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攬星
每個學校好像總有那麽幾個人,要麽因為成績優異,要麽因為長相出眾,隨便做點什麽都能成為話題中心。
周徊和邊朗都是這樣的存在。
最可氣的是兩個人兩樣都占,既學習好又長得帥。
林曼星和邊朗從小學就認識,剛開始她是他後桌,再來是同桌,升入初中,邊朗一個假期躥高十五公分坐到最後一排去了。
從此最後一排成了全校的打卡點。
不管哪個班的女生經過他們班走廊,總要往邊朗的座位瞟上幾眼。
邊朗的五官硬朗、立體,像美術課本上的石膏雕塑,臉上的每一處都是精雕細琢的成果,沒有一根線條是突兀的、多餘的。
他運動神經發達,各種比賽都出盡風頭。大概也因為這樣,身高領先同齡男生一大截。
人高,看誰都是視線往下的,有種睥睨天下的王者氣息。
看到他如此受女生歡迎,林曼星還是有點詫異。
畢竟這人帥是真的帥,狗也是真的狗。
兩人之間有種叫‘心願卡’的小玩意,邊朗專為她定製的。
一張巴掌大的小卡片,卡片上隻有一句——
‘我,林曼星,自願幫邊朗完成心願__________’
下方還有個空白行讓林曼星簽名的。
每次林曼星找他幫忙都要簽這玩意。
“狗子,快上課了,你跑得快,幫我去買個東西行麽?”
“行啊,一張心願卡。”
……
“邊朗!求救!寒假作業沒寫完,借我抄一下吧?”
“一張卷子五張心願卡,簽字吧。”
“這麽多!你太心黑了吧?”
“你可以等開學看看是我心黑還是班主任臉黑。”
“……”
“不簽,我作業拿走了。”
“簽!朗哥!我簽!”
……
林曼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願意簽字,後來發現他攢了一堆卡也沒提過任何要求,就隨便簽了。
有時候,林曼星會發出疑問,“我是不是也要搞個心願卡,下次也讓你簽?”
邊朗接過簽好的心願卡,鎖進抽屜,漫不經心地回:“隨你。看你什麽時候幫我了,我就簽。”
林曼星印了幾張心願卡,但沒找到時機讓他簽名。邊朗成績好,家裏有錢,根本沒有需要她的時候。
有天,林曼星看他竟不聲不響地攢了一盒子的心願卡,心像綁著個不定時炸|彈,恐慌地砰砰亂跳,覺得他是在憋大招。
還好,邊朗第一次要求兌現心願時,沒提什麽過分要求。
中考過後的暑假,邊朗和朋友去旱冰場玩,遇上一個初學者。小朋友帶著全套護具,不會但很勇,照貓畫虎地學別人滑。
場內人多,小朋友不小心磕到別人脫下的護具,速度快又不會刹,眼看就要飛出場地,邊朗剛好站在旁邊休息,伸長腿幫著擋了一下。
多虧這一腳,小朋友摔在場邊軟墊上。
可邊朗的腿骨折了。
腿上打了石膏不能動,住院又太無聊,他讓林曼星來陪著。
邊朗遞出一張填寫好的心願卡念:“我,林曼星,自願幫邊朗完成心願每天來醫院陪他,從早到晚。”
林曼星伸出去接卡的手滯住,停頓三秒,倏地喊開:“每天!從早到晚!你就給我消一張心願卡!”
邊朗往後一仰,慵懶地靠在床頭,“那你想消幾張啊?”
林曼星不知道他有多少張卡,試探著報:“三十張?一天算一張?”
邊朗舉起一隻手,“五張。”
林曼星噘嘴。
邊朗又退一步,“十張。不能再多了。”
林曼星點頭,“嗯!給我卡吧。”
眼看心願卡都要落到她手裏了,他像是反悔一般,手突然抓緊,又收回去了,彎腰把卡鎖進床頭櫃。
“等我出院再給你。”
“啊!怎麽這樣阿。我又跑不掉。”
“以防你不上心。”
VIP病房的床比普通病床大,他彎曲兩臂,交疊地枕到腦後,打石膏的左腿捆得像肉粽,抬高一些,翹到旁邊的板子上。
一臉愜意地呈大字型躺開,要不是那身病號服,林曼星還以為他是來度假的。
邊朗狹長鳳眸瞥過來。
明明人是躺著的,視線和林曼星齊平,那種冷傲的王者氣息未減弱分毫。
“這幾天讓我高興了,自然會把卡給你。”
看到他嘴角那抹吃定她的得意笑容,林曼星真的想揍他,想著至少得按著他的腦袋**一頓。
是看到病號服,才勉強壓下手。
隨口應了‘嗯’,拿水壺往外走。
邊朗問:“去哪?”
林曼星有氣無力地回:“打水。”
邊朗輕嘖,“你哭喪著臉,我心情怎麽好?”
林曼星嘴角上揚,努力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少爺,你好好躺著,我去給你打水。照顧你是我的榮幸。請問這樣滿意否?”
邊朗憋著笑,“滿意。去吧。”
醫生推薦他用兩根拐杖拄著走,邊朗不喜歡,搞來一輛輪椅,早上要林曼星推著去散步,晚飯後要她推著去消食。
剛開始林曼星是為了消卡答應他這些條件,後來兩人在病房一起寫高中的預習作業,邊朗會教她題,病房也比家裏清淨得多。慢慢地,林曼星還有點喜歡待在病房。
休養一個月,邊朗拆掉石膏,換成夾板。他能拄著拐走了,但還是喜歡讓林曼星推著到處去。
下午,太陽西斜,光線柔和。
邊朗仍戴著墨鏡耍帥。
歪著身子,像個大爺似地癱坐在輪椅上,一手手肘撐在輪椅扶手,指揮林曼星往哪走。
他說想看花,她就放下輪椅的刹車,停在涼亭。
有個病人也到這裏乘涼,看著邊朗,感歎一句,“小小年紀就不能走了?可憐阿。”
有墨鏡遮擋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上一秒還在笑的嘴角凝住,慢慢下撇、繃緊,手指煩躁地敲著扶手。
病人繼續問:“還戴墨鏡?眼睛也不好嗎?”
林曼星回:“瞎了。”
病人看邊朗的眼神更憐愛了,“真可憐阿。”
林曼星走到旁邊和那人聊天。
直到邊朗冷冷提醒:“我要去做檢查了。”
做完常規檢查,林曼星推他回病房。
林曼星拿出作業本要寫,邊朗丟給她一本推理雜誌,“念給我聽。”
“啥?”林曼星消化三秒,“你自己不會看?”
邊朗指著墨鏡,“我不是瞎了嗎?”
林曼星沒理他。
邊朗拿出一張心願卡,“林曼星念給我聽。”
林曼星收掉作業,坐過去,翻開雜誌開始念。
念到晚飯時間,她從小冰箱裏取出一盒排骨湯放進微波爐,這是她中午帶過來的,那時邊朗已經吃完,就暫存在冰箱裏。
熱好,端上桌。
邊朗舀了一勺喝,“安阿姨手藝變差了……”
林曼星翻白眼,“是我燉的啦!”
“你?”
“是啊!我今天五點起床,六點去菜市買了最新鮮的排骨,加了淮山和蓮藕燉了四個小時呢!”她蓋上蓋子,往回收,“不喜歡拉倒。”
“等等。”邊朗按住,手抱著罐子,一點點挪回來,他直接用大勺舀湯喝,喝得眉開眼笑的,嘴裏仍不服輸地說,“勉強能喝吧。”
待他喝完,林曼星收拾好東西要回家。
邊朗拿出兩張心願卡給她。
林曼星難以置信地接過,“善心大發了?還多給我一張?”
邊朗舔舔嘴角,回味排骨湯的滋味,“今天心情不錯,賞你了。”
又一周,邊朗還是得拄拐,但可以出院了。
出院前一天,林曼星幫著收拾東西。邊諺讓人送來幾個果籃分給醫務人員。
林曼星提東西出去送。
醫院在搞電路維護,走廊搭著幾個木架子。
林曼星小心地繞過,送完往回返的時候,忽然身後有人在喊小心,她下意識轉身查看,剛轉過臉,身子還沒轉過去眼前就閃過一個黑影,跟著有道力把她往左扯,她踉蹌一步,然後前額一暖,似乎是碰到一個硬物。
啪嗒。
有東西在腳邊擦過。
林曼星低頭,又抬頭,是放在木架邊緣的一個工具箱倒了,裏麵的錘子和扳手掉下了,就落在她腳邊。
不遠處的病房門口有輛輪椅,空的。
本該坐在輪椅上的人站在她麵前,一手抓著她胳膊,另一手環著她肩膀,寬大的手掌展開包在她腦後。
事發突然,林曼星愣神許久,站在她眼前的邊朗也是。
兩人挨得近,林曼星能聽到他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好快阿。
比跑完八百米還快。
她抬手按在自己心口,她的也是。
工人走過來道歉,撿走掉落的工具。
兩人沒大礙,應和幾句,邊朗就牽著呆呆傻傻的她往病房走。
“受傷了嗎?”
“你能走啦?”
兩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開口提問。
“沒受傷。”
“能走了。”
又是在同一時間回答。
林曼星錘他肩膀,“那你還裝不能走,讓我推你!”
邊朗扯出抹笑,玩味地說:“心願卡哪有那麽容易讓你完成。”
林曼星不放心,扶著他回病房。
邊朗兩手撐著座椅扶手,慢慢坐下。
他歇了一會,忽然擺手讓林曼星先回去。
回到家,林曼星收到他的信息——
[星]:今天謝謝你拉我那一下!你家司機明天幾點去接你啊?我早點過去幫你拿東西上車。
[狗人]:明天我爸派人來接我了,你不用過來了
[星]:確定?你東西好多的,不要我幫忙嗎?
[狗人]:嗯。這個月你老在我眼前晃,膩了。
林曼星捏著手機屏,咬牙切齒的。
這個狗人,就沒法讓人多同情一秒。
不要她去最好了。
林曼星開心地數心願卡,一個多月時間,預習作業寫完了,心願卡也贖回三十五張。
還有一個月才開學,還有一個月能玩。
拜狗人所賜,中考後的暑假過得還算充實。
**
之前林曼星和丁詠珊聊天時,說住院期間,不少女生來探望邊朗。林曼星搞不懂,真的有人會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頂著酷暑來看他。
沒想到僅隔一年,林曼星也做出她曾經難以理解的行為。
本該在補習機構上課的她請假一天,頂著酷暑回學校看籃球賽。
因為周徊要上場。
周徊和邊朗是兩個不同類型的帥哥。
邊朗冷酷又拽,好像誰都看不慣。
而周徊似清風朗月,規矩地穿著校服,臉帶如沐春風的笑。
有兩個風雲人物參賽,機會難得。
不少人返校來看比賽,林曼星去補習機構拿了作業再過來,還好丁詠珊來得早,給她占了個好位置。
哨聲一吹,邊朗率先截過球,連過三人,一躍投籃,先下一分。
周徊不甘示弱,聯合同學一左一右地夾著邊朗,伸手去搶球。隊友先搶到球,折過身帶球衝向對方那半場,周徊緊跟其後。
兩人配合默契地帶到籃下。
邊朗也追上來了。
隊友被邊朗攔住,將球拋給周徊。
周徊高跳扣籃,扳回一分。
比賽就這樣膠著地進行。
一直到後半場,雙方的比分還是拉不開。
邊朗朝隊友使眼色,用了個假動作騙開周徊,帶球繼續往前。周徊反應過來,要跳起來攔,被追上的對手擠到一邊。
邊朗壓著終場哨高拋投籃。
籃球垂直入框,落在地上發出砰地一聲響。
周徊疲乏,又被對手撞到肩膀,一個沒站穩,往左一倒,摔出場地。
裁判舉手,“競賽班贏。”
場邊競賽班的同學一擁而上,圍著邊朗歡呼。
另一個班的同學則圍著周徊詢問情況。
邊朗站在人群中央愣神。
那麽嘈雜的環境,他的耳朵卻像是自動鍍上一層硬膜,屏蔽掉周圍的所有聲音。
眼睛也像裝了慢放鏡頭,隔著人群,他清楚地看見林曼星彎著腰,滿眼焦急地站在周徊那邊。
同學勾住邊朗肩膀,“我們班贏啦!”揉著他腦袋,又問,“邊朗,你怎麽不開心啊?”
邊朗落寞低頭,“贏了比賽又如何?”
隔了會,周徊由同學攙扶著坐到場邊,他俯身揉揉腳踝,擺手跟旁邊人說沒事。
周徊走過來和邊朗握手,祝賀他們。
比賽結束,兩班人沒馬上散去。
這是半決賽,決賽要開學後再舉行。
裁判在算分,排場次。
他們等在旁邊。
邊朗腦袋上披著毛巾,垂頭坐在長凳上休息。整場比賽他跑動距離最長,扣籃次數最多,累得連說話都沒力氣了。
有人拍他肩膀。
邊朗沒理會。
熟悉的聲音小心翼翼的,還帶點嬌。
“朗哥?”
邊朗抓下毛巾,“怎麽了?”
林曼星遞過來一瓶水。
是玻璃瓶的氣泡水。
還是他喜歡的檸檬味。
邊朗擰著的眉展開,眼底的陰鬱消散一半。
林曼星坐到他身邊,又塞過來一瓶氣泡水。
“今天吹的什麽風……”邊朗笑著抬頭,對上她的視線,發現林曼星的目光仍落在對手那半場,在周徊的身上。
邊朗起身,站到她麵前,嚴嚴實實地遮住。
林曼星也站起來,“你幫我拿給周徊,可以嗎?”
林曼星去小賣部的五分鍾,周徊身邊圍了三四個女生,她不好意思過去。邊朗這邊也有送水的女生,因為他不理人,那幾個女生陸續走開了。
林曼星擠過來,想讓邊朗幫忙送水。
邊朗抓著毛巾擦汗,“我很累。”
林曼星抿唇,“我給你簽心願卡。”
邊朗挑眉,一臉得意。
林曼星眨眨眼,“你說吧。要我簽幾張。”
邊朗豎起一根食指。
林曼星欣喜地拍手,“隻要一張?!”
邊朗指頭左右搖動兩下,鼻腔哼出一聲冷冷的,“一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