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看什麽?”姚漫見向茗目光複雜地看著自己腕表, 下意識捂住,“誒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向茗眯了眯眼,有些摸不透這款女表是齊喚批發, 還是她上午沒要, 他轉手就送了別人。

不管是哪種,她都生氣,而她恰好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主。

瞅了眼眼神閃躲的姚漫, 向茗沒了逗她玩的心思, 轉身就走。

“誒, 你!”姚漫高跟鞋踩得特別響。

向茗沒搭理, 回到餐廳,遠遠瞧見齊喚的身影。他坐姿端正, 氣質卓然, 看著矜貴非凡。

她看向他身旁的蘇澤,腳步遲疑一瞬, 連帶著嘴邊的質問也憋了回去, 她打字:【有事找你, 在長廊等你,速來。】

在外人麵前,向茗給齊喚麵子。

【沒關係,蘇澤不是外人。】

他消息回得快,向茗看完, 心裏的氣消了一半:【這可是你說的哦。】

姚漫追過來:“你幹嘛呀?”她看到她往他們那桌走,心中拉響警報。

向茗隻看著齊喚,他也回頭, 似乎在找她。

四目相接, 他露出笑。

蘇澤也是, 眼神玩味。

向茗在桌邊站定,似笑非笑瞪著齊喚。

蔣舒藝看到,急忙要過去撐場子,被餘笙拉住,“她有分寸,別搗亂。”

兩個人暗戳戳圍觀,隨時準備出場給閨蜜撐腰。

向茗先朝蘇澤頷首,他卻主動自我介紹:“你好,徐小姐,我是蘇澤。”他一時不習慣叫好友齊越,索性避開,“是他發小,穿一條褲子長大那種。”

姚漫見狀:“蘇澤哥!怎麽連你也……”她難以置信,明明有向茗的存在,怎麽連蘇澤都見怪不怪,還隱隱支持。

她不理解。

向茗微笑:“你好。”她無意多說,目光落在齊喚手上,他手腕還是那款與他身價一點不匹配的男款手表。

“怎麽了?”齊喚溫聲問。

向茗顧忌著蘇澤在:“送我的表呢?”

姚漫一驚,她不笨,一聯想,右手蓋住左手腕。

齊喚一頭霧水,但還是背過身,手伸進脫下的西裝口袋,很快取出一個禮盒。

依然是上午那個。

向茗眸光微動,她也不笨,轉瞬就明白了。

齊喚打開表盒取出手表,他掌心朝上對著她,無聲對望。

他讓她伸手的意思。

向茗看懂了,但不打算收,騎虎難下。

姚漫的臉色“唰”一下白了,她是暗地裏的小心思,這位徐小姐的卻是齊喚親自送的,他甚至還要親手給她佩戴,她覺得從未有過的難堪。

蘇澤看出貓膩:“漫漫。”他一叫,她受驚的表情,他有些不忍,湊到齊喚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漫漫戴著一模一樣的表。”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蘇澤給姚漫留麵子,不過,他更在意好友的追妻路。

齊喚眼睫輕顫,伸出的手往前一探,溫柔握住向茗手腕。

纖細、溫軟,他指尖是跳動的脈搏,越來越快。

向茗來不及躲,隻好屏住呼吸,任他將女表往她手上套。他動作溫柔,修長的手指丈量著她手腕,隨後,表扣輕輕一聲,他扶正表盤。

齊喚對她笑,眉眼間都是餐廳裏細碎的光,“好看嗎?”

向茗在他的注視中,被蠱惑,“嗯。”

心跳又快了,他的手沒鬆,她的手腕就這麽落在他掌心,被溫柔嗬護著,認真而虔誠。

糟糕,向茗猛地抽手,右手假裝摸表帶,無名指指尖輕按著脈搏。

真的糟糕了,它不聽使喚了。

姚漫看著這一幕,眼眶紅了,視線也漸漸模糊。她偷偷解開表扣,一把扯下手表,用力到表扣劃過手腕,在她白皙的皮膚留下一道紅痕。

蘇澤看在眼裏,歎氣。

他不摻合,也沒法摻合。

向茗被表蓋住的皮膚跟火燒似的:“你還真隨身帶著表?”她問出困惑。

這事齊喚不能解釋,表是早就準備好的,他今天要去電視台才特意帶在身上,說出口就等於是說破了。可是,又不能撒謊,他選擇沉默。

姚漫氣呼呼坐回自己位置,發了狠地往嘴裏塞菜。

剛補的口紅又掉了。

齊喚聽到筷子輕觸餐盤的聲音,知道有些事是必須要解釋清楚的,他看向姚漫,“漫漫,你也喜歡這款表?”他開口聲音溫和,不等她答,玩笑道,“你蘇澤哥剛愁下個月你生日送你什麽禮物,沒想到我們對手表審美這麽一致,我回去替他挑幾塊作為禮物備選,你記得到時找你蘇澤哥哥敲一筆。”

“他前一陣拿下一個大單,不用替他省錢。”他補刀。

姚漫筷子上的魚片“啪嗒”掉碗裏,一下碎成兩瓣,一起碎的還有她的心。

齊喚沒明說,甚至替她找了戴同款表的理由,給足了她麵子,可她怎麽就覺得這麽苦呢?

姚漫勉強擠出笑:“謝謝蘇澤哥。”謝也隻能謝蘇澤,因為是他付錢,他送的生日禮物。

蘇澤順利接話:“謝什麽,你就跟我們妹妹似的,自家妹妹,應該的。”

向茗因為這一唱一和,最後一絲誤會也散了個幹淨,她竟然還有點開心。

別啊,徐小姐。

她定定神,再次撫上左手腕,這表原先她就沒打算收,這麽一鬧都戴手上了,再摘下來就難看了,畢竟還有齊喚朋友在,“齊老板,謝啦。”

齊喚攥拳,目光落在她手腕,“不客氣。”他往後靠了靠,雙手交疊置於腿,有意露出自己的同款男表。

表盤精致,閃著光。

“很好看。”他誇。

向茗心裏翻白眼,看不見,誇個鬼。

服務生端著甜點,是姚漫的,他認識向茗,知道她是老板娘的閨蜜,嘴比腦子快,他主動打招呼:“向……”

向茗一口氣卡住。

齊喚斂眉:“甜點是姚小姐的。”

向茗隻感覺腦袋裏氣血翻湧,還有他若有似無的一瞥,她那口氣就下不去了。

服務生趕忙上甜品,撤離前,齊喚含笑,“等會兒我送你?”

他提醒了她:“不用,我閨蜜在等我。”

說完,向茗衝蘇澤點頭算是道別,麻溜地回自己地盤。

六眼對望,她臉紅,猛灌半杯水。

餘笙慢條斯理給她續杯:“表挺好看。”

蔣舒藝憋笑:“不止挺,是很。”

向茗嗆了口水,餘笙自然遞紙巾,“少較勁,活得久。”她看破不說破。

“少生氣,保平安。”蔣舒藝接龍。

向茗無語,盯著手上的表盤看幾秒,又看向不遠處那三個人。她長籲口氣,摘下手表。

盒子還在齊喚那,她隻帶走了表。

她從包裏取出包紙巾,從裏頭抽了一張,把摘下的表一包,擱包最裏麵的夾層,拉上拉鏈。

抬眼,對上餘笙和蔣舒藝的“火眼精金”,向茗淡定撩碎發,“我才不想跟他戴情侶表。”

餘笙跟蔣舒藝同時點頭:“哦。”

回去時,齊喚還沒走,向茗沒特意過去道別,有餘笙和蔣舒藝在,一寒暄怕露餡。

今晚她們都住餘笙家,洗完澡,睡衣趴。

蔣舒藝開了大瓶的雪碧,用紅酒杯倒了三杯。向茗吹幹頭發,脫了鞋子,赤腳坐陽台的地毯。

窗外江景,燈火璀璨。

蔣舒藝拿著紅酒杯晃啊晃,晃出不少氣泡,咕嚕咕嚕往上冒。

向茗一把摁住:“蔣小姐,我看氣泡眼疼。”

蔣舒藝喝一大口,滿足,“爽。”

向茗也喝了一大口,冰雪碧都是氣泡,嘴巴麻,正好醒腦。

她想起包裏的手表:“你們說給齊喚回個什麽禮?”

三十幾萬的表,她不白拿。

餘笙笑笑不說話,一頓飯的時間,手機郵箱裏不少工作郵件,她趁現在一封封看,再逐一回複。

隻有蔣舒藝笑嗬嗬托腮看向茗:“你們這樣……確定不是在談戀愛?”

一盆水兜頭澆落,向茗板起臉,開始刷手機。蘇澤稱呼她徐小姐,還有個向小姐呢。

蔣舒藝聳聳肩。

向茗朋友圈刷到周末的攝影展,跟她工作也有點關係,她很感興趣,順手轉發。刷完圈,她才去看大晚上還活躍的工作群。

同為編導的顧清在吐槽明天要去啃硬骨頭,許多同事深表同情。

消息太多,向茗沒看完,但多少能猜到。他們做編導的,有時候請個大牌嘉賓都得親自上陣。

顧清這是遇到大牌了。

她們不同組,她沒再關注。

*

孫宥從南城回來,先去中明上海分部報到。

總裁辦,他敲門。

齊喚難得來分部辦公室,今天來是為了孫宥,他點頭示意他坐。

孫宥一改在南城的工裝,今天一身休閑襯衫,瞧著比在南城年輕,也精神不少。他等會兒直接去實驗室,現在是來匯報月工作計劃的。

齊喚沒什麽好交代的:“一切以你為主。”專業上的事交給最專業的人,他放權。

孫宥短暫的驚訝:“謝謝齊總。”

場麵話不多說,他言簡意賅解說自己的設想,最後,握手敲定。

孫宥心裏其實很感激齊喚,他站起身,哪怕齊喚看不見,也認真朝他鞠了一躬,並表態:“您放心。”

就三個字,是他的承諾。

齊喚頷首,微笑。

孫宥目光不經意間滑過齊喚辦公桌的相框。

他是第一次進來這間辦公室,但一進來就發現了違和的地方。齊喚辦公桌很幹淨,一台台式、一台筆電,右上角是收拾整齊的文件夾,文件左側貼著淺黃色的便利貼,除此之外,隻有台式機邊上的一個相框。

很樸素的相框,沒什麽特別的,相框靠著台式電腦半側著,一半對著齊喚,一半……

孫宥想,來跟他談工作的人大概都能看到的位置。

照片上是個姑娘,踏著海浪,笑容璀璨。

很巧,他在農場見過人,不止一次。

孫宥猜是熱戀中的小情侶的情趣。

話都說了,態也表了,他離開辦公室。開門時,恰好齊昕過來找齊喚,兩個人頷首,沒多說一句話。

門沒關,齊昕還是敲門。

“請進。”齊喚說。

齊昕轉身關門,她來是想說自己參與新實驗室的事,這事她母親也會插手,她來說比她母親動用關係來的好。

至少,她不會害他。

齊昕拉開齊喚辦公桌對麵的椅子:“我來找你談談實驗室。”她沒繞彎子。

話落,微微失神。

她看到辦公桌上向茗的照片,明目張膽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她驚疑不定:“你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她選擇問出口。

齊喚在北京總部的辦公室她去過無數次,幹淨、肅穆,他說辦公就要有辦公的氛圍,他最忌諱在工作時間公私不分。

所以,哪怕姚漫那麽任性的姑娘,也從不會在上班時間去中明,她知道他的底線。

齊喚看著齊昕,片刻後,猜她說的是他辦公桌的照片,“她是例外。”他不介意再次表明自己對向茗的重視。

齊昕語塞,她本來還想問問南城的姑娘,現在覺得沒必要了。能進他辦公室的人級別足夠高,不是中明高層也是世交,他把向茗的照片光明正大擺在他辦公室,本身就是他的態度,就差跟全世界宣布:我有主了,我很愛她。

何況,這隻是上海分部的總裁辦。

她猜他在北京的辦公室肯定也有布置。

齊昕苦笑:“說實驗室。”她迅速收拾好情緒。

齊喚點頭,讓她繼續。

他擺向茗的照片不代表就公私不分,有些原則他不會輕易打破,但不妨礙他對向茗的偏愛。

這些他沒必要跟外人解釋。

等齊昕說完離開,嚴厲侯著進來,先說攝影展的票,再詢問:“電視台來人。”

電視台邀請他做一期訪談,原本嚴厲是能做主直接給拒了,不過,因為是向茗所在的電視台,所以,他又多問了一句。

齊喚沉吟:“讓她進來。”

*

中午,溫婧來找向茗吃飯。

電視台有兩個食堂,最大的一食堂隻對內部員工,另一個二食堂還針對錄節目的嘉賓及外來訪客。她們偶爾會看菜單去吃二食堂,今天二食堂有醬香骨和酸湯肥牛。

“周六去看展嗎?我看你朋友圈也分享了,我正好有票。”排隊打菜時,溫婧對排在身前的人說。

向茗想看的,昨晚她研究了,票早就售罄,怪之前她忙著改策劃,沒看到。她要真想看,找人開個後門也簡單,她還沒開口而已。

這下來得正好:“票搶多了?”有些話要問清楚。

溫婧苦哈哈:“可不是。”她抱怨,“本來約的我閨蜜,結果,重色輕友拋棄我!”

向茗理解,蔣舒藝談戀愛後,也常幹這事,“行,周六一起,看完我請你吃大餐。”

她沒說給票子錢,隻說請吃大餐。

果然,溫婧馬上就開心,“那敢情好,本來我就打算的敲我閨蜜一頓。”

打完菜,同組的同事朝她們招手,“還有位置。”

今天二食堂菜好,很多同事都過來,座位緊俏。

“給顧清打的?”溫婧看到一份飯,但位置是空的。

同事點頭,邊吃邊說:“顧清外勤發消息說辦妥了,回來要吃二食堂的酸湯肥牛。”

溫婧驚訝:“厲害,連中明齊總都能拿下。”

原本專心吃飯的向茗愣了愣,抬眼正要細問,一道身影風風火火。

“累死我了!”顧清包都沒來得及放,直奔食堂。

她先跟幫她打菜的同事道謝,掃一圈同事們,沒想到向茗也在,頓時,目光古怪起來。

向茗莫名,她跟顧清不熟,沒什麽交集。

其他同事問顧清:“來說說,怎麽拿下齊總的?”

他們都知道中明的齊喚高冷,很少出鏡接受采訪,這回純粹就是台裏聽說他在上海,試一試而已。即便他不點頭,他們還有備選,沒想到,他居然就答應了。

顧清對著幾雙八卦的眼睛,笑而不語,餘光卻頻頻打量著向茗,“可能運氣好。”

同事不信,以為她不肯分享經驗,倒也理解,轉而說起齊喚的八卦,“真正的豪門權貴圈的鑽石王,真人帥吧?”

他陪蘇澤來談獨家冠名時戴著墨鏡,見過的人也不知道他就是齊喚本人。

顧清還是看向茗,看到她安靜吃飯,偶爾看手機回兩條消息,似乎對齊喚一點不感興趣。

“上帝是公平的,商場得意,情場失意。”

“他們這樣的,嘖嘖,隻可遠觀喲。”

“肯定有聯姻對象。”

“沒聽說啊。”

同事你一言我一語,顧清意味深長插話:“說不定人家早就心有所屬,還愛得死去活來呢!”

向茗看著手機,耳朵還聽著,她想的是,齊喚答應采訪,不會是因為“向茗”在電視台吧。

可別倒黴催地碰上。

同事不信:“他們那樣的人家,真愛奢侈。”

都是寫多了台本、劇本的人,狗血故事看得多,八卦歸八卦,但更理智。

顧清笑笑:“你們以後就知道了。”

換了話題,大家聊今天來錄節目的當紅女星。

向茗手機收到齊喚消息,她瞅了瞅聊得開心的同事,身體往後仰了仰,下意識擋住屏幕。

齊喚問她:【看展嗎?】

隨著消息來的,還有一張攝影展的封麵鏈接。

約她?不巧。

向茗打字:【齊老板,已有約,麻煩排隊預約哦。】

齊喚剛讓嚴厲幫他把票子拍了照,隻是還沒來得及發出去。聽到轉成語音的消息,他怔了下,不知道是誰搶先他一步。

他回:【好。】

然後,齊喚找蘇澤,問:“周六看展嗎?”

不管是誰搶了先,他一個人也會看完。

蘇澤問:“哈,什麽時候這麽文藝?還有,你拿什麽看?嘴?”

齊喚捏著票子:“找尋共同語言。”他語氣裏有遺憾,“沒有未婚妻的人不會懂。”

蘇澤:“……”

靠!有被內涵到。

作者有話說:

齊老板:表真好看~(是一對)

向小姐:你又看不見,好看個鬼!(馬上就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