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晚上, 黑子留楊平西和袁雙吃飯,楊平西要開車,不能喝酒,袁雙倒是自斟自酌喝了幾杯, 要不是楊平西攔著, 她估計能把自己灌醉。

吃完飯從酒吧出來, 寨子裏已是燈光璀璨, 人行其中,恍然間像是墜入星河。

天色入暝, 寨子裏卻更熱鬧了, 隨處可以看到租借苗服穿在身上的遊客, 他們身上銀飾相碰的聲音格外清脆。街道上的酒吧傳出嫋嫋的音樂聲,河道旁的飯館還有助興的歌舞表演,風雨橋上阿哥阿妹在對唱情歌, 引得遊人一陣喝彩。

楊平西見袁雙麵色酡紅,顯出了些醉態, 忖了下,說:“晚上的演出就不看了,我們先回店裏, 下次再來看?”

袁雙現在也沒有看表演的興致, 想了下便點了頭,說:“那你記得和萬雯說一聲。”

楊平西今天本來就沒打算找萬雯拿內部票, 聽袁雙這麽說,隻是簡單地應了聲算是作答。

街道上人來人往, 楊平西攔了最晚的一班小巴車, 和袁雙一起坐上車, 到了景區大門下車。大門外的廣場和白日裏的熱鬧全然不同, 此時人影寂寥,和寨子裏的鼎沸人聲裏形成鮮明的對比。

到了停車的地方,楊平西轉過身朝袁雙伸出手。袁雙喝了酒,反應有些遲鈍,半晌沒轉過彎來,問一句:“幹什麽?”

“車鑰匙。”

袁雙這才想起來,楊平西中午把車鑰匙給她了,她低頭掏了掏包,拿出鑰匙遞過去。

楊平西解開車鎖,袁雙徑自坐上副駕駛座,係上安全帶後就靠在椅背上,透過窗玻璃看著寨子裏如星般的燈光。

楊平西覺得袁雙有點奇怪,過於安靜了,剛才在酒吧他就發覺她不在狀態,吃飯的時候不怎麽講話,一個勁兒地喝酒,像是有什麽心事。

“累了?”楊平西詢問。

袁雙輕點了下頭,“嗯。”

“身體沒別的不舒服?”

袁雙轉過頭,楊平西說:“之前你在古橋裏走了一天,也沒這麽累。”

“寨子坎兒多。”袁雙平靜地解釋了句。

“晚上酒喝多了,難受嗎?”

袁雙輕輕搖了下頭。

楊平西還要說什麽,就見袁雙又別過頭看向窗外,道了句:“走吧,再晚山路更不好走了。”

楊平西看著袁雙,眼神思索,過了會兒才插上鑰匙,把車從停車位上倒出去。

夜間山裏一片漆黑,四下無光,周圍的山嵐就像是黑色的巨物,朝著路上唯一的光源撲來。

山裏晚上氣溫低,盛夏時節,車裏沒開空調都覺寒涼。楊平西看了眼副駕,問:“冷嗎?”

“還好。”袁雙應道。

楊平西看她穿著防曬衣,多少能抵擋些寒意,倒也放了心。

一路上,袁雙一聲不吭,安靜得仿佛靈魂出竅。楊平西時不時從後視鏡中看她一眼,見她闔著眼似在睡覺,便不去吵醒她,專注地開著車,想盡快回到黎山寨。

山路崎嶇,幸而楊平西常來往於千戶寨和黎山寨,對路還算熟。他開得穩當,約莫半個小時就把車開回了黎山鎮。

楊平西在山腳下停好車,袁雙就睜開了眼,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鎮上的夜生活才開始,正是熱鬧的時候,燒烤的煙味、不絕如縷的音樂聲還有讓人繚亂的燈光不住地攻擊著人的嗅覺、聽覺和視覺。

酒勁上來了,袁雙忍不住揉了下太陽穴,楊平西看到了,眉間一緊,立刻問道:“頭痛?”

袁雙是有些不適,但還沒到撐不住的程度。她幹咽了下,朝楊平西擺了下手,說:“沒事,走吧。”

“還爬得動嗎?”楊平西問:“我背你?”

袁雙看著他,恢複了一縷生氣,說:“我是累了,不是廢了。”

楊平西輕笑,見袁雙往山裏走,轉身就跟了上去。

黎山寨的路燈灑下暖黃的一片光亮,山風拂起,樹林裏萬葉簌簌有聲,間雜著不知名的昆蟲的叫聲還有稻田裏魚兒的唼喋聲。寨子裏萬物有聲,倒顯得人聲稀薄,好似天上仙苑,遠離人間。

到了蘆笙場,楊平西看到一個老婆婆佝僂著腰,扛著一麻袋的玉米緩慢地往山上走,他幾步追上去,和老婆婆說了兩句話,接過她背上的麻袋,扛在自己肩上。

“我們走另一條道回店裏。”楊平西轉過身對袁雙說。

“耕雲”是黎山寨最高的一座吊腳樓,寨子的每一條小道拐一拐都能到達頂點。袁雙這陣子天天在寨子裏溜達拉客,早把不大的黎山寨逛熟了,楊平西說換條道回去,她也就不帶猶豫地跟了上去。

藜州很多苗寨裏都有“水上糧倉”,相傳是以前的苗民擔心房子著火,糧食會被燒沒了,就在寨子的低窪積水處建了棟糧倉,用以儲存糧食。

老婆婆的家就在“水上糧倉”後邊,楊平西幫她把麻袋扛進屋子裏,要走時,老人家拉著他,往他手裏塞了好幾根玉米。

楊平西和老婆婆道了別,出門就看到袁雙蹲在“三眼井”旁掬水洗臉。

黎山寨“水上糧倉”旁有三口井,共用一個泉眼。上井口徑最小,位置最高,井水最幹淨,是飲用水;中井口徑居中,裏頭的水是從上井淌下來的,寨民們用來清洗果蔬;下井口徑最大,就像一個小水潭,寨民們平時都在井邊上洗衣服。

楊平西抱著玉米,走到袁雙身旁,低頭笑著說:“怎麽在下井洗臉?”

井水冰涼,袁雙洗了臉後,清醒了許多。她站起身,手指彈了彈水,應道:“臉不幹淨,在上井、中井洗會被罰錢。”

楊平西聽袁雙這麽說,就知道她已經對黎山寨有所了解。

“下井的水沒那麽幹淨。”楊平西說著抬頭往上井示意了眼,說:“那裏掛著水瓢,可以拿來打水洗臉。”

袁雙揩了下被水糊著的眼睛,渾不在意道:“井水是活的,髒不到哪兒去,我那天還看到有小孩在下井洗澡呢。”

“他們洗習慣了。”

袁雙抹了把臉,說:“我也沒那麽嬌貴。”

今晚月朏星墜,此時月到中空,一輪皎潔的明月倒映在井水中,像一盞明燈,把水底照得透亮。

楊平西和袁雙在井水旁站了會兒才往上走,路過老婆婆的家時,袁雙看到她就坐在門口,專注地剝著玉米殼。

偌大的吊腳樓,安安靜靜的,袁雙不由問:“婆婆一個人住?”

“嗯。”楊平西頷首。

“她的家人……”

“老伴前兩年去世了,兒女都在城裏打工。”

袁雙凝眉,回頭再看了眼。幽暗的燈光下,老太太一個人坐著,形影相吊,伶仃可憐。

今天才逛完千戶寨,再回到黎山寨時,袁雙就覺得寨子小,但小也有小的好處。比起千戶寨,黎山寨的吊腳樓沒那麽擁擠,蘆笙場周圍的吊腳樓相對集中,越往山上越稀疏錯落,到了“耕雲”,就沒有鄰居了。

黎山寨的吊腳樓隻有百來棟,卻占據了小半屏的山,山上的房子周圍還有幾畝薄田,更顯開闊。

袁雙埋頭往上走,聽到虎哥喊楊平西,就知道旅店要到了。她抬起頭,看到二樓大廳透出的燈光,心裏頭莫名就定了下來。這種浮船靠岸的感覺是今天去了那麽多家酒店旅館所不能帶給她的。

回到旅店,袁雙往前台看了眼,大雷和阿莎都不在,想來同早上一樣,楊平西怕她見著他們會尷尬,提前支開了。

袁雙在“美人靠”上坐下,目光四下逡巡了圈。大廳裏人影寥寥,隻有為數幾個人分散著坐著玩手機。

袁雙不是遲鈍的人,她其實早就察覺到了,自她管理“耕雲”後,店裏的氛圍就變得不太一樣了,很多住了有一陣的客人,在這半個月內陸陸續續地離開了。

她初始還不以為意,覺得這是改革的一個過程。旅店的主要業務不是賣酒也不是賣飯,喝酒拚餐的人少了,並不是多大的損失。她一心隻想著把入住率提高,但後來發現,盡管自己每天都費力地幫店裏拉客,但這段時間入住旅店的人並沒有變多。

“耕雲”之前每天都會有主動來入住的客人,有的是聽了別地的旅店老板的推薦,有的是聽了之前入住過的客人的安利,有些是楊平西做自由行的朋友帶來的客人,有些是回頭客,一回頭、二回頭、三回頭的都有。

袁雙想到自己,她會認識楊平西,就是因為當時在藜陽的酒店,那位大姐把他的聯係方式推給了她。大姐去年搭的楊平西的車,一年過去,她還能記得他,還願意給他介紹生意,就說明楊平西給她的印象非常深刻。

其實就算沒有黑子的一番話,袁雙也意識到了,“耕雲”的內核是楊平西。她之前一直以為楊平西是憑運氣在做生意,卻忽略了一個事實——他的生意運並不是憑空而來的。

他之所以總能碰上有良心的客人,是因為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黑子說得對,楊平西的性格就是“耕雲”的風格,什麽樣的老板就會吸引什麽樣的客人,而她卻用冰冷的都市法則剔除了“耕雲”的特質,讓它泯然成了一間普通的商業化旅店。

楊平西在廚房泡了一杯蜂蜜水,回到大廳時沒看到袁雙,就去敲了她的房門。等了會兒沒得到回應,他低頭看了眼,門縫裏一縷光亮都沒有。

這時“寶貝”跟進來,楊平西出聲詢問它:“人在裏邊嗎?”

“寶貝”低下腦袋嗅了嗅,不一會兒搖了搖尾巴。

“不在裏麵,在哪?”

“寶貝”調轉腦袋,跑到大廳裏,來回轉悠了下,之後就進了後堂,攀著樓梯上了樓。

楊平西平時都不讓“寶貝”去樓上活動,這會兒也沒阻止它,跟著它上了樓。他看到它停在走廊盡頭的小門前,不住地搖著尾巴,沉吟片刻,走過去,把陽台的門推開。

門一開,楊平西就看到了坐在台階上,正捧著一本書在看的袁雙。

袁雙聽到動靜,回頭就看到“寶貝”在她身後興奮地搖著尾巴,再抬頭,就看到了楊平西。

“怎麽在這坐著?”楊平西走到陽台上,隨手掩上門。

“涼快。”

楊平西走下台階,在袁雙身旁坐下,把手中的杯子遞過去,示意道:“蜂蜜水。”

袁雙合上書放在腿上,接過杯子。

楊平西掃了眼她膝上的書,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詩集。他就說之前在書架上怎麽找不到這本書了,敢情是被袁雙拿走了。

“不是說我的詩寫得不三不四的,怎麽還看?”楊平西笑問。

袁雙喝了口蜂蜜水,看了楊平西一眼,淡淡道:“當詩集看不行,當笑話看還不錯。”

“……”楊平西看著袁雙,忖了下,問:“黑子和你說了什麽?”

“沒什麽。”

“從酒吧出來,你的心情就不太好。”

“有嗎?”

“嗯。”楊平西說:“不咋呼了。”

袁雙額角一跳,忍不住乜了楊平西一眼,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挺厲害啊楊平西,還會說北京話。”

楊平西低笑,“虎哥教的。”

“還學了什麽?”

“尖果兒?”楊平西看著袁雙說。

尖果兒是老北京話裏漂亮女人的意思,袁雙聽楊平西那不標準的兒話音,忍不住翹了下嘴角,埋汰了句:“不學點好的,盡學這種沒溜兒的話。”

“沒溜——兒。”楊平西現學現賣,故意將兒話音咬得特別明顯。

袁雙聽了,嘴角上揚的幅度變大,楊平西見了,無聲地勾了下唇。

笑一笑,袁雙心裏漲著的情緒就像是碰著了個氣孔,漸漸地平複了。

“楊平西。”

“嗯。”

袁雙轉了轉手中的杯子,緘默幾秒後,垂眼問:“我是不是挺勢利的,渾身散發著銅臭味?”

楊平西沒應答,袁雙餘光去看,就見他往自己這兒湊過來。

她心裏一緊,轉過頭問他:“你幹嘛?”

楊平西裝模作樣地嗅了嗅,抬眼說:“我聞了下,銅臭味沒有,倒是一股酒味。”

一直趴在後邊的“寶貝”看到楊平西的動作,爬了起來,也湊到袁雙身邊聞了聞。

“真是狗隨主人。”袁雙抬手,伸出一根指頭抵住楊平西的額頭,將他的腦袋推開,笑罵道:“我和你說正經的。”

“我說的就是正經的。”楊平西坐回原位,看著袁雙,“說說,怎麽了?”

袁雙沉默片刻,開口歎也似的說:“我不適合留在‘耕雲’。”

楊平西聞言眸光一沉,“三個月還沒到。”

“不用三個月,我現在就能知道,我不適合這裏。”

“我沒通過考核?”

“是我的問題。”袁雙搖頭,輕歎一聲,說:“我好像有點水土不服。”

楊平西挑了下眉,“住了半個月,現在才水土不服?”

袁雙指了指腦袋,解釋道:“是觀念上,我之前學習的酒店管理理念和‘耕雲’有衝突。”

“怎麽說?”楊平西大概猜到了袁雙的困擾,但他知道有些話得讓她說出來,不然她會憋得慌,便順著問了句。

“黑子今天和我說,‘耕雲’的性子隨你,自由散漫,我覺得有道理。”袁雙仰起頭,看著從簷角露出來的月亮,慢聲道:“很多人來這裏是來放鬆身心的,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像你這樣能像朋友一樣相處的老板,而不是我這樣,盯著他們錢包看的商人。”

“我覺得我像是個‘入侵者’,破壞了‘耕雲’的生態。”袁雙眉間微蹙,語氣訕訕。

她大學畢業去北京,剛進酒店時處處碰壁都沒這回栽了一跤來得痛。初到藜東南時,她還自信滿滿,以為自己是來扶“耕雲”於將傾的,結果險些就把它賴以支撐的房梁給拆了。

楊平西聽到袁雙一番走心的剖析,忍不住笑了兩聲。

袁雙回過頭,瞪他,“你笑什麽?”

“你想太多了,又是‘反派’,又是‘入侵者’的。”楊平西止住笑,仍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好像所有的問題到了他那兒就會自然地變得不值一提。

“‘耕雲’開門就是做生意的,和鎮上其它的酒店旅館沒什麽不一樣,都是要賺錢的。”

袁雙很懷疑楊平西的話,他怎麽看都不像是想賺錢的樣子,但轉念一想又覺合理。楊平西並不是故意開店“做慈善”,隻是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他遵照本心經營旅店,“耕雲”就成了她剛開始見到的那樣。

楊平西之前對“耕雲”的經營方式與其說是一種策略,不如說是他的處世方式。

“所以,你把我留下來,真是為了幫你多賺錢的?”袁雙試探問。

“是,也不是。”

袁雙不知道楊平西打的什麽機鋒,此時也不和他拐彎抹角,直接不客氣地說:“別給我在這兒打啞謎。”

楊平西雙手往後一撐,看著袁雙笑也似的說:“對你‘見色起意’?”

袁雙當下就想把手中的蜂蜜水潑到楊平西臉上,都這時候了,他還有心情拿她之前說的話侃人。她轉過頭,不打算再搭理他。

楊平西一哂,“既然真的理由你不信,那我就說個假的。”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和當初開‘耕雲’一樣,想開就開了,想留下你,就留下你了。”

楊平西這話說了跟沒說一個樣,但袁雙卻覺得很有說服力,因為他就是這麽一個人,隨心所欲,超然自得。

“‘耕雲’開店快有兩年了,情況一直不好不壞,一眼可以望到頭。”楊平西看向袁雙,緩緩說:“當初在侗寨看到你幫幾個婆婆賣發帶,我就在想,如果你是‘耕雲’的人,旅店會不會不一樣。”

“我留你,是覺得你會給店裏帶來一些變化。”

“壞的變化?”袁雙自嘲。

楊平西笑道:“‘耕雲’的評分漲了0.1。”

“但是店裏入住的人並沒有變多,還不熱鬧了。”袁雙的表情略有些沮喪,說:“本來‘耕雲’的生意勉強能讓你餓不死,現在被我這麽一折騰,你可能要喝西北風了。”

楊平西失笑,“才過半個月,說這話還太早了。”

“才半個月就這樣了,你還敢把旅店交給我打理?”

“嗯。”楊平西篤定道:“我知道你不會甘心。”

袁雙垂眼緘默。

她一開始來“耕雲”時,還自大地覺得經營一家小小的旅店不是什麽難事,但事實證明,她大意輕敵了。“耕雲”不是尋常旅店,它自有一套運行模式,而楊平西則是這套模式的核心。

楊平西說她不甘心,她也的確是不甘心。

袁雙轉動著手中的杯子,很快思緒定住,開口冷靜道:“楊平西,你做的是人心的生意,我很佩服你,但要我像你這樣,我做不到。”

“人心是最難把握的東西,真心有時候並不一定能換來真心,我能做的就是把握住我能把握的。”

“比如?”

“錢。”

楊平西牽了下嘴角,一點也不意外袁雙會這麽說。

“我就是個俗氣的人,這點你剛認識我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了。”袁雙回過頭看著楊平西,鄭重其事地說:“你如果還把店交給我,我還是不會按照你的方式去經營……至少,不會百分百照做。”

楊平西見袁雙眼神堅定,就知道她已經厘清了思緒,不再搖擺。

“我要是想讓‘耕雲’一成不變,就不會留下你。”楊平西輕付一笑,極其隨意地說:“就按你的想法來。”

袁雙雖然話說得凜然,但心裏其實沒底,她握緊手中的杯子,說:“要是折騰關門了……”

“那就把你自己賠給我。”楊平西笑道。

“你想都別想。”袁雙回頭,又恢複了戰鬥力。她把下巴一昂,決然道:“等著吧,楊平西,我一定能把‘耕雲’盤活。”

“嗯,我信你。”楊平西看著袁雙,語氣極輕,話卻極重。

袁雙和楊平西對視著,他的目光就如天上的月亮,明亮皎潔,她的心海在引潮力的作用下,翻出了波浪。

她想,這男人,怕是真的會下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