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喘不過氣……好疼……渾身都跟散架了似的疼……
頭暈……還有點兒想吐……
“嘔——!”
消毒水氣味混雜著作嘔感上湧,葉囿魚急忙側過身體。
胃裏空空如也,他幹嘔了好一會兒也沒吐出什麽來,倒是眼睛又開始發澀。
“柚柚,沒事吧?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他還沒來得及坐直身體,額頭上一陣冰涼,溫柔的女聲就再次響起:“還好,終於不發燙了……”
“你身上的傷……我已經罵過阿遇了,他保證以後都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直到一杯水遞到自己手裏,葉囿魚這才看清麵前的人,一位溫婉雅致的女士。
她淺褐色的盤發有些鬆散,落下幾縷搭在坎肩上,端莊之餘平添了幾分韻味。
消毒水味兒縈繞在鼻尖,無時無刻不刺激著他的淚腺,他垂眸壓下眼睛的酸澀感:“謝謝您,我沒事。”
這位女士對待自己的態度很是親昵,葉囿魚摸不準兩人的關係,一時間也不知道能說什麽,幹脆捧著水杯一口接一口地慢慢喝著。
雖然沒能一覺睡回去,但好在他現在還沒傻。
壓在心口上的大石頭似乎鬆泛了些。
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再也回不去。
左右他親緣淡薄,除了那套剛拿到鑰匙的新房子,並沒有其他惦念的東西……!
痛心疾首,不能細想。
水杯見底時,病房的門恰好被人從外麵擰開。
一個身形高挑的男人大步走進來,身上還穿著令人眼熟的藍白色校服,胸口紅底黑字勾著大大的ALPHA。
葉囿魚瞳孔一縮,視線直勾勾地落在那張臉上。
鄔遇兩個字驀地浮現在他腦海裏。
偏茶色的眼眸和病床前的女士如出一轍,就連眼眉都有七分相似。
這樣柔和的五官落在那人的臉上,像是豎起了尖銳的棱角,昳麗而張揚,用漂亮來形容完全不為過。
他忽然想起文裏對鄔遇的描述,莫名覺得貼切。
這人長得就像生人勿近的諜戰片,多看一眼似乎都有命懸一線的風險。
“媽……”鄔遇興致缺缺,半闔著眼走向病床前的鄔母,“我來換班。”
鄔母秀眉一蹙,抬手在鄔遇手臂上狠狠一擰,嗔怒道:“我以為你懂分寸!”
鄔遇沒躲,順手扯過一把靠背椅坐下:“您吩咐的湯還得再煲半小時呢,一會兒司機會送來。”
鄔母瞪了鄔遇一眼,換上溫和的神色對葉囿魚說:“下午你爸媽就能趕到,鄔遇先在這兒守一會兒,如果有哪兒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伯母傍晚再來看你。”
葉囿魚乖巧點頭,偏長的睫毛打下兩團陰翳:“伯母再見,路上小心。”
關門聲響起的瞬間,葉囿魚一個沒繃住,眼淚頃刻就往下落。
短短幾秒,白色被褥被染出一大片淚漬,連他手上的玻璃杯都沒能幸免。
“我都說了那湯沒煲好。”
“遲半小時而已,至於哭得跟沒吃過飽飯似的麽?”
鄔遇的聲音驀地響起,葉囿魚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兜頭就罩下一大片陰影。
玻璃杯被抽走,取而代之被塞了一手軟乎乎的東西。是一包皺了吧唧的……寶寶濕巾?
包裝開口被暴力扯開,露出內裏濕漉柔軟的一角。
鄔遇咬字不重,透著點兒漫不經心:“擦擦。”
葉囿魚剛想解釋,對上那張懨懨的臉,識相地把話都吞進肚子裏。
捏起濕巾一角嗅了嗅,確定沒有味道後他放下心來,一連用了兩片。
抹幹淨眼淚後,他順手黏上濕巾的開口,幼圓體的“寶寶私/處護理”赫然映入眼簾。
這六個字恰好印在開口上,扯開時分成兩部分,合上時卻看得一清二楚!
他動作一僵,反複看了幾遍,果斷把卡在嗓子眼的“謝謝”一並吞進肚子。
鄔遇遞完紙就窩回了椅子裏。
誰都沒再說話。
葉囿魚思索片刻,心裏已經有了計較。鄔遇現在能心平氣和地坐在這兒,就說明跡揚沒出事。
這是個一拍兩散的好時機。
心念電轉,葉囿魚率先打破安靜的氛圍:“那個……跡揚他還好嗎?”
靜默幾秒後。
“我調過監控了。”鄔遇撩起眼皮睨過來,依舊是那副懶散的模樣,似乎隻是在闡述一件無關輕重的事,“跡揚是被某個服務生帶走的,恰巧七樓拐角的監控拍到了那人的臉。”
對上那雙沒什麽情緒的眼睛,葉囿魚眼皮一跳,緊了緊捏著被褥的手,並不接話。
如果他沒有卡在昨晚穿進來,現在的跡揚已經被炮灰攻標記了。在外人看來,他的確對跡揚下手未遂……
在腦袋裏捋了一遍對未成年Omega下手的後果,他的心哢嚓就涼了半截。
思考之際,鄔遇卻話鋒一轉:“跡揚沒事,也不打算追究。你昏迷後被老三他們打了一頓,隻要你不追究,這些事就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多麽悅耳的成語。
雖然挨了頓打,但不用變成傻子,也不會被二十萬字。
葉囿魚眼睛一亮,頭卻越埋越低。他強壓下笑意,清了清嗓子快速說:“行,那就一筆勾銷!”
說完,他連續瞄了鄔遇好幾眼。
鄔遇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出了手機,指尖正飛快按著屏幕,絲毫沒有多餘的心思分給他。
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全然鬆懈。
葉囿魚暗下決心,以後一定繞著鄔遇和跡揚走。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出院後能順便轉個學。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崩得太緊的緣故,一放鬆下來,腹部的酸脹感就跟開了閘的洪水似的,強烈到無法忽視。
葉囿魚試著屈起雙膝,除了有些酸軟無力外,倒是沒有其他感覺。
還好,兩隻腿沒有被打折。
他掀開被褥,一手撐著床沿,借力踩上床邊的拖鞋。身體才剛站直一點兒,腿上一軟,整個人失重就往地上撲!
慌亂間,一隻手臂攔在他的腰上,瞬間分去他大半個身體的重量,“你就不能安分點兒?”
“那個……我想上廁所……”被鄔遇這麽一攔,葉囿魚更憋不住了,但他的腳顯然不太聽使喚。顧不上窘迫,他一咬牙:“你能不能扶我過去?”
鄔遇眉頭微挑,嘴上卻沒多說什麽。
抽水馬桶前。
葉囿魚偏過頭,一錯不錯地盯著鋪在地上的花色瓷磚,捏著褲腰帶的手卻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度……他後悔了。
鄔遇表現得過於坦然,甚至沒有半點兒想要出去的意思。
廁所的消毒水味兒比病房裏重得多,眼淚快要憋不住了。
“你在這兒我上不了……”葉囿魚底氣不足,說起話來也輕飄飄的,“你能不能先出去?”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這兩句話裏夾雜著悶悶的鼻音。
“解不開褲子不會說?”鄔遇輕嗤,“就知道哭。”
話落,葉囿魚的手腕就被一隻冰涼的手扯離了褲腰。腰間,不屬於他的兩隻手指靈活一挑,整條褲子順勢下滑。
兩隻腿驟然暴露在空氣中,葉囿魚腦袋嗡地炸開,臉頰瞬間臊得通紅!他連忙抓住那隻往下探的手:“剩下的我自己來!你出去!”
想到原文裏鄔遇那算不上好的脾氣,他又飛快補了一句:“我真的要憋不住了……”
這一次鄔遇沒多停留,離開後還順便帶上了門。
臊是真的臊!
葉囿魚一手撐牆,另一隻手在燥熱的臉頰上抹了一把,滾燙的熱度隻增不減。
快速放完水,他沒敢再把鄔遇喊進來,自己一步步小心往洗漱池挪。
鏡子裏,張揚似火的頭發已經看不出造型,蔫了吧唧團成一團。
他沒有細看過自己的頭發,拿抑製劑的時候瞥了眼鏡子,隻隱約看到點兒雜色。
現在仔細一看,不僅雜,還漸變。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這張臉和他原有的臉如出一轍。
剔除掉奇怪的配飾,穿上素淨的病號服,總不至於讓人看一眼就想抽他。
臉上的熱度差不多褪了個幹淨,葉囿魚又往自己臉上掬了兩抔冷水。徹底冷卻下來後,他這才慢吞吞地往外走。
病房裏,一個大號保溫飯盒大大咧咧擺在靠背椅上,而鄔遇已經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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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大的“第一中學”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晃得人眼暈。
葉囿魚拎著飯盒站在空無一人的校門外,宛如一個格格不入的異類。
他不過是打了個盹兒,沒想到睜眼即出院。
前一秒葉母還淚眼朦朧地詢問著他的情況,醫生插了句“皮實得很”,後一秒他就被葉父打包送來了學校。
說是打包,其實葉父葉母走得急,隻給他捎了一套校服。
葉囿魚瞥了眼學校裏零零散散的幾個身影,有些拿不準主意。下車前他瞄了眼時間,剛過四點。
他的假還沒銷呢。
抬手摸了把硬茬茬的頭發,再聯想到鏡子裏的豔麗色澤,他後退兩步,當下決定先去附近理個發。
保安室裏,兩名保安目光灼灼,手裏捏著小本兒蠢蠢欲動。
葉囿魚轉身欲走的動作像是踩到了他們的底線,兩名保安對視一眼,不由分說地衝了出來!
“跑什麽?站住!”
“你是哪個班的學生?班主任是誰?沒趕上開學?請假憑證呢?”
逃跑的小火苗才燃起來,滋啦就被硬性條件給澆滅了。瞄了眼那頂自己大腿粗的胳膊,葉囿魚果斷縮回往外邁的腿。
兩名保安一左一右往他身邊一站,跟兩堵牆似的。
核桃味兒摻著羊奶的腥臊撲麵而來,他身體一顫,腦袋也跟著暈乎。
在醫院聞久了消毒水的味道,他都快忘了這是篇ABO文……
核桃味保安三兩下翻開小本兒,又摘掉筆帽:“說吧,跑什麽?把剛剛那些問題都答一遍!”
腦袋一昏,想事情也慢。
葉囿魚把原文劇情過了一遍,想了老半天……他是哪個班的?
他隻記得炮灰攻有事沒事就杵在三班門口,變著法兒地找鄔遇麻煩……
至於炮灰攻是哪個班的,作者好像壓根就沒提過。
身邊兩個保安又催促了好幾聲,葉囿魚實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釋,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叫葉囿魚,是高三的學生。前兩天打架進醫院了,剛剛才從醫院裏出來。”
“你這種刺兒頭我見多了!”
“高三三班的鄔遇是吧?你這飯盒我還有印象呢!”
保安嗤笑,勾勾畫畫記下了鄔遇的名字,寫完還在後麵狠狠打上兩個叉:“看你冒名頂替都不打腹稿,張口就來,這種事兒應該沒少做吧?”
又添一個叉。
冒誰頂誰?
葉囿魚瞪圓了眼,連忙拿起飯盒轉了一圈,標紅的【高三三班-鄔遇】就刻在飯盒側麵,最底下那圈,還用的正楷。
這陣仗,沒跑了。
羊奶味保安麵色一凜,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飛快按下幾個鍵:“高三年級部嗎?三班班主任在不在?校門口逮到一個三班的刺兒頭,叫鄔遇!”
作者有話說:
鄔遇:這小傻子跟湯圓似的,一戳就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