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殷商嵐女士這一回準備充足,津城和理城飲食習慣有很大差別,為了讓言蹊待的開心,提前從津城本地訂購了當地特有的食材,而後空運送過來。

房間也重新準備了,裴昱行原先的房間被她嫌棄太小,雖然夫夫二人不會來常住,但殷商嵐女士仍把三樓最大的那間臥室騰了出來。

打開窗戶,入眼皆是綠色,溪溝對麵是片人造竹海,鬱鬱蔥蔥,勁拔蒼翠。

臥室請人重新裝修過,原先性冷淡的風格換成溫柔的米色,地板是原木風格,床單被套是明亮的淺藍色,理城夜裏溫度低,特意選了鬆軟舒適的鴨絨被。

裝修風格整體溫馨慵懶,似乎為了保證睡眠,窗簾倒是厚重的鴉青色。

屋內的每個角落都是殷商嵐女士親自盯著的,不容半點差錯。

房內新置了書架和CD牆,擺放著裴昱行曆來的專輯和影視作品,還有些其他東西。

裴老夫人得知言蹊要去她那裏玩,特意打電話過去叮囑,理城雖然是熱門旅遊城市,但到底不比津城繁華,她怕東西準備得不齊全,對新孫夫有所怠慢。

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明明婆媳間八百年都懶得聯係一次的。

最後,裴老夫人慢慢道:“讓阿行空了回來看看他爺爺,就在津城住卻不回來算什麽事,既然結婚了就不要像以往那樣任性,你作為母親要提點阿行這些事……”

殷商嵐嘴上應著,白眼連翻好幾個。

你丈夫是裴家當權人都管不住孫子,怎麽指望她有那能耐?

然而對著電話,語氣堅定有禮:“這事我會說的,但阿行的脾氣你們也知道,不一定能聽進去……”

終身大事都是先斬後奏,就算親戚們頗有微詞,卻不敢在老人家麵前提及什麽,麵對裴昱行本人也隻會擺出熱情的笑臉說恭喜。

裴昱行領證這件事在裴家引起不小的轟動,裴華厚老爺子得知消息的時候正在和老友們搓麻將,聽完助理的消息,確定不是唬他後,把牌一扔,自摸的絕張十三幺都不要了。

一張老臉更是笑成朵花,褶子都撐平了,在老友麵前多年穩重嚴肅的形象直接崩塌。

……

言蹊和裴昱行進了屋,同裴父及殷商嵐打招呼,殷商嵐給了言蹊一個熱情的擁抱。

裴父就要收斂許多,微笑著看著他們,十分慈祥的麵容。

他不善言辭,成長過程中沒有太受重視,所以脾性相對溫厚敦實,和妻子的性格大相徑庭。

自身能力也不如妻子出眾,裴家的產業沒怎麽沾手,吃著屬於自己的那份分紅,現在主要精力是在幫助妻子管理旗下新創立的小眾品牌。

是非常平價的牌子,接觸的客人形形色色,瑣碎事情超級多,裴父脾氣溫和耐性,替妻子處理得妥妥當當。

說起來,裴昱行這點倒是很像他父親,麵容的話,更多繼承了殷商嵐的明豔大方。

“坐了那麽久的飛機,肯定累了吧。”

言蹊搖頭:“不累。”

殷商嵐握著言蹊的手不肯鬆開,一想到有人能治得了她那兒子,笑意怎麽都收不回去。

她並不是囉嗦的人,但一看言蹊的眼睛就停不住話。

敞亮,清澈,認真而倔強。

兒子的成長她缺席了很多,等有空歇口氣的時候,孩子已經不需要母親的陪伴了。

這樣的眼神,殷商嵐從沒在裴昱行身上看見過,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遺憾幾多。

言蹊站著,認真聽她說話,會貼心地回應。

直到腳站得有點麻,裴昱行終於看不下去了,他不著痕跡將丈夫的手拉回來,另隻手挪著行李:“我們先上樓。”

殷商嵐咽下沒說完的話,慈善地看著言蹊:“東西放了就下來吃晚餐,我剛學了津城的菜式,嚐嚐。”

兩人的飛機不同班,最後為了一起走,在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到家的時候太陽都快落山了。

言蹊說好。

上樓放好行李,裴昱行脫掉長袖外套,輕鬆將箱子挪過去。

言蹊去幫忙,卻被擋開:“你休息。”

舍不得讓年輕丈夫做一點事情。

裴昱行忙碌,言蹊就欣賞房間。

看見那麵CD牆很是震撼,拋開裴昱行本人的作品,還收納了很多與舞蹈相關,甚至連曆年金蘭杯的合集都有,言蹊仔細找了找,看見了自己參賽的那一屆。

他笑了笑,看著封麵的字體很是懷念。

再往後看見了一張熟悉的CD包裝,但隻能看見側封,他有點不確定,取下來後緩緩張大了眼睛。

是NEVER的出道專輯,這張專輯發售並不多,市麵上很難見到,也不知道殷商嵐女士哪裏找來的。

“裴昱行。”他把東西拿給男人看,嘴角有點小竊喜,好像自己最喜歡的寶藏被發現了:“是我們的專輯。”

裴昱行將兩人的長袖衛衣掛進衣帽間,聞言回頭看他,嘴角跟著揚起來:“地下室有是影像室,想練習的話,我帶你去。”

言蹊趕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裴昱行的父母都在,唱歌什麽的,實在太羞恥了。

裴昱行說:“你們專輯的歌曲,好像都沒有唱給我聽。”

言蹊:“胡說,在錄《演藝,生活》的時候你明明在現場。”

嗯,還說他腰挺軟,幸好本人夠糊,不然就被粉絲罵。

“別的歌我還沒聽。”裴昱行說:“回頭唱給我一個人好不好?”

國際影帝放低姿態,隻為聽他這個糊團團長高歌一曲,言蹊覺得自己不答應,多少有點不識好歹。

收拾好東西,樓下餐桌已經擺滿了。

一頓飯吃得平淡而溫馨。

知曉言蹊需要控製體重,殷商嵐倒沒怎麽勸他夾菜,不過自己親手下廚做的倒是每樣挑了些,裴父喝了點酒,裴昱行陪著喝了一杯。

裴父要給他續杯,裴昱行搖頭:“喝不了。”

裴父嘟囔:“你的酒量可不是這樣。”

裴昱行笑著,沒接話。

言蹊低頭吃口飯,用膝蓋輕輕碰了碰他,顯然是滿意的。

然後被一隻大手抓住,不允許亂動。

吃完飯,殷商嵐提議一起去看電影,難得的聚得這麽齊,家庭活動一定是要有的。

四人去了地下室的家庭影院,阿姨端來水果零食,殷商嵐拍了照發微博。

@殷商嵐Luna:久違的家庭聚會~[圖片]x2

第一張是小吃,第二張是幾人的合照。

言蹊當然沒有入境,殷商嵐與裴父的麵容占了大半個空間,裴昱行隻有半個冷淡的側臉,都沒有看鏡頭。

不過依舊不影響粉絲們啊啊啊亂叫。

裴昱行的各類社交賬號常年不營業,相冊裏自己的照片還沒有粉絲存的多,這種私人性質的更是想都不用想。

一群人激動地叫“婆婆”叫“媽”,不枉他們蹲守這麽久,總算有了回報。

照片當然被放大反複查看,更有PS能手將殷商嵐與裴父裁掉,精修裴昱行的半張側臉。

然後發現了一點不尋常。

【圖片裏是四個人吧?另一位是穿著黑色短袖,所以看不太真切。】

殷商嵐隻有裴昱行一個兒子,平常也不見她的微博分享其他親人,能和這一家人分享如此私密休閑的時刻,關係到底是有多密切。

網友的腦補是強大的,頓時引發許多聯想。

【什麽什麽?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有病吧,胡思亂想什麽,還不允許有個親戚什麽的?】

【也不怪大家多想啊,這是家人聚會哎,親戚能摻和?】

【同意,而且男神對私人隱私保護很嚴格,都不與我們互動(此處怨念升級.jpg),就算是親戚也不會帶去這樣的私人時刻吧。】

【越說越玄乎了,燙知識:裴昱行是單身主義者,少造謠了。】

眼看就要吵起來,殷商嵐的身影出現在評論區,她回複了最高讚那條。

【@殷商嵐Luna:是來看望我的親人,請大家不要胡亂猜測和打擾。】

裴昱行半垂著眸子,看自己母親在鍵盤敲字,紅唇肆意揚著。

察覺到兒子的目光,殷商嵐揚揚手機:“我可什麽都沒說。”

裴昱行收回目光,不置可否。

畢竟是自己母親,多少有些了解,想炫耀的心情已經明晃晃了,可惜兒子堅持不公開,隻能暗戳戳做些小動作。

還美其名曰:“早晚的事,先給你們打個基礎,免得以後嚇著粉絲。”

裴昱行終於開了口:“不準鬧。”

倒不是斥責的語氣,聽得出沒有生氣。

殷商嵐身子往前探了一點,越過兒子看向言蹊,愉快地眨眨眼。

言蹊被逗樂。

兩人的互動一點都沒隱藏,裴昱行有些無奈。

家庭影院收藏的經典電影有許多,殷商嵐還在挑選影片,裴昱行出去接電話。

兒子一走,殷商嵐就將選好的影片遞給言蹊看。

是裴昱行早年的一部影片,叫做《霧中人》。

封麵霧靄重重,後麵是裴昱行飾演的主角的臉,一半架著眼鏡溫柔隨和,溫文爾雅。

另半張臉鮮血淋漓,神態瘋狂,在霧霾中若隱若現,暗中窺伺獵物,背脊發麻。

殷商嵐笑笑,坐在言蹊旁邊:“是中外合資拍的電影,國內沒有上映的,你應該沒看過。”

確實是沒有的,對以前的言蹊而言,男人的電影都是看見宣傳片,然後和朋友一起去電影院。

畢竟不是那麽誠懇的粉絲,沒有特地去網上搜過其他作品。

《霧中人》是一部非主旋律的電影,裴昱行飾演有心理疾病的27歲變態殺人狂,平日裏溫文爾雅,脫下那身白大褂,在夜晚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犯罪狂。

他喜歡年輕青春的胴體,喜歡收集人體身上最完美的部位,他們被裝在玻璃容器中,浸泡在福爾馬林裏。

白日裏向病人獻上最貼心的關心,夜裏摘下眼鏡,脫掉神聖的白大褂,看著麵前被捆綁住無助哭泣的男生,欣賞對方驚恐眥裂的雙眼。

他興奮到顫抖,手術刀從男生麵頰上緩緩劃過,最後停在雙眼上。

迷戀,癡狂。

……

《霧中人》因為太過血腥,所以在國內沒有引進,但裴昱行憑借此片,在國外拿下某項國際獎項的最佳新人獎。

那一年,裴昱行才22歲。

電影是90分鍾,裴昱行回來的時候片尾曲剛出來。

殷商嵐責怪:“怎麽去了這麽久?”

“有個藝人出了點風波,開了個會。”裴昱行看見熒幕的畫麵,麵無表情,轉頭問言蹊:“要休息嗎?”

言蹊回神,半天才出聲:“嗯。”

兩人上了樓,裴昱行去牽他的手,冰涼一片。

眉心忍不住蹙起:“嚇到了?”

言蹊搖搖頭:“不是。”

其實沉浸在劇情的時候是有點怕的,熒幕中的裴昱行完全不是他自己了。

漠視生命到極致,鮮活的生命不過是他的收藏品。

根本無法聯係到那人是自己的丈夫。

裴昱行握緊他的手:“都是假的,不要害怕。”

“嗯。”

回到房間,言蹊的臉色有點蒼白,裴昱行嘴唇緊抿,手掌輕撫他的臉頰。

但到底沒有多加安慰。

他去浴室放洗澡水,沒多久,身後傳來動靜,言蹊跟了進來,站在門口看男人。

裴昱行沒有回頭。

從後看是寬闊的肩膀,背脊緊繃結實,襯衣衣擺紮在褲腰裏。

因為蹲著,大腿肌肉僨張,長褲繃緊,漂亮的肌肉曲線。

不像是用手試探水溫,更像在進行完美的解剖。

言蹊往前走了兩步,輕聲喊他:“楚醫生。”

男人身形一頓,站起身看他。

言蹊神情忐忑,抬頭可憐巴巴,充滿祈求:“放過我好不好?”

裴昱行:“……”

年輕人大著膽子,來到他跟前,拽緊他的手貼在自己身上:“求求你了。”

裴昱行一動不動,表情十分冷漠,雙眼盯著他修長的脖頸。

楚醫生終於發現了心儀的物品,嶄新的,屬於舞者的美妙器官。

他閉上眼,緩緩將頭貼過去,鼻尖蹭著皮膚,血液在全身竄動。

“要我放過你。”楚醫生緩緩開口:“得看你的籌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