不過,偶爾聽聽正理,對你也沒什麽壞處。】

她知道向茗這是鑽了牛角尖,這個時候,向茗需要一個人點醒她。

向茗確實清醒了,這兩天患得患失的焦灼感讓她完全失去了躲在馬甲後的興味。

她發了個下跪的表情:【跪謝我笙。】

蔣舒藝爭寵:【我呢我呢?】

向茗發了晚安的表情,手機開啟飛行模式。

她翻了個身,跟齊喚麵對麵。黑夜裏看不清,隻有若有似無的沐浴露香氣,她已經開始期待明早。

*

次日,向茗睜眼時,設想過無數遍的名場麵特別出人意料,因為齊喚人都不在。她看手機,沒到七點半,鬧鍾也沒響。

她關了鬧鍾,仰麵望著天花板。

三下敲門聲,她縮被子,隻露出兩隻眼睛。

腳步聲漸近,床邊沉了沉,“早。”

特別好聽的聲音,向茗眼珠一轉,對上一張帥比臉。

齊喚今天穿了件很淺的襯衣,但沒係領帶,她好奇問:“不上班?”

“上的。”他俯身,在她額頭親了親,“起來吃早餐。”

向茗想問的話就這麽一下給拋遠了,她有心想聊一聊,顯然,這地點不合適,“我先洗漱。”

齊喚起身:“衣服我放在沙發。”新衣服,他昨晚交代了嚴厲,今早剛熨過的。

向茗沒客氣,等他出去,換上新衣服。

一條收腰裙,米白色的,尺碼正正好。

齊喚在餐桌,桌上擺了兩碗粥和小籠生煎。兩個人從沒一起吃過早餐,他隻覺得她是上海人,大約更喜歡小籠和生煎。

“你還沒吃?”向茗看到他坐著沒動。

他聞言轉頭看她,她的臉在明媚晨光中越發動人,他想起昨晚電梯裏火熱的吻。

向茗拉開椅子,被他的眼神燙到,猶豫是先吃早餐還是先聊聊馬甲的事。

這一猶豫,勺子無意識拌著粥。

齊喚看懂,繞到她身旁。她手一頓,手裏的勺子被他拿走。

“向茗。”他叫她,主動說破。

向茗一抖,眼神閃爍。

她沒點準備,衝擊力大,“嗯。”

齊喚不像昨晚沒臉沒皮蹭著,保持著安全距離,他看著她,“對不起,是我做得不夠好。”

向茗腦袋裏像是被扔了個小煙花,“砰”地炸了,一點不剩。

昨晚她其實就想清楚了,他有錯,她也是,但她在他麵前得表現得他錯更多才行。

沒想到,他會直接低了頭,打亂了她的計劃不說,弄得她鼻子都酸了。

向茗扭頭避開齊喚的視線,目光落在他手腕的手表。表盤幹淨,映著光,有星星。

她抿著唇不吭聲,矯情了一下,她才發現原來她最想聽的不是“跟我在一起”,不是“我喜歡你”,是他一句“對不起”。

齊喚彎腰,雙手撐著她椅子,將她半圈在懷裏,“向茗,能原諒我嗎?”

她扭回頭,無聲對視,她也看懂了他的眼神,他先道歉了,隻要她認了,這事就算過去了。

向茗還是問:“你不氣?”

氣氛變了。

齊喚挑起她下巴捏了捏:“怎麽不氣?”他話裏挺無奈的,“但隻要我一想到我喜歡的人就是我未婚妻,再大氣也沒了。”

一開始他確實氣,可是,他冷靜回憶,向茗明確表達了對聯姻的反感,反而是他,哪怕在認識她之初都是支持的。

這點,他就對不起她。

向茗眼睛也酸了,“對不起”在嘴邊,她已經卸下了心理負擔。認真看著他,她動了動唇。

齊喚先她一步:“沒關係。”

和過去每一次一樣,他選擇原諒。

她眼眶紅了,他看到,給了她一個擁抱。

向茗躲在他溫暖的懷裏,雙手圈緊,“你挺蠢的,齊老板。”其實是她蠢,可她嘴硬啊。

把時間浪費在試探裏,能不蠢嗎?

齊喚側臉在她頸窩親了親:“嗯,我蠢。”他又在她耳朵落下一吻,“不生氣了?”

向茗搖頭,又點頭,“怎麽不氣?”她學他,“但我自己把自己哄好了,所以,又來找你了。”

齊喚抱緊她,兩個人貼在一塊,“不氣了能不能吃完飯幫我打個領帶?”

畫風歪了。

向茗推開他:“我不會。”

齊喚低頭看她,笑了笑,“我教你。”

他坐回去,給她夾了個小籠包。

向茗先喝了口粥,一口咬到餡,掀了掀眼皮,“你怎麽知道我是向茗的?”該問還得問。

齊喚打算賣個關子:“你猜。”

向茗吃完小籠,哼笑了聲:“那我不學了。”

齊喚:“……”

最後,齊喚還是拿了根領帶,手把手教她。教了兩遍,她都沒學會,他拆了,準備教她第三遍。

向茗不耐煩:“上班要遲到了!”她現在無所顧忌。

齊喚是拿她沒轍:“最後一遍。”

他坐在**,她站著,居高臨下的角度,能看清他的長睫毛。剛才他親她的時候,他的睫毛蹭在她脖頸,特別癢。

“來。”她微微一笑,接過領帶,三兩下打了個紅領巾結。

齊喚:“……”

“故意的?”他雙手往後撐,身體也後仰,任君采擷。

向茗俯身,如他所願在他唇角輕點,“是啊。”

蜻蜓點水,她離開,被他扣住腰,用力吻過去。

齊喚貼著唇笑:“那以後每天教你一遍?”

向茗:“……”

狗男人,想得美!

落荒而逃。

*

向茗在電視台忙了一天,今天沒有拍攝任務,她早走了一會兒。

齊喚說他加班,她想了想,回家了一趟。

到衣帽間找出齊喚送的女表,第三次戴上手。這回,她沒打算摘了。

她拿上車鑰匙出門。

一路到中明上海分部,她開車進大廈。

向茗給齊喚發消息:【老板,缺司機嗎?】

齊喚聽到手機提示音,看懂她的意思了,這是要來接他下班。

【缺,到了來我辦公室?】他回。

向茗發了定位,就在中明大樓停車場:【齊老板,停車場等你。】

她不打算去他辦公室,影響不好。今早他們說了很多,唯獨沒談兩人目前的關係。沒必要,她想順其自然。

齊喚沒有猜到的是她已經到了,他趕緊給她打電話,“我還要加會兒班,車裏不舒服。”

“這麽忙?”她沒堅持,下車摁電梯,想到自己沒有門禁卡,可能上不去,“你跟前台說一聲,我自己上去,或者讓厲哥來幫我刷個臉。”她舍不得他折騰。

他就說:“好。”

電話掛了,電梯也到了,她沒進去,在這等著。

三分鍾後,電梯再次到位,頎長身影踏光而來。

向茗驚訝:“說了我自己可以。”

齊喚拉她進電梯:“我不可以。”

她看他按了“1”,更驚訝的是,“你沒有重新係?”

他的領帶還是她早上故意打的紅領巾結。

出門時,他沒解開,先送她去了電視台,她以為他到公司前會重新係。畢竟,他這麽注重形象的一個人。

齊喚理了理其實很整齊的領帶:“怕解了自己係,下次某姑娘再也不肯學了。”

向茗語塞,羞赧。

難以想象他頂著紅領巾結辦了一天公,連帶她這個罪魁禍首都難為情。

電梯到一樓,他忽然牽住她,解釋:“幫嚴厲拿份文件。”

向茗還沒反應過來,跟著他,“老板缺助理嗎?羨慕厲哥!”

當他助理,老板辦公的時候不僅能打遊戲,還能使喚老板跑腿。

齊喚意味深長的一眼,她沒看懂。

快下班的點,前台正收拾桌子和辦公用品,聽到腳步聲,抬頭標準笑,“齊總。”

她緊張,平時很少見到齊喚,他都從地庫坐專梯。

齊喚頷首,問她要嚴厲的文件。

她找出特別標注的總裁辦文件,好奇的目光停留在向茗臉上。她不是能進總裁辦的級別,因而沒見過向茗的照片。

但齊總身邊居然跟了個姑娘,她覺得等會兒的吃瓜小群裏可以分享分享。

齊喚接過文件,道謝後沒急著走,他牽著向茗的手緊了緊,“我未婚妻。”

他一本正經介紹:“向茗。”

向茗:“……”

作者有話說:

齊喚喚:我有未婚妻我驕傲~

向茗茗:嘖。

PS:接下來大概都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