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阮唐頓了兩秒，懷疑的問：“季先生，你確定嗎？”
阮唐並不懷疑季少煜這番話是在為難他，畢竟原主已經在上輩子就把季少煜得罪透了，如今季少煜無論如何刁難他，他都不覺得奇怪。
訂婚後同居，阮唐自然是住進季少煜家裏。他們是商業聯姻，於季少煜而言隻是為了給爺爺衝喜的聯姻，所以在這場無愛的婚姻裏，在季家自然是以季少煜的喜好看齊的。
別說護工不能常來，甚至如果季少煜說不允許請護工，管家就真的不會雇傭護工。
季少煜絲毫沒覺得自己哪裏過分了，兀自道：“是的。我喜歡安靜，人多會影響我辦公。”
這個要求挺奇怪，又有些離譜，似乎專門是為了刁難阮唐這個病患。阮唐想了幾秒，有點想不通，但還是乖乖的順著他的話應了下來，“嗯，我知道了。剛好我也不喜歡家裏人多。”
人多眼雜嘛，他可不希望總被人盯著。
阮唐低垂著頭，眼瞼半闔，一副身居人下不得不低頭的委屈模樣。
這模樣……讓人覺得很新奇，這可是以前的“阮唐”從來不會展露出的弱勢，但被阮唐做出來，完全不會有違和感，隻讓人心疼，這小可憐的模樣就是應該被人捧著疼愛的。
大概是這場前世沒有的意外車禍，讓阮唐性情大變？也或許是蝴蝶效應，季少煜的重生改變了許多事情，他沒有懷疑，反而倒是挺滿意阮唐這樣的變化。
無害、脆弱，很適合掌控。
季少煜慢慢收回視線，推著他走，慢條斯理的步伐顯出主人良好的心情。
“需要我進去嗎？”季少煜把阮唐推到衛生間門口，裝模作樣的詢問道。
“不用了！”阮唐像隻警惕的小刺蝟，瞬間炸了毛，立馬道：“我自己可以，就不勞煩你了。”
“哦，是嗎？”季少煜猶豫著，語氣似有些為難的說，“我聽說下肢癱瘓的人，那方麵……”
如果阮唐此時轉身，會發現季少煜雙眼幽黑，正盯著他那截纖腰打量，深不可測的目光裏滿是被拒絕後的不悅。
語氣端的是紳士風度，卻張口就戳中了阮唐的痛點。
要是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為季少煜隻是在關心他，但阮唐知道，現在這個季少煜是黑化版重生的季少煜，他不可能再對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關心憐惜，他單純就是想笑話自己罷了！
阮唐噎了一下，故作強硬：“季先生，我還是正常的。”
然後他聽見了季少煜的一聲輕笑。
阮唐：“……”
他現在，這張薄臉已經徹徹底底的紅了。
阮唐對這件事的談論顯得很抵觸，語調都變了一點。
季少煜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眸間的笑意卻是更甚，那是堪稱愉悅的神情。
阮唐控製住自己想翻白眼的衝動，板著個臉，慢吞吞的把手挪到輪椅把手上自己開始操縱輪椅，強自鎮定的說道，“我自己可以。”
季少煜麵上情緒微斂，道：“有需求記得叫我。”
不愧是季少煜，世故圓滑，總是把自己立於道德最高點上，又懂得如何句句都直戳人傷口。
“……嗯。”阮唐小聲的囁嚅道。
他懷疑季少煜是故意的，但他沒有證據。
阮唐感覺有點憋屈，就專門在廁所裏拖延時間，不想出去，讓季少煜在外麵呆著吹冷風吧。
沒一會兒，阮唐就聽見季少煜手機鈴聲響了幾聲，然後季少煜就往外麵走了幾步，去接電話了。
阮唐豎著耳朵聽完動靜，一轉頭，剛好看見鏡子裏的自己臉色緋紅，像個害羞的春心**漾的小姑娘一樣。
“……”
不能怪他，他控製不住自己對雲養鵝子的在意！哪有讀者見到追更的紙片人主角成真人會不激動的呢？跟追星成功的感覺也就四舍五入差不多吧！
幾分鍾後。
等阮唐整理好心情，從廁所出來，季少煜已經掛了電話，大概是因為剛才的交流，二人的氛圍顯然不那麽生疏了，不過季少煜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棺材臉。
季少煜把他帶到臥室門口，“我們走吧。”
阮唐：“？”
季少煜像是很趕時間的樣子，他甚至沒有問阮唐一句願不願意，語氣也不像是詢問，而是下命令。
而且他連解釋都很吝嗇，沒什麽表情的說：“爺爺催的緊，所以我希望能盡快帶你回家。先安置好，過幾天帶你去老宅見他。”
所以，盡快=現在？？
說是希望能，其實就是不容拒絕的下達了指令。
阮唐擰著秀氣的眉，有些糾結，指尖也緊張的摳弄著輪椅扶手。
其實阮唐心中的不情願並沒有多少，尤其是跟季少煜訂婚，絕對是他占了便宜，畢竟季少煜比他阮家有權有勢多了，阮家是高攀，更何況季少煜還長得這麽帥。
可是他麵對的是黑化的龍傲天季少煜，阮唐又不得不踟躕……
“季少煜尤其憎惡欺騙和背叛。他城府極深，前世的經曆造就了如今深不見底的他，前一秒能言笑晏晏，轉頭卻絲毫不手軟，尤其是對於背叛了他的人。欺騙他的信任再背叛他，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他必要一一報複回去才能平息內心的仇恨！”——《重生》
看小說的時候阮唐隻把他當紙片人，絲毫不覺得害怕，還替他的那些打臉情節感到暢快，在看到季少煜以前也沒覺得害怕，所以他才大言不慚的表示要同意聯姻。
當真正見到季少煜時，他才深覺那些設定都是真的！
他雖然挺喜歡季少煜的那些打臉情節，也喜歡季少煜的狠辣作風，敢愛敢恨，可喜歡紙片人是一回事，作為炮灰身臨其境又是另一回事，阮唐清楚季少煜是個怎樣的人……正是因為知道這些，所以阮唐不禁對自己發出了靈魂拷問：他真的能堅持幾個月嗎？
他剛才連讓季少煜帶自己去廁所都不敢。
……可是，無論怎麽說，比起阮家這個魔窟，這個極品親戚集中營，他跟著季少煜離開才真的是脫離苦海啊。
如果留在阮家，阮母大概還會讓他和別人聯姻，反正都是要聯姻，不如選季少煜，而且幾個月後就能自由了。
不用再考慮了，在這件事上，他其實根本沒有考慮的餘地。
思及此，阮唐堅定了信念，他猛的抬頭，一雙大眼睛綻放著亮色，堅定的看向季少煜，“季先生，我考慮好了，我們走吧。”
季少煜神色毫無波瀾，似早就知道阮唐會同意，或者說無論他同不同意，結局都是一樣的，平淡道：“嗯。”
他早就想象過這一天的到來，而實際上他確實前所未有的興奮。無論早晚，他遲早會讓阮唐付出代價的。
終於再見麵了，他前世親愛的未婚妻、前世害死他和他家人的罪魁禍首。
重來一世，他必不會重蹈覆轍。
*
助理小王被季少煜叫來拿行李的時候，還有些驚訝，他本來還打算叫個搬家公司，卻沒想到阮唐的行李總共也就四個行李箱。
阮家為了給季少煜和阮唐騰出空間，專門把人手都撤了，沒人幫忙，小王很細心的想，依自家BOSS的性格，肯定不願意親力親為照顧阮唐，即便那是他的新婚妻子。
他本想著去幫忙把阮唐給抱下來，然後他順著樓梯望去，隻見樓梯盡頭的二樓，自家BOSS正半蹲在一個病弱少年的輪椅前，握住少年的腳踝給他穿上鞋子。
小王瞳孔地震：“……”
他以飛一般的速度逃離了現場。不！那絕不是他家BOSS！
他家BOSS那麽狂霸酷炫拽，一直以來都是行業裏如同龍傲天一般的巔峰典範，由於醉心於工作和打臉，他一直不近美色，可是剛才那麽辣眼睛的一幕是怎麽回事！
別的就先不說了，但是為什麽，BOSS伺候人的姿勢那麽熟練！
不過實情就全然沒有助理想象的那樣充滿粉色花瓣了，與之相反，真相是殘忍冷酷的。
剛才，阮唐的拖鞋不小心掉了，還一直滾到樓梯轉角。他知曉季少煜肯定不願幫忙，就說：“我讓護工來背我吧，就不用麻煩季先生了。”
然後不知道是阮唐的哪個用詞招惹了季少煜，或者他哪根筋忽然不對，就似笑非笑的拒絕了這條建議，“不是說了嗎，用不著護工。”
說著，在阮唐驚愕的目光下，他下樓去撿了拖鞋回來，半蹲在阮唐麵前。然而他剛一靠近，阮唐就受驚似的往後靠。
在阮唐眼裏，拿著拖鞋的季少煜如同拿著一把鋒利的砍刀。有著大灰狼濾鏡的季少煜，無論做什麽，在阮唐看來都是不懷好意。
喜歡紙片人和害怕他也不矛盾吧，就像他比起天使他更喜歡惡魔，但也不代表他就不害怕惡魔，更不會就此獻衷心獻殷勤之類，費勁吧啦又很難討好，這種賠本買賣阮唐可不做。
雖然這和剛才季少煜抱他下床的接觸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更遑論還隔著一層衣服布料。但阮唐的反應依舊還是很抗拒。
可惜掙紮都是徒勞的，輪椅被季少煜按住，紋絲不動。輪椅上阮唐的身形顯得極為纖細，腰身緊緊往後靠著貼在靠背上，一看就像是被人欺負了還隻能受著的委屈巴巴的樣子。
他一臉不情不願的被季少煜握住了腳踝。
季少煜大概是被阮唐這幅模樣取悅到了，先是細致入微的給阮唐整理好襪子，才為他慢慢穿好鞋，而後一本正經地說道：“小阮先生，你這麽討厭被人觸碰、被人幫助可不行。”
他輕輕握著阮唐那纖細的腳踝，如同捧著一束脆弱嬌嫩鮮花的花枝，由於沒有反抗的資本，隻能被人盡情擺弄。季少煜特意拉長語調，強調似的敘述道：“畢竟你連下床、穿鞋都隻能依靠別人。”
這次，阮唐清楚的感受到了他話語裏暗含的惡意。
“阮唐”年紀輕輕就在家族企業身居要位，還待人溫和友善，人人都得誇他一句年輕有為。
像“阮唐”這麽高傲嬌矜的人，如今卻被因為一場車禍而失去了一切，家族地位、同輩的仰慕……以及雙腿，現在還困在小小的輪椅上，任人擺布，他肯定非常受不了。換成任何一個普通人都受不了這種落差，更何況是他。
隻不過，阮唐覺得這跟極品親戚的壓迫比起來完全不是事兒呢！
依季少煜現在的反應，他的社恐人設並沒有遭到懷疑。
所以，之後隻需要他時不時扮演一下因為車禍後而柔弱不能自理的社恐，就能收獲季少煜的親自照顧，以及季少煜親手對付阮家。
無論怎麽想，都挺劃算的。
阮唐看著雙腿被季少煜放回原處，良久，才慢吞吞的吭聲：“噢，我會學著適應的。”
不就是被大灰狼親、手、照、顧嗎？
不就是被大灰狼當成獵、物一樣嗎？
他阮唐向來隨波逐流。
季少煜這才滿意了。
接下來，季少煜把阮唐下樓，還抱著他上了車，他似乎對於這個折辱阮唐的方式樂此不彼，甚至不惜親自動手照（xiu）顧（ru）他。
阮家沒人送阮唐，阮唐就這麽上了季少煜的車被帶走了，無人問津。
季少煜大概是閑的沒事找事，異常“貼心”的給阮唐係安全帶，給他搭上一塊毛毯，甚至於給他遞水的時候，還要特地擰開瓶蓋，把僅僅是雙腿癱瘓的阮唐當成一個廢人了，看的阮唐一愣一愣的。
這就把飼養社恐小寵物提上日程了嗎？
王助理開著車，偶爾會不經意從後視鏡裏看見季少煜跟阮唐的互動，然後別扭的倒吸一口涼氣，別扭的偷偷瞪大眼睛，別扭的移開視線，就好像他已經把自己定義為跟狗情侶共處一室的五百瓦電燈泡。
阮唐則閉口不言。
阮唐其實挺理解季少煜的心理，如果能親手讓仇敵不痛快，那讓自己適當做些什麽也不是可以，反正能讓仇敵感到惡心，那自己的惡心都不算什麽了。
大概還是因為季少煜實在太記恨他了，才會用上這種兩敗俱傷的方式。
好在目前季少煜的“報複”還在他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他就當白嫖一個護工？
阮唐小寐一陣後醒來，天已經黑了，眼看著車在民政局婚姻登記處旁邊停了車。
季少煜輕描淡寫的好像在談論吃飯或者天氣一樣，道：“醒了？下車吧。”
阮唐睡的頭昏腦漲，懷疑自己眼睛花了。
那是什麽玩意？
民政局？！
說好的假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