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色蒙蒙亮, 袁雙就醒了,她舒展了下筋骨,轉頭就看到了**上身,坐在**的楊平西。
她打了個哈欠問:“你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明明是一起折騰到了大半夜, 她還覺困頓, 但楊平西看著卻很有精神。
“習慣了。”楊平西垂眼, 見袁雙臉上還殘有睡意, 便湊過去,摟過她說:“再陪你睡一會兒?”
袁雙搖頭, “不行, 你得起來了……萬嬸要來了。”
楊平西挑眉問:“我們是**嗎?”
“啊?”
楊平西手上使了點勁兒, 把人抱得更緊了,他盯著袁雙,不無危險地說:“你不打算給我一個名分?”
袁雙的腦子還沒完全清醒, 下意識問一句:“什麽名分?”
“老板郎啊。”
袁雙回過味來,忍不住埋在楊平西懷裏笑。她沒想到他平時這麽雲淡風輕的一個人, 居然會在意這種事。
楊平西見袁雙笑得歡實,低下頭去親她,一隻手摸上她的身體, 懲罰似的揉了揉。
袁雙渾身都軟了, 忍不住討饒道:“我又沒想故意瞞著,就是覺得被萬嬸他們看到我們……不太好。”
“怎麽不好?”
“……不莊重。”
楊平西不以為意, “對大雷他們你還怕威嚴掃地?”
“耕雲”不像一般酒店,這裏沒有嚴格的上下級製度, 袁雙也從不在大雷他們麵前擺架子, 他們就和一家人一樣, 對待家裏人自然不需要什麽威嚴。但就是因為太親近了, 有些事要是被撞到,就會比較尷尬。
袁雙回抱著楊平西,哄著他說:“你先起來,我們再找個合適的時機,和大雷他們說一下?”
楊平西也不是真計較這點事,反正人都在**了,有沒有名分不重要,他就是逮著機會逗下袁雙,現在她給出承諾,反而是額外收獲。
楊平西起了床,去儲物間拿了一次性的牙刷,和袁雙擠在一個洗手間裏洗漱。洗完臉,他回房間套上衣服,打開房門,又打開了儲物間的門,結果好巧不巧正碰上開了店門要進來的大雷。
袁雙見楊平西站在門口,不由疑惑,走過去問:“你站著幹什麽,有東西落我房間——”
她的話消湮在看到大雷的那一瞬間。
大雷瞪圓了眼,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僵在原地,他一隻腳剛邁進店裏,此時也不知道該不該收回去,裝作什麽都沒看見。
“今天怎麽這麽早就上來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楊平西,他無事人一樣走出去,口氣尋常地問了句。
大雷抬了抬手上的盤子,幹巴巴地解釋道:“我媽早上蒸了米糕,讓我送上來當早點。”
“那還不進來?”
大雷聽楊平西這麽說,才敢把另一隻腳邁進店裏。
袁雙看到大雷的那刻,還想著要找個什麽理由解釋下目前的場麵,她想了一圈,最後隻輕歎了一口氣。大雷都眼見為實了,現在說什麽理由也不好使,而且這事沒什麽好瞞的,雖然被撞破有些尷尬,但也省事了,她不需要再找機會“官宣”了。
“我去換身衣服。”袁雙說。
楊平西頷首,“嗯。”
大雷等袁雙回了房,這才兩步並做一步,衝到楊平西跟前,試探地問:“楊哥,你怎麽從雙姐的房間裏出來?”
楊平西瞥了大雷一眼,散漫道:“你說呢?”
“你們……你們兩個……”
楊平西直接點了頭,“嗯。”
“我就說嘛!”大雷像是發現了什麽天大的秘密一樣,表情興奮。
他就說他們怎麽感覺不太一樣,原來不隻是和好了,是合體了!
大雷按捺著情緒,湊近了問楊平西:“哥,要幫你們瞞著嗎?”
楊平西的嘴角往上翹了下,說:“不用。”
大雷充分領會意思,“懂了。”
袁雙不知道楊平西和大雷是怎麽溝通的,反正她遛完狗回來,萬嬸和阿莎看她和楊平西的眼神就非常曖昧了。
吃完早飯,袁雙下到底層,想把洗衣機裏的床單被套拿出去晾曬,結果機子裏什麽都沒有。正疑惑間,就見萬嬸從廚房裏走出來,說:“你的床單被套我拿到樓後頭曬著了。”
萬嬸臉上帶笑,有些促狹地說:“我早上來店裏,看到洗衣機在洗東西,還以為昨晚店裏又有客人吐了呢。”
袁雙一窘,喊了聲:“嬸嬸……”
萬嬸愉快地笑了兩聲,爽朗道:“哎喲,嬸嬸是過來人,你不用不好意思的。”
“你和小楊好啊,嬸嬸再開心不過了,我就沒見過比你們更相配的人!”
袁雙本來還有些窘迫,見萬嬸真心為自己和楊平西高興,心口微燙,便也笑了。
袁雙和楊平西交往前後,至少在人前是沒多大差別的,因此大雷阿莎和萬嬸很輕易地就適應了他們關係的轉變,甚至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楊夕南倒是異常興奮,改口改得很快,一口一個“嫂子”,喊得袁雙都脫敏了,最後也就破罐破摔,隨她喊了。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沒在“耕雲”掀起很大的波瀾,一切如常。
袁雙經營的“耕雲”賬號這陣子稍微有了點人氣,會有一些人看到她分享的內容後主動在網上訂了房來店裏玩,但因為山洪災害的影響,這兩天入住率又變低了,一個下午也就隻有一個人入住旅店。
下午,袁雙去了孫婆婆家,呆在傍晚又在寨子裏溜達了圈,本想看看能不能碰上遊客,但一無所獲。她空手而歸,回到店裏,沒有看到楊平西,就問大雷:“楊散人呢?”
大雷懵了下,問:“誰?”
“就是你們楊老板。”
大雷立刻咧嘴一笑,回道:“楊哥去景區裏賣酒了。”
袁雙頷首,懂了,賠錢去了。
店裏無事,大雷說想去給樓後頭的樹除除蟲,袁雙就讓他去了。在外麵走了一圈,她口渴,正想去吧台給自己倒杯水,大廳裏就有個正在喝酒的中年男客喊了她一聲。
這個中年男客就是今天下午唯一入住旅店的人。
袁雙聽他喊自己,立刻拿出職業態度,笑著走過去,問:“大哥,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你會喝酒嗎?”
袁雙斟酌了下,說:“會點兒。”
“會喝就行,坐下陪我喝兩杯。”
袁雙雖然平時偶爾會陪客人喝兩杯,但這個男人態度粗野,她並不想作陪,便婉拒道:“不好意思啊大哥,店裏還有活兒要忙,喝酒誤事。”
“你這旅店攏共就沒多大,也沒住幾個人,能有什麽活兒啊?別磨嘰,過來陪哥喝兩杯。”
袁雙還要拒絕,那男人不耐煩道:“你們店就這服務態度啊,我花錢住店,讓陪喝杯酒都不願意,是不是看不起我?回頭我就給個差評!”
“差評”倆字直接擊在了袁雙的痛點上,她暗地裏磨了下牙,輕吐一口氣,拿出以前在酒店伺候“祖宗”的態度,賠上笑臉說:“大哥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不就是喝酒嘛,我陪!”
袁雙去吧台拿了一瓶酒和一個杯子,見阿莎看著自己,眼神擔憂,便朝她露出了個安撫性的微笑。
她把酒放在桌上,正要在那男人對麵落座,他又不滿意了,虎聲虎氣地說:“坐對麵幹啥啊,碰杯都費勁,坐邊上來。”
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椅子。
袁雙拿杯子的手緊了緊,最後還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搬了張凳子坐在了桌子側邊,笑笑說:“我坐這兒,不影響碰杯。”
她刻意拉開距離,卻不想男人直接挪了過來,挨著她坐。
袁雙手上快速地翹蓋開瓶,利索地倒出一杯酒,打算速戰速決。
“大哥,謝謝你來光顧旅店的生意,我敬你一杯。”袁雙舉起杯子,麵向男人,身子往後靠了靠,說完就一口幹了杯中的酒。
“慢慢喝,急什麽。”男人拿起杯子放在嘴邊要喝不喝的,他看著袁雙,眼神狎昵,問:“聽你口音,不像是藜州人,外地來打工的?”
袁雙不想和他多說,便敷衍地點了下頭。
男人的目光在袁雙身上流連,過了會兒又問:“這旅店微博上的賬號是你經營的吧?”
袁雙不明白他怎麽會問這個,遲疑了下,點了頭。
“我們聊過,還記得嗎?”男人不懷好意地提醒道:“前兩天晚上。”
他這麽一提,袁雙想起來了。山洪發生的前一天,她在微博上發了幾張“耕雲”的日常照片,其中就有一張她坐在“美人靠”上看日出的側影。照片是楊夕南拍的,她覺得意境很美,就一起發了出去。當天晚上有個男人給她發了私信,話沒說兩句,就問照片裏的人是不是她,去旅店住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她。
袁雙直覺這人不對勁,就沒再搭理,之後他又發了一些擦邊的照片過來,她覺得惡心,直接把人舉報拉黑了。
想到這一茬,袁雙對眼前的男人更是警惕,但他現在是客人,職業素養還是讓她保持著客氣的態度,按兵不動。
“怎麽把我拉黑了?”男人問。
袁雙繃著臉說:“手滑。”
“有這麽滑嗎?我摸摸……”男人說著就腆著臉伸過手來。
袁雙臉色微變,把手一抽躲開了,不成想那男的喝了點黃尿就色膽包天,手一轉,直接摸上了她的大腿。
袁雙當即冷下臉,“歘”地站起來,拿起桌上那瓶沒喝完的酒,直接對著那男人的腦袋兜頭澆下去。
大廳裏一時落針可聞,幾個閑坐的客人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都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詫地呆住了。
一瓶酒澆完,那男人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抹一把臉,頓時暴起,罵罵咧咧的:“臭娘們兒,你找死!”
他揮起手就要打人,就在這時,“寶貝”高亢地叫了一聲,衝過去一口咬住男人的腿,袁雙也被人往後一拉,護在了身後。
楊平西抬手護住男人的手,捏著他的腕骨,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峭。
“你想讓誰死?”他沉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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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平西和袁雙從鎮上的警察局回到“耕雲”時,天色已垂垂晚矣。
到了旅店,楊平西去廚房泡了一杯蒲公英茶,再回到大廳裏,就見不著袁雙人了。他去敲了她的房門,無人回應,最後還是“寶貝”帶著他去了樓上,再次在小陽台上找到了她。
袁雙這回還是坐在台階上,捧著那本“逍遙詩人”的詩集在看,楊平西算是發現了,她隻要心情不好,就愛看他的詩集。
有這麽好笑?
楊平西掩上陽台的門,在袁雙身邊坐下,把手中的杯子遞過去。
袁雙瞥一眼,說:“我就喝了一杯酒。”
“這不是蜂蜜水,是蒲公英茶。”楊平西說:“安神的。”
袁雙下午是有些被驚著了,但不是被那個猥瑣男,而是被楊平西,她還是第一回 看到他情緒這麽激動。
“你不應該出手打他的。”袁雙接過杯子,掃了眼他的手背,他的指骨關節處到現在還隱隱發紅,可見下午使了多大的力氣。
她抬眼看著楊平西,說:“你動了手,就不占理了,還要賠醫藥費,多虧。”
楊平西渾不在意,“不虧,他要小半個月不能出門,賺了。”
袁雙想到那猥瑣男一瘸一拐的模樣,心裏頭是有點暗爽,但又想到下午這件事帶來的負麵影響,就忍不住歎一口氣。
楊平西聽到歎氣聲,看著袁雙,問:“愁什麽?”
“那男的之後一定會投訴旅店,還有,下午的事很多客人都看見了,影響不太好。本來這陣子店裏的生意稍微向好了,這一鬧,又該回到解放前了。”袁雙說著輕蹙眉頭,不無後悔地說:“我當時要是沒澆那瓶酒,找個折中的辦法處理情況,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袁雙的脾氣是有些急的,但打從大學畢業進了酒店這行後,她就收斂了許多。尤其對待客人,她向來都是極有耐心的,哪怕碰到故意刁難,有意揩油的人,她也都能妥善圓滑地處理好情況。
今天這樣完全無視“顧客至上”的原則,真的是全無職業素質可言,堪稱她從業生涯上的滑鐵盧。在“耕雲”呆著的這段時間,她身上社會人的屬性逐漸變弱,倒是越發地解放天性了。
楊平西見袁雙自我反省,眉間微緊,問她:“爽嗎?”
“什麽?”
“我問你,澆酒的時候爽嗎?”
袁雙微怔,隨後眉眼一展,點頭承認道:“爽!”
楊平西笑,“那就行了。”
他看著袁雙的眼睛,緩聲說:“我說過,在‘耕雲’,不需要你做違心的事,這裏沒有那麽多規矩,來住店的人是客,不是主子,你不用放低身段去討好他們,更不要忍氣吞聲。”
袁雙心頭一動,抿了下唇說:“澆那男的一頭酒,我倒是出了氣,就是……我剛才問過大雷,下午好些人退房了。”
“那也不是被你嚇走的。”楊平西懶散道。
袁雙想到楊平西下午揍人的樣子,羅刹似的,不由笑一聲,嗔一句:“你還好意思提。”
楊平西不以為忤,仍是一副淡然的語氣,說:“人挑旅店,旅店也挑人,不適合‘耕雲’的人,走了也不算損失。”
袁雙瞥他,“你倒是看得開。”
楊平西抬手,將袁雙散下來的鬢發拂到耳後,說:“我留你下來,不是為了讓你受委屈的,如果‘耕雲’需要你給人喝酒作陪才開得下去,那它也沒存在的必要了。”
楊平西的目光平靜又深邃,自有一股能望穿人心的力量。在他的注視下,袁雙心裏頭的陰霾漸漸散去,撥雲見月。
楊平西見袁雙失神,輕笑一聲,問:“感動了?”
袁雙就知道楊平西正經不過三秒,她捧著杯子,拿手肘輕輕地戳了他一下。
楊平西挼了下袁雙的耳垂,低笑道:“酒,店裏多的是,不夠我再釀,以後再碰到渣滓,你隻管澆,我來善後。”
袁雙聽楊平西慫恿自己動手,心道他沒個譜,但臉上卻露了笑,嘀咕一句:“我直接喊你來打人不就好了,多餘浪費酒,虧兩波錢。”
楊平西還挺當回事兒地點了頭,附和道:“行,以後你直接喊我打人,我們就虧一波錢。”
說完,他們相視一眼,忍不住一起笑了。
他們在這煞有介事地商量打人的事,怎麽看都不像是開旅店的良民,倒像是占山為王的賊寇,從老板老板娘變成了大當家和他的壓寨夫人。
如果袁雙的前同事在,一定會驚訝於以前凡事多有隱忍,以和為貴的大堂副理,竟然會出口喊打喊殺。
或許是之前壓抑本性活了太久,一朝解放,袁雙忽覺通體舒暢。她看著楊平西,心想,自己和他相處久了,身上也沾染上了江湖人的匪氣。
這種感覺……倒也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