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向茗話音剛落,車裏飄起了雪,還是鵝毛大雪。

她掌心仍貼著他遞來的手機,是推拒的姿勢,這會兒就顯得特別燙手。

向茗倏地收手,悄悄甩了甩。

就確實不用給錢啊,她又沒差錢到這份上。

但是,加微信啊,她後知後覺抓住重點。

向茗剛想改口,就瞧見齊某人偏過頭看著窗外,釋放冷氣。

瞧她這張破嘴,錯過不止一個億。

學生穿完馬路,嚴厲繼續踩油門,他時不時偷瞄後頭的齊喚,再看看向茗,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懂了。難怪昨晚他玩著遊戲就被叫走整理資料,還整理了一個晚上,今早差點沒起來。

向茗感受到周邊的低氣壓,索性在閨蜜群找餘笙和蔣舒藝聊天。

她想起昨晚徐佳諾說的:【如果跟齊家的聯姻對象換成我表姐,你們說有沒有可能?】

她沒說徐佳諾疑似喜歡上了齊喚,畢竟這是表姐的私事,表姐也沒給她個正麵的回應,哪怕是對閨蜜們,她也不好多說。

沒想到人間清醒餘笙一針見血:【徐佳諾看上齊喚了?】

向茗沉默,反複研讀自己剛才的消息,沒覺得字裏透露那意思了啊。

蔣舒藝發了個驚悚的表情,把解題權交給餘笙。

餘笙過了很久才回,理智分析:【中明如果有了你爺爺這位院士和你爸爸這樣的權威專家,隻會更上一層樓。】

向家老爺子是研究對抗腫瘤藥物耐藥機製的專家,也是院士。向茗父親在醫學免疫係統稱得上是權威。至於向茗的大伯和小叔,一個從政,一個從商。

有錢有權有名的背景,向茗有任性的資本,徐佳諾卻不是。

要說徐佳諾什麽心思,餘笙能猜到。她未必有多喜歡齊喚,隻不過是覺得向家給向茗安排的總是好的,向家會替向茗操心,而她隻有向茗媽媽,就想著自己爭取。

餘笙從前委婉提醒過向茗注意徐佳諾,但向茗不覺得有什麽。

不管是不是,餘笙作為向茗閨蜜,隻會站在她這邊:【你表姐姓徐,不姓向。】

向茗不是傻白甜:【那她也足夠優秀,你知道我在他們跟前是什麽嗎?就像是金子堆裏的一塊廢鐵。】

一個個不是院士就是博士,就她一個拖後腿的。

餘笙恨鐵不成鋼:【早點回來吧你。】

向茗回了個嘻嘻哈哈的表情。

聊了一路,農場到了,她下車前發現齊老板似乎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一眼讓她定了定,一頭霧水。

農場在南城郊區的郊區,一望無際的綠。

齊喚由嚴叔半扶著引路,側目對向茗說:“麻煩你了。”

終於肯理她了?

向茗比了個“ok”的手勢,想起他看不見,又說:“好咧,你去忙,我自己能行。兩籃草莓是吧,還要別的嗎?”

聽著她過分雀躍的聲音,齊喚抿唇,一動不動看著她,“不用了,就草莓。”

他讓嚴叔交代農場的工作人員帶向茗去草莓園,自己則去茶室喝茶。

向茗不是第一次摘草莓,以前她跟朋友去都是包場,不像現在場子裏都是帶著小娃娃的親子遊,聽說是農場有幼兒園的活動,所以很熱鬧。

還有工作人員拿著澆水壺在邊上澆水,今天恰好陽光明媚,噴灑的水珠在半空中凝結成短暫的彩虹,特別漂亮。

向茗拍了照發在閨蜜群,沒管蔣舒藝的嗷嗷叫,專心挑草莓。

她領了三個籃子,齊越兩籃,她一籃。等摘到第二籃,她掉頭,差點紮進一個懷抱。

向茗仰頭看清對方的臉,忙退開,“嚇我一跳,你一聲不吭站我後麵幹嘛?”

齊喚特別坦然:“我一直在這裏。”他指了指,他其實站在休息區,是她太投入。

今天來農場,他難得穿了晚上散步才會穿的薄衛衣休閑褲,這會兒站在紅紅綠綠中,格外有少年氣。

為了這張臉,向茗當然也選擇原諒他,“你不是辦事去了?”

齊喚找了個座:“嗯。”然後,手一抬,“你繼續。”

跟大爺監工似的。

向茗無語,將摘好的一籃草莓直接掛他手腕,看他因為突如其來的重量手腕一沉,她偷笑,“好咧,齊老板,保證摘最大最甜的給您。”

嚴叔見狀也笑了笑,準備接過齊喚手腕上的草莓籃子,被他擋住。嚴厲順勢拉了自己父親一把,兩個人默默退到一邊。

齊喚手腕翻轉,摸索了下草莓籃,隨手放到一邊。

向茗繼續采草莓,每次回頭都能看到他,真像監工,怪別扭的,她摘了幾顆就跑回去,“齊老板,你聞聞香不香?”

齊喚當然不會聞,淡淡“嗯”一聲,她卻樂此不疲。

最後,她跑累了,在他周圍的草莓堆裏挑揀,一邊挑一邊哼歌。

嚴叔守在齊喚身旁,不遠也不近,但偶爾低頭看齊喚,發現他的目光一直朝著小姑娘的方向,每一次都是。

他想,齊喚看不見,也可能隻是恰好望著那裏。

三籃完成,嚴叔扶著齊喚去結賬。一籃一斤55,向茗摘了三籃,她手機點開微信,被嚴厲搶先刷了碼。

“謝謝厲哥。”她甜笑。

嚴厲擺手說“不客氣”,三籃草莓都被他拎著,他退到齊喚身後。

農場裏的草莓摘下來就能吃,她從籃裏拿了一顆,猶豫了下,問齊喚:“要吃嗎?”

齊喚搖頭,平靜拿出手機,遞到她跟前。

向茗不懂,草莓一口吞,“怎麽?”說話也含糊不清。

齊喚點開微信界麵,一本正經,“抹個零頭,50。”

向茗:“……”

她低頭瞅了眼遞到跟前的手機,哦,加微信轉錢的意思?

抹個零頭,好大方呢。

向茗拿起他手機,他打開的微信界麵很幹淨,都是語音條,她沒有探聽別人隱私的意思,隻打開他的二維碼用自己微信掃。

完成添加,她把手機還給他,“好啦。”

齊喚接走,沒點收款,直接鎖屏。

向茗暗道一句怪人,又吃了顆草莓去看多出來的新好友。他的頭像是兩個字母,跟他的微信昵稱一樣。

QH。

不是英文名,也不是齊越的縮寫,什麽意思?

一行人去茶室休息,齊喚仍舊被嚴叔扶著,向茗看著手機繞到他另一側,好奇寶寶發問:“齊老板取名字都喜歡取一半藏一半嗎?LY的Y是越?QH的Q是齊?那L和H是什麽?”

齊喚麵色一僵。

之前在機場,向茗撿了他的行李牌,她叫他“齊越”,那時他沒有解釋,覺得萍水相逢沒必要,也覺得越少人知道他越好,現在他卻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齊越是他哥哥。

嚴叔和嚴厲鮮少見齊喚有這麽啞口無言的時候,感覺新奇,忍不住多看幾眼,看著看著,視線就落到向茗臉上。

她今天T恤背帶褲加小白鞋,頭發簡單綁了丸子頭,素麵朝天,但很漂亮,跟從前他們接觸的名媛很不一樣。她這會兒眼巴巴望著齊喚,大眼睛裏都是好奇。

是個沒什麽心思的小姑娘。

齊喚也不明白怎麽回事,一個名字會這麽難出口,“我……”

“別介意啊,兄弟,我就是隨便問問。”向茗看出他的為難,沒有強人所難的意思,反倒哥倆好地輕拍他肩膀,自然轉了話題,“你到底幹嘛來的?真給我來監工的?”

齊喚話在嘴邊,忽然沒了滋味,“隨便看看。”

他聲音略冷淡,向茗以為是因為她拍了他的肩膀,她聳聳肩收回手,還衝身後的嚴叔和嚴厲綻放個大笑臉。

中午是在茶室的飯廳裏吃的,今天幼兒園活動,大半被小朋友占了,他們坐在角落。齊喚一落座就戴上耳機,兩隻耳朵都戴著,不知道是嫌吵還是真的忙。

向茗問嚴叔下午的行程,嚴叔不著痕跡瞅了瞅齊喚,“下午隨意。”

“他不是有事?”

“不急。”

向茗無意探究到底什麽事,耐心喝茶,順便刷微博。

直到孫宥來了,嚴厲在齊喚耳邊低語了一句,他又摘了一隻耳機。

孫宥是他來南城要找的人,中明欠缺的新技術,他相信孫宥可以。

兩個人寒暄。

但齊喚絕口不提請他出山的事情,孫宥連拒絕都不好開口。他看向今天多出來的姑娘,隻問嚴叔:“今天還要摘菜?”

齊喚是打著買菜的旗號來的。

嚴叔說:“當然,比超市買的健康。”

向茗聽了一嘴:“有菜園子?”她明顯感興趣。

齊喚聽出來了,偏頭看過去,“想去?”

向茗同他對視:“想啊。”

城市裏很難看到菜園子,她小叔家的花園因為小嬸養生,特意改成了菜園子,之前她住過一陣,跟在小嬸後頭澆水除草玩了很久。

齊喚說“好”,對孫宥客氣頷首:“麻煩了。”

孫宥有些震驚,越發好奇這姑娘的身份。

四個人轉去孫宥負責的菜園子,向茗眼睛都亮了,比她小嬸照顧的種類多多了。

她跟著孫宥戴上手套去采摘:“這是黃瓜吧,長得真好。”

爬藤的葉子茂密,綠得發亮,還沒長出黃瓜的模樣已經能看出比她們種得好太多。

“是啊,我以為你們城裏小姑娘都五穀不分,一顆菜換種炒法就不認識了。”因為齊喚,孫宥對她不鹹不淡。

向茗看出來了,沒計較,隻認真幹活,偶爾好奇求解。

孫宥原先以為她就是玩玩,沒想到她倒是都認識,還能幫他澆水拔草,“要不要去休息?”

今天太陽曬,她臉都紅了。

向茗摘了棒球帽,理了理頭發,重新戴上,“沒那麽嬌氣。”她目光又被吸引,“誒,這是玉米還是甜蘆粟?”

甜蘆粟是他們上海的叫法,跟玉米長得很像。

孫宥指給她看,教她分辨是玉米。

嚴叔跟向茗一起忙著,嚴厲在看集團傳來的文件,隻有齊喚獨自坐在遮陽傘下。他手裏捏著一次性紙杯,桌上擺著他的兩隻耳機。

小姑娘的笑聲被風送入耳朵,一會兒笑一會兒驚呼,很有畫麵感,連孫宥都比他前幾次來興致高。

他喝了口杯裏的溫水,壓不住心口的煩躁。

大概是天太熱了。

兩個人回來,向茗興致勃勃跟他展示自己采摘的菜,“齊老板,這兒比草莓園好玩多了。”

齊喚又喝了口水,他覺得水涼了,喝著不大舒服。

向茗沒察覺,隻跟孫宥說:“可惜玉米沒結實,肯定好吃。”

她目光戀戀不舍。

孫宥笑著說:“沒事,方便留個地址的話,等熟了我給你寄。”

向茗開心,拿手機要加微信,“好啊,我微信發你。”

她主動打開自己的二維碼,剛遞出去等孫宥來掃,一隻一次性紙杯忽地坐到她手機屏幕,恰好擋住她的二維碼。

作者有話說:

齊監工:抹個零頭。

向苦力:好大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