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下午, 楊平西叫了朋友來旅店,把店裏所有房間的老式鎖頭都改成了內外串通的通芯鎖,還把門後的插銷都拆下,換成了防盜鏈。

安裝了通芯鎖後, 就算房門從裏麵被反鎖了, 但隻要有鑰匙, 外邊的人就能打開門, 這就避免了像昨天那樣的突發事件。

換了鎖,袁雙安心了許多, 但看到賬單的那刻還是免不了肉疼。

她想要是在答應楊平西留下來之前就先讓他把鎖換了多好, 這事先後順序一變, 這換鎖的錢就成了他們共同承擔的了。

失算!

了結了旅店的一個隱患,袁雙又開始琢磨起了別的事。

“耕雲”到底是一個旅店,要有人住才賺錢, 雖然現在底層床位房住的人多,但樓上的單間卻基本空著。

袁雙剛入行的時候, 酒店行業的老前輩就告訴過她——房間空著就等於是虧錢,所以當務之急,她得想方設法地把“耕雲”的入住率給提高。

歇了口氣, 袁雙喊來楊平西, 說:“走,跟我下山‘拐’些遊客上來。”

“現在?”楊平西看了眼時間, 快四點了,他說:“這個點, 在景區裏的遊客都還沒出來。”

“那就去車站等。”

“下午到鎮上的旅遊車很少。”

“少又不是沒有。”

楊平西還想說什麽, 見袁雙很堅持, 便點了頭, “走吧。”

黎山鎮汽車站的停車場是露天的,售票廳雖然能坐能乘涼,但袁雙擔心坐裏麵不能及時看到從外地來的旅遊車,會錯過拉客的最佳時機,便拉著楊平西在室外的陰影處等著。

七月正是酷暑,即使是藜東南,在戶外也是熱的。

楊平西見袁雙出了汗,輕推了下她說:“外麵太熱,你去售票廳坐著,車來了我喊你。”

“太遠了,等你喊我,遊客都被別的旅店拉走了。”

“不會。”

“怎麽不會?”袁雙拿手扇了扇風說:“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佛啊,我告訴你,現在所有行業都卷得很,躺平是躺不贏的。”

楊平西失笑,看了眼袁雙一直扇動的手,道了句“等著”。他離開停車場,沒一會兒就拿著個手持小風扇回來。

“拿著。”楊平西把小風扇遞過去。

袁雙接過,對著自己的臉和脖子吹了吹,頓覺一陣舒爽。

“這個你從哪兒拿的?”

楊平西回道:“售票廳。”

“你有朋友在這兒工作?”

“算是。”

袁雙看了眼粉色的小風扇,輕飄飄地說:“是姑娘吧?”

楊平西剛從兜裏掏出煙盒,正打算走到一旁把最後一支煙點了,聽袁雙這麽說,又把煙塞了回去,回過頭謔笑著說:“你還吃這個醋?”

“我沒有。”袁雙立刻否認,說急了還覺得說服力不夠,就把風扇對著楊平西的臉一陣吹,忿忿道:“楊平西,我警告你啊,把你的那點兒小心思收一收。”

楊平西被風吹眯了眼,問:“我有什麽小心思?”

袁雙哼一聲,用一副了然於胸的口吻說:“還不就是男人那一套,讓一個女人動感情,然後讓她放棄一切,心甘情願地留下來。”

楊平西“嗬”了一聲。

“我告訴你,我從來不會感情用事,要不要留下來,這三個月我自己會有判斷,你別妄想幹擾我。”

楊平西又打開煙盒,拿出最後一支煙,在煙盒上點了點,默了幾秒,他抬頭問:“你的意思是……三個月之後就可以對你有小心思了?”

袁雙心頭格愣了下,正要說什麽,餘光看到一輛旅遊車緩緩駛進停車場。她一時也顧不上去反駁楊平西的話,深究自己心髒驟緊的原因,邁開腿就往大巴車的方向走。

這輛車是從藜陽來的,車上坐滿了遊客,袁雙等大巴車門一開,立刻迎上去問從車上下來的遊客要不要住店,結果問十個,有九個回答說已經訂好了酒店,還有一個在知道“耕雲”在山上時,就婉拒了她的邀請,說還是想住在鎮上,方便。

袁雙不死心,又等了一輛車,結果還是差不多。

楊平西去售票廳要了一瓶水,回來見袁雙沮喪地蹲在陰影裏,懨懨不樂的,就走過去,在她身邊蹲下,擰開水遞給她。

袁雙接過水喝了兩口,分析道:“古橋景區那麽大,沒有一天是逛不完的,很少有遊客會在午後進景區,值不回票價。”

“嗯。”銥誮

“下午來黎山鎮的遊客都是提前做好了準備,訂好了酒店,要在鎮上住一晚,明天再進景區裏玩的。”

“嗯。”

“所以下午很難拉到客。”

“嗯。”

“難怪別的旅店沒來搶人。”

“嗯。”

袁雙聽楊平西“嗯嗯嗯”的,倏地轉過頭問:“你早知道會這樣?”

楊平西頷首:“嗯。”

“那你怎麽不早和我說?”袁雙質問道。

“我說了,你肯聽?”楊平西看她。

袁雙張了張嘴,最後又閉上了。

確實,以她的性子,不撞一回南牆是不知道回頭的,就算之前楊平西和她說了下午難拉客,她也不會相信,隻會當他又在佛係做生意。

袁雙瞥一眼楊平西,他明知道下午大概率拉不到客,還一句怨言都沒有,陪她在山下等那麽久,果然是感動中國的好老板。

“我早應該想到的。”袁雙嘟囔了句:“看來還是要早上來拉客。”

“早上雖然來的遊客多,但是一大半都是當天走的。”楊平西說。

“那不是還有一小半。”袁雙擰上瓶蓋,站起身,低頭對楊平西說:“走吧,明早再來。”

楊平西本來還擔心袁雙受了挫,心情會被影響,此時見她毫不氣餒,仍是鬥誌滿滿,不由低頭一笑,不再潑她冷水。

他們鳴金收兵,要打道回府時,正好一輛旅遊大巴駛進了停車場。

袁雙本著“絕不錯過一個潛在住客”的原則,又迎了上去,這回她倒是沒撲空,可也不算百分百收獲,因為撲到的人是她和楊平西都見過的。

“楊老板,我們正想找你呢,你怎麽就出現了……還有雙姐,你也在呢,好巧啊。”大巴車上下來三個姑娘,她們一見著楊平西就格外激動。

袁雙看到之前一起拚車去大瀑布的三個姑娘也是有點意外,但轉念又覺得情理之中,畢竟她們上回就說過之後要來藜東南玩。

短發姑娘還是那麽活潑,看著楊平西熱情道:“我還想下車之後給你發消息的,結果就碰到了你……們。”

“雙姐,你之前不是說不來藜東南嗎?怎麽也來了?”短發姑娘的目光在袁雙和楊平西之間逡巡了一周,狐疑地問:“你們不會是一起的吧?”

袁雙:“不是。”

楊平西:“是。”

三個姑娘:“……”

袁雙見她們的眼神充滿了懷疑,好像之前拚車是被騙了一樣,趕忙解釋道:“我和你們是同一天認識的楊老板,後來出了點意外,我陰差陽錯地就來到了藜東南,又陰差陽錯的,留在了他店裏幫忙。”

“所以你們……不是開的‘夫妻店’?”

“不是!”袁雙馬上否認。

短發姑娘一聽,像是鬆了口氣,立馬笑著問楊平西:“楊老板,你的旅店還有房間嗎?”

“有。”楊平西應道。

他話音剛落,袁雙就接著說:“你們來得正是時候,這兩天店裏人少,大床房、標間都有。”

“還有床位房。”楊平西補了句。

“……”袁雙就沒見過楊平西這麽耿直的商人!

“床位房就算了,我們不習慣和陌生人一起住。”短發姑娘說。

袁雙一聽,正中下懷,便說:“店裏有單間,走,帶你們上去看看。”

“上去?”

袁雙遙指黎山寨,說:“楊老板的店在苗寨裏。”

袁雙說完端詳了下三個姑娘的表情,擔心她們和別的遊客一樣,嫌旅店高,不願意走。

“哇,酷。”短發姑娘讚歎一聲。

袁雙心口一鬆,準備好的說辭也不說了,轉過頭給楊平西使了個眼色,說:“你打個電話給大雷,讓他下來幫忙提行李。”

楊平西頷首,走到一旁掏出手機打電話。

明明楊平西才是老板,可袁雙指揮起他來一點都不帶猶豫的。短發姑娘見了,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袁雙,說:“雙姐,楊老板怎麽這麽聽你的話,好像你才是老板。”

袁雙噎了下,回想起來,自己對楊平西是有點“以下犯上”,不像員工對待老板的態度。

“啊,是因為楊老板人很好,不會和我計較。”袁雙打著哈哈,說完就回頭去看楊平西。

楊平西打完電話走回來,對袁雙說:“大雷等會兒就下來。”

“行。”

露天的地方太曬,袁雙張望了下,指著停車場外,山腳下的樹蔭說:“我們去那兒等著,涼快。”

“你們先過去。”楊平西說。

袁雙下意識問:“你幹嘛去?”

楊平西低頭看著袁雙,忽然記起什麽,“嘖”了聲問:“我買包煙,可以嗎?”

袁雙立刻覺得有三道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一時如芒在背。她盯著楊平西,咬著牙沉著聲說:“你買煙問我幹什麽?”

“不是你讓我支出要申請?”

“……”袁雙頓時覺得那三道目光更犀利了。她挺直背,湊近楊平西,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私人支出就不用問了!”

楊平西笑,“你沒說清楚。”

袁雙氣結,嫌棄地催道:“你趕緊走吧。”

袁雙把楊平西趕走後,平複了下情緒,這才轉過身,露出營業性的笑來,打著馬虎眼說:“楊老板就是這樣,愛開玩笑,幽默,嗬嗬。”

三個姑娘相視一眼,也回以幹巴巴的一笑:“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