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關於連續兩天收到同一個人送禮, 還是以不同身份收的這事,向茗覺得她要是發知乎,分分鍾都是高樓大廈。
她捏緊手中的禮盒, 摩挲兩下。
第一天的沉香手串是她喜歡的, 他以未來未婚夫的身份,她拒絕不了。
第二天是情侶手表,他以魚塘塘主的身份, 她可去他的吧。
向茗合上禮盒推過去, 一本正經拒絕:“無功不受祿。”
怕齊喚看不見, 她貼心地用盒子碰了碰他手背, 最後,直接塞他手裏。
“好。”他收回, 自然放外套口袋。
向茗:“……”
就這?還以為要費些唇舌。
她打量兩眼, 他正垂著眼看她,很專注。
要不是知道他昨晚對向小姐的殷勤樣, 她非得心跳加速不可。
向茗覺得沒意思:“我還有事。”她說得委婉。
齊喚順著說:“下次再約。”好說話得不可思議。
向茗奇怪, 猶豫了下轉身, 被他目送走。
直到電梯來了,她進電梯前扭頭,他還看著她的方向。
古古怪怪。
今晚她其實沒什麽事,但因為齊喚,她覺得自己有事了。馬上在群裏約了餘笙和蔣舒藝, 她分享欲很濃。
她們約在蔣舒藝未婚夫給她開的餐廳,名字很浪漫,叫Miss Jiang。
回上海後, 三個人始終沒能好好坐下來聚個會, 不是餘笙出差, 就是蔣舒藝和向茗忙工作,三個人時間就沒湊一塊過。
蔣舒藝提早在餐廳訂了位置,預約製的餐廳,私密性好。她們沒選二樓包間,就在一樓大廳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華燈初上的黃浦江,夜景不錯。
向茗瞧見餘笙神色間流露的疲憊,關心道:“又加班?餘總,掙錢無止境,咱不用太拚。”
蔣舒藝在點菜,沒聽到,不然也要跟著說。
餘笙揉揉眉心:“沒加了。”
不是加班的事,是她的塑料老公。她隱婚快兩年,連關係最好的閨蜜都不知道,婚姻幾乎走到盡頭,今晚她特別想傾訴一番。
蔣舒藝點完菜,先瞅了餘笙一眼,餘笙的叮囑她都記得好好的,不能隨便提齊喚,“姐妹,工作怎麽樣?有沒有被欺負?”向茗的工作能力她們都知道,就是找了個話頭閑聊。
向茗卻沒接話,晃著玻璃杯心不在焉。
“怎麽?”餘笙以為她工作真不順。
她們說到工作,向茗就想到了今天致臻的投資,她還是想不通,“齊喚昨晚來我小叔家了。”
餘笙和蔣舒藝都不知道這事,緊張地對了下眼神,餘笙問:“你怎麽打算的?不是要解除婚約?”
蔣舒藝點頭附和:“他在南城那麽騙你傷你,姐妹站你!”
“果然好姐妹。”向茗感動,轉念一想,“不對啊,你們怎麽知道齊喚就是齊老板?”
她好像從沒說過吧?
之前酒會遇到齊喚,她光顧著生氣,還覺得丟臉,她倆又恰好忙,她沒來得及說。
餘笙和蔣舒藝又看了看對方,選擇坦白:“看你發的照片認出來的。”認出來後還調查了,沒來得及說呢,她就哭哭啼啼回來了。
向茗驚恐:“那怎麽不告訴我?我上周酒會才發現他連名字都是假的。”想想火又要上頭。
餘笙和蔣舒藝麵麵相覷:“你在南城不是因為知道真相才非要回來解除婚約的?”
“不是啊。”那會兒她隻知道他有未婚妻了。
三個人一對時間線,好家夥,離譜了。
向茗主動給她們解惑,將自己在南城的心路和回上海後遇到齊喚的事都說了一遍,包括她假裝不知道他是誰,一人分飾兩角逗他玩。
蔣舒藝目瞪口呆,餘笙滿臉不讚同:“皎皎,你在玩火。”
服務生上菜,餘笙等他報菜名,沉默著看她。
向茗明白她是為自己好:“我咽不下這口氣。”
沉默蔓延。
蔣舒藝想說什麽,不經意間抬頭,剛好看到結伴進餐廳的兩個人。一男一女,長相出眾,女人在對男人說著什麽,興致勃勃。
她餐桌底下踢了踢餘笙。
蔣舒藝跟向茗坐一排,餘笙獨自坐對麵,蔣舒藝鞋尖輕蹭餘笙的,意思意思點了兩下,等她看過來,悄悄使了個眼色。
向茗想著齊喚,沒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
餘笙不著痕跡扭頭,精準找到目標,目光凜冽。
照片上的人走進現實,她們雖然沒接觸過齊喚,但化成灰都認得。他一身正裝,身姿挺拔,那張臉確實出塵,是小姑娘都喜歡的禁欲臉。而他身旁的姑娘麵容姣好,看著他的眼睛裏帶著光。
俊男美女,引人注目。
如果他不是齊喚的話,蔣舒藝應該會拉著向茗欣賞品評兩句。
兩個人在她們斜四十五度方向落座,齊喚背對她們,女人正對著。
“然後呢,打算怎麽做?”餘笙簡單粗暴。
向茗語塞,一肚子狠話卻在閨蜜麵前無所遁形。
蔣舒藝摟住她脖子:“對待渣男,手起刀落。”她看的是齊喚的方向。
向茗也是這麽想的:“以後我要動搖,你們就罵我,盡情罵。”她為自己差點陷入齊喚的溫情可恥,她始終認為成年人就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她不是齊喚隨意能玩弄的人,既然他能養魚將她當成調劑品,她也可以。
想明白後,向茗豁然開朗,“吃飯。”
她拿筷子,先給蔣舒藝夾了一筷子,“你幹嘛呢?”
蔣舒藝半側著身子,是為向茗擋著齊喚,偏偏越怕什麽來什麽,向茗因為她別扭的姿勢,好奇一眼,神色驟然變冷。
嘖,白天還在約她,晚上轉眼就換了個約會對象。時間管理大師,非齊喚莫屬。
蔣舒藝笑罵:“要不姐妹一起上?”
向茗低頭拿手機:“不用。”那叫掉價。
她故意給齊喚發消息:【齊老板,幹嘛呢?】
發送成功,她好整以暇看著齊喚。他的背影,她看一眼就知道。至於他對麵神采飛揚的姚漫,她沒去打聽,她覺得不重要。
消息進來,齊喚說:【在吃飯。】
向茗看到他低著頭,估計就是在發消息。
姚漫大概是因為他看手機,也不說話了,開始翻菜單。
向茗問:【一個人?】
齊喚回:【不是,三個人。】
她看到他將手機放在餐桌,其他的她看不到,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著姚漫,認真傾聽。
因為姚漫又開始說話,笑容燦爛。
向茗滑過齊喚的消息,嗤笑一聲。
大騙子。
手機被她扔包裏,她忍不住又朝齊喚那桌看去。視線忽地跟姚漫撞上,火藥味很濃。
隻見姚漫先看看對麵的齊喚,再望過來時,眼神裏都是挑釁。
向茗回以微笑,好看,但假。
姚漫被她的氣定神閑給氣到了,她看著齊喚。今晚是她粘著蘇澤要跟他們一起吃飯,沒想到會遇到那個女人。早知道這樣,她就穿跟齊喚一樣顏色的衣服了。
她其實偷偷買了好多跟他的同款,以前是他眼裏隻有工作,沒有兒女情長,根本注意不到,現在是他看不見,她天天都挖空心思往身上堆他的同款。
蔣舒藝見向茗悶悶不樂,給她舀了碗湯,“先吃飯。”
向茗想了想:“我去透口氣。”
餐廳通著觀景長廊,江景近在眼前。
向茗沒心情賞景,隻有煩躁。看到齊喚跟別的女人吃飯,她心煩。
她在吃醋,這點她沒法騙自己。
也許以毒攻毒就好了,她這麽想。
於是,向茗打算回餐廳,欣賞那兩人親密的晚餐。
轉角,猝不及防看到背對她的人。
齊喚站在餐廳與長廊的入口,麵對著黃浦江。他耳朵裏塞了耳機,一如初見。
向茗無意跟他糾纏,放輕腳步。一步步走近他,到他身後,毫無停頓。
他站在落地窗前,她幾乎貼著牆,他們之間隔了三四個人的距離。
走過時,向茗鬆了口氣,身後卻傳來匆忙腳步聲。
她沒來得及回頭,手腕被精準握住,她停頓。
“皎皎。”肯定句。
向茗愕然,對上他的眼睛。
她不說話,他也是。
她奇怪的是,就跟第一次電視台相遇一樣,他到底是怎麽發現她的?他又看不見。
向茗笑了一聲:“這麽巧?”
齊喚鬆開她:“嗯。”
“你怎麽知道是我?”她想什麽就問。
齊喚沒答,隻看著她。
她的腳步聲,她身上的香味,還有她哪怕咳嗽一聲,他都能認出她。
這話不好說。
他指了指自己耳機,表示自己在接電話。
向茗盯著他的眼睛,確定他依然看不見,“我先走了。”
齊喚沒讓:“在這裏吃飯?”
“是啊,你也是?”
“嗯。”
齊喚想起微信上的消息,還有她又想裝不認識,“今晚跟我兩個朋友吃飯,姚漫你在機場見過,另一個是我發小,他在停車。”他把該解釋的都解釋清楚,“姚漫是我一個叔叔的女兒,一個人來上海,但她住酒店。”
他神色坦然,這解釋向茗是信的,她語氣緩和不少,“我又沒問你。”
齊喚笑:“那換我問。”
向茗挑眉,第一次被查崗,挺新鮮。
“跟朋友來吃飯?”他問得謹慎。
向茗心血**:“不是。”
“同事?”
“不是。”
齊喚頓了下,抿唇,“家人?”
向茗眼瞅著他越問臉色越緊繃,繼續逗他,“也不是。”
他不問了,就這麽看著她。
向茗也仰頭看著他的眼睛,他眼底透著真誠,怪可憐的。
呸。
她笑吟吟:“是我閨蜜啊。”
齊喚:“……”
對,閨蜜比朋友關係好,確實又不是同事和家人。
他無奈,卻鬆了口氣。
向茗踮腳,左右看他的臉,不懷好意道:“齊老板,您這是吃醋了?”
她就是故意的,猜他肯定四兩撥千斤,最後給混過去。
沒想到,齊喚意外地坦誠:“是啊。”
向茗語塞,接不上話。她稍側過頭避開他,卻看到他發紅的耳朵。
“嘿,齊老板,你耳朵怎麽紅了?”她下了狠手逗。
齊喚不自然地偏過頭,他從她身側繞過,又怕她走,他硬生生停住腳步。
耳朵更紅了,他看不見,但能感覺很燙。
向茗笑嘻嘻跟在他身後,她不肯走到他身前,光盯著他耳朵瞧。養了一二三四五條魚的塘主居然還會臉紅,她神清氣爽。
齊喚手機又來了電話,他正色,“我在,您說。”
是姚仲先,說中明房地產的事。
他沒有避諱向茗,當著她的麵問:“賬麵查出多少?”
傅瑾嵐姐弟小動作不少,他的財務團隊也不是吃素的,他現在唯一摸不準的是他父親的態度。
自從父親娶了傅瑾嵐,他跟他一年就見不了幾次麵,尤其是他著手開始調查母親的車禍,他將父親也列在懷疑名單裏,他們見了麵除了公事,再沒有溫情。
如果父親支持傅瑾嵐,他們遲早有一天要對上。
齊喚想到這裏,麵色冷凝。
向茗看在眼裏,收起玩笑,等他打完電話。
電話結束,齊喚久久沉默。
“吃飯還要辦公呀?”向茗沒有打探的意思,緩和氣氛,“果然業務繁忙。”
齊喚知道自己帶著情緒,忙說了聲“抱歉”,說完,又覺得這是個機會,“嗯,關於我父親的第二任妻子。”
他沒有稱呼阿姨或是繼母,隻用父親第二任妻子來指代,向茗能猜到兩人關係不睦,不止不睦,也許很差。
這事她也聽說過。
齊喚的傳聞不少,其中一條就是接任中明CEO後極盡手段打壓齊夫人。
有些事,向茗接觸他後覺得未必是真,不過,這是家事,她沒有立場去過問。
齊喚主動說:“她負責的房地產版塊即將從總部分割,她必然會將利益最大化。”他停頓了幾秒,看著她,很認真,“我眼睛看不見,目前都是我大哥在集團撐著。”
向茗被他看得發虛,心下好奇,不是兄弟不和?
“你跟你哥哥感情真好。”她試探,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又想不出是哪裏。
齊喚提起哥哥,笑容柔和,“是,他很好,為我放棄了很多。”
向茗點點頭,又是傳聞的鍋,她有心說些安慰話,他手機再次亮了。
這回是蘇澤的電話,他擔心他一個人在陌生環境,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齊喚說:“快了。”
向茗等他掛電話:“我再不回去,我閨蜜要報警了。”
齊喚點頭,兩個人一起回餐廳。
分道揚鑣時,向茗落後一步,目送他順利落座,才回自己那桌。
坐好,她看過去,他們餐桌上確實多了個人,那人挨著齊喚坐。今天在工作群裏,她見過他的照片,是致臻的蘇澤。
蔣舒藝循著她的目光:“去這麽久?”
向茗回神,愉快喝湯,“笙笙,薑還是老的辣,智者確實不以傳聞識人。”
餘笙:“……”
她就比她大兩個月而已。
蔣舒藝瞪大眼,提醒:“心軟了?”
向茗一口湯嗆了,她知道是哪裏不對了,齊喚剛才在她跟前說什麽來著?這麽不避諱地說中明的事,是覺得她傻不可能發現,還是生怕她發現不了?
幾個意思?
餘笙見狀,搖頭。
中途,向茗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洗手時,遇到補妝的姚漫。
冤家路窄。
兩人目光在鏡子裏對上,幾秒後,各自挪開。
姚漫補完口紅,在一邊侯著,“喂,你們認識多久了?”她藏不住話。
向茗洗完手,掀了掀眼皮,“放心,沒有跟你久。”
“你都知道我跟他從小就認識了,你還纏著他?”姚漫跟著她。
向茗“哦”一聲,無所謂的態度,“我纏沒纏,你問他唄。”
“你!你不要臉!”
“嗯。”
向茗紙巾丟紙簍,笑對她,“中華上下五千年,語言博大精深,你就隻會這一句?建議你報個班重修重修。”
姚漫被噎得麵紅耳赤,驚覺被她牽著鼻子走,立馬抬起下巴,“你了解他嗎?知道他不吃辣,但喜歡辣子雞,知道他從不吃甜食嗎?我三歲就跟他認識了,他小時候最疼我了,我一哭就來哄我,還有,小時候,他經常帶我玩,我們……”
向茗停住,她的關注點是:“他不愛吃甜?”
姚漫驕傲臉:“那可不!”
向茗笑笑,在南城,嚴叔做了不少次糖醋小排,他也吃得挺開心啊。
她突然停下,姚漫來不及刹車,差點撞上她,“你幹嘛!”嫌棄地後退兩步。
向茗聳肩:“然後呢,你們怎麽?”
姚漫忽然忘了自己說到哪兒了:“你有病啊?”
向茗笑嗬嗬:“這不是你在跟我追憶往事嗎?”
說實話,她不討厭姚漫,她的“煩人”就是故作驕矜地秀一些無關緊要的兒時故事,光明正大,也坦坦****,可比某些在背後捅刀子的可愛多了。
姚漫一時拿捏不準,磕磕絆絆說:“我們小時候最親密了!”
向茗笑出聲,在她瞪視下,又忍了忍,“你繼續。”
姚漫:“……”
她硬著頭皮:“我跟他之間二十年的感情,你怎麽都比不上的。”
向茗沒忍住:“那挺好啊。”她氣定神閑,“也沒人規定談戀愛了就要放棄青梅和友情。”
姚漫滿眼就是“你在說什麽鬼”的表情,她伸手擋住她,“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我說過了,他有未婚妻的!”
向茗點點頭,微笑,巧了,他未婚妻也是我呀。
姚漫對她的油鹽不進氣瘋了:“那你還知三當三!”
向茗繞過她,沒興趣再說。
“你這人怎麽這樣!”姚漫繼續追,手指著她,“你要多少錢,開個價!”
隨著她的動作,她手腕的女表映入向茗眼簾。
她目光一凝,跟齊喚白天送她的一模一樣。
嗬,表還搞批發?
作者有話說:
齊喚:冤了個大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