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袁雙回到酒店,第一件事就是暢快地衝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裳。熱水衝淨她的身體,也濯去了疲憊感,她躺在**舒適地翻了個身,躺了會兒才拿過手機,琢磨回北京的事。

今天又是沒搶到票的一天,袁雙懷疑購票軟件的加速包壓根就是騙人的。她不打算再這麽無望地等下去了,考慮過後,決定搭車中轉回去。

從藜陽到北京,中間倒是有很多個可中轉的車站,但並不是每一個車站的車次都合適。購票軟件上提供了幾個中轉方案,有些方案前半程要坐硬座,有些則是後半程,還有的車換乘時間是半夜,有些則要在中轉站等上個大半天才能坐上下一趟車,甚至要輾轉去另一個車站乘車。

考慮到換乘的時間以及方便程度,袁雙最後決定先坐一輛過夜的火車到河南,再換乘高鐵回京。這樣她就能在火車上睡一晚,不必半夜起來換乘,也不用去第三個城市過夜。

打定主意,袁雙就買了張傍晚從藜陽出發的車票,之後又去前台續了幾個鍾的房間,下午她就待在酒店裏休息,等時間差不多了才收拾好行李,退了房,打車去了火車站。

站在火車站外,袁雙抬頭看了眼藜陽站的標誌,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楊平西,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回到了藜東南。她這一走,下回再來藜州也不知會是何時,因何機緣,也不知道他的旅店能不能撐到她再來的時候。

以楊平西做生意的風格,袁雙想:懸。

這次來藜州是意外,認識楊平西也是機緣巧合,不管怎麽樣,他們之後應該都不會再有什麽交集了。

火車發車時間近了,袁雙不再多做他想,拖著行李箱往車站裏走。過閘機要驗身份證,她在包裏掏了掏,沒在小口袋裏摸到身份證,不由愣了下,立即把包放在行李箱上翻找。她把包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找到身份證,又拿出錢包打開看了看,還是沒有。

袁雙懵住了,腦子裏飛快回想最後一次見到身份證的時間。

昨天進景區要用身份證,刷完進去後她就把身份證放在了挎包的小口袋裏,之後就沒再拿出來過。

電光火石間,袁雙記起昨晚自己把包裏的東西都倒出來整理,還沒收拾完楊平西就拿了電香爐進來,後來她就囫圇把東西塞進了包裏,身份證有可能就是那個時候掉的,她沒注意到。

想到這,袁雙趕緊把行李箱拉到一旁,給楊平西打了個電話過去。

鈴聲才響兩聲,電話就接通了。

接到袁雙的電話楊平西很意外,他第一反應就是她可能遇到麻煩了,所以接通電話後,一句廢話也沒有,開口就問:“怎麽了?”

“我的身份證丟了。”袁雙直接說:“可能掉在侗寨的房間裏了。”

楊平西聞言反倒鬆口氣,安撫似的說了句:“你別急,我幫你問問。”

“好。”

袁雙掛斷電話,等了幾分鍾,楊平西打來電話,說:“找到了,掉在床底下了。”

“我一猜就是。”袁雙的聲音有些懊惱。

楊平西聽她那邊傳來廣播聲,問道:“你在車站?”

“嗯。”

“幾點的車?”

“六點。”

現在還不到五點半,楊平西忖了下說:“還有時間,你現在去車站外麵的製證窗口辦張臨時身份證明還來得及。”

袁雙早不是社會小白,發現身份證丟的那刻她就想到了補辦臨時身份證明的辦法,她倒不是擔心沒身份證會影響她乘車,隻是覺得從離職開始,自己走的都是黴運,一時才鬱鬱不樂。

“看來我這陣子水逆,所以才諸事不順。”袁雙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楊平西聽出了袁雙話裏的沮喪,緘默片刻,忽出聲喊道:“袁雙。”

袁雙愣了下,這是楊平西第一回 喊她的名字。

“嗯?”

沉默了一秒後,楊平西問:“你要不要來藜東南?”

袁雙怔住。

“你看老天爺都不太想讓你離開藜州,你要是執意走,可能還得倒黴。”

“……”

袁雙額角一跳,心裏那股抑鬱之氣頓時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騰騰的怒氣。她咬牙切齒,拔高聲調,惡狠狠道:“楊平西,你會不會說話?”

楊平西聽到她的聲音又恢複了生氣,低聲笑了,說:“來藜州不去藜東南可惜了,這裏很好玩的。”

“我在這有家旅店,離古橋很近,去千戶寨也不遠,你要是來了,可以找我。”

他頓了下,笑道:“絕對不虧。”

袁雙聽他這話耳熟,幾秒後才反應過來這就是她早上引誘那幾個年輕人去藜東南時說的話。楊平西這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用她的招數來對付她。

袁雙嗤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楊老板,半天不見,有長進了,都會拉客了啊。”

“你的功勞。”楊平西半真半假道。

袁雙冷哼,“你不會是想騙我去給你打工吧?”

“你上當嗎?”

說實話,袁雙有一瞬間的心動。

楊平西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猶豫,最後說了句重量級的話:“來都來了。”

這個四字箴言就像魔咒一樣,袁雙抬頭看著車站電子屏上的車次信息,腦子裏想的不是製證窗口在哪,而是退票窗口在哪。

坐上前往藜東南的動車,袁雙才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複盤起自己剛才在火車站的心路曆程,疑惑自己怎麽會被楊平西的三言兩語給蠱惑了。

思來想去,她把這事歸結為一時衝動,就和她衝動離職、衝動飛往雲南一個性質。以前工作的時候違心事做多了,現在走向了另一個極端——隻要心裏有想做什麽事的苗頭,就會不管不顧地去實施。

所謂“物極必反”,人也是如此,壓抑久了就想胡來。

好在袁雙向來是守法公民,即使觸底反彈也不會去做違法亂紀的事,這麽一來她就想開了,坦然接受接下來的藜東南之行。

她想大不了在那待幾天,等哪天搶到了直達車的車票再走也不是不行。

藜東南是苗族侗族自治州,全州轄多個市縣,境內山清水秀,聚居著多個民族,地域特色十分濃厚。

袁雙照著楊平西的指示,從藜陽坐動車去了藜江市。動車速度快,一個半小時左右就到了目的地,她在車內廣播的提醒下拖著行李箱下車,身邊還跟著一對小情侶。

藜江是藜東南一個較大的城市,藜江站是進出藜東南的一個大站,車站雖不如省會藜陽修建得氣派,但也不寒傖,還很有民族特色。站內搭車的乘客人來人往,倒是熱鬧。

袁雙拖著行李箱,拿著臨時身份證明出了站,還轉過身等了等那對小情侶。時間不早,站外廣場燈火通明,熙來攮往的都是人,私家車司機一見乘客出站,就和見了羊群的餓狼一樣撲了過來。

袁雙很快就看到了楊平西,不是因為她眼尖,而是他太獨特了——在一眾動態的人裏,就他一個人動也不動地站在圍欄邊點煙。

她想他果真是沒生意頭腦,來接她也不知道順道拉兩個客人回去。

“楊平西。”袁雙喊了聲。

楊平西轉過頭,看到袁雙後把煙掐了,走過去自然地去接她的行李箱,先道了句“來了”,後又說:“走吧。”

他們不過才相識一天,卻十分熟稔,打起招呼來像是舊友而非新交,絲毫不見外。

“等下。”袁雙說:“還有人。”

楊平西這才注意到站在袁雙身後的倆人,他知道她是一個人來藜州的,所以稍感疑惑。

“你朋友?”

“算是吧。”袁雙衝那對情侶招了下手,和他們介紹了下楊平西,又說:“在動車上認識的,他們明天要去古橋景區,你的旅店不是在景區邊上嗎?我就讓他們跟我一起走了。”

“你的店還能住人吧?”她問。

楊平西這下算是明白了,一個半小時的動車,袁雙也沒閑著,還幫他拉了客。

他失笑,應道:“能。”

“那就好。”袁雙當下拍了板,說:“帶他們一起走吧。”

“聽你的。”

楊平西帶著袁雙和那對情侶去了自己停車的地方,袁雙自覺地坐上了副駕駛座,楊平西放好行李上車,遞了瓶水給她,又拿了兩瓶給後座的人。

袁雙擰開瓶蓋喝了口水,轉頭問:“從市裏到你那要多久?”

“一個小時。”

“這麽久?”

“景區在郊外。”

袁雙沒來過藜東南,也沒做過攻略,不知道這個古橋景區到底是什麽樣的,她想大概和大瀑布景區差不多,在深山老林裏,不然也沒有山水可看。

“晚上吃了嗎?”楊平西係上安全帶後問袁雙。

“離開酒店的時候吃了點兒。”

楊平西估算了下她進食的時間,離現在應該有五個小時了,便說:“先帶你去吃點東西。”

“不用了。”袁雙搖了下頭,“先去你那兒吧。”

楊平西看她,“走高速,一會兒要是餓了,路上沒有能吃飯的地方。”

“沒事兒。”袁雙不以為然,見楊平西還看著她,嘖然一聲,說:“我減肥,晚上不吃夜宵。”

楊平西挑了挑眉,說:“昨天晚上我看你吃得挺香的。”

袁雙像是被踩了尾巴,瞪著楊平西說:“那是奶奶辛苦做的飯,我不想浪費才勉強吃完的。”

袁雙刻意加重了“勉強”兩個字的讀音,楊平西噙著笑點頭,不再拆穿她。

他們在前頭互嗆,看在外人眼裏就是打情罵俏,後座的姑娘遲疑了下,問:“我們會不會影響到你們啊?”

“啊?”袁雙回過頭,見他們看著自己和楊平西的眼神十分曖昧,頓時明白是被誤會了,忙解釋說:“沒影響,我們不是你們這種關係。”

“是嗎?”那姑娘還有些不信。

“是啊。”袁雙指指楊平西,說:“你沒看到我倆多不對付。”

姑娘笑了,不好意思道:“我還以為袁雙姐你拉我們去住楊老板的旅店,是因為你是老板娘呢。”

“沒有,不是,別誤會。”袁雙否認三連,遞了個眼神給楊平西,“說話啊。”

楊平西被點,“嗯”了一聲,輕飄飄地說:“她不是店裏的老板娘。”

“是‘紫霞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