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應該知道, simon之前有很嚴重的抑鬱症。五年前我從海裏把他救起來的時候,他幾乎毫無求生意誌,後來治療了很久才漸漸好轉。”

席景明的神情驟然凝重。

victor的聲音有些低啞, 帶著一絲歎息,“因為吃了太多的藥,他的胃也不太好, 不過病情倒是好轉了一些, 就是有些不穩定,比如這段時間好轉了一些,過段時間又突然嚴重了。”

victor看向席景明的眼神裏多了一絲冷意,“和simon來到華國的這幾個月,我本來以為他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沒想到因為你,他的病情又複發了, 而且這次尤為嚴重!”

雖然victor並不知道夏言和席景明之間有什麽矛盾,但那天他分明看見席景明來了酒店,和夏言說了些什麽,緊接著夏言就走了出來, 哪怕夏言掩飾得很好,但眼眶處未幹的淚痕已經充分說明了席景明和夏言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麽!

雖然夏言不願意說, 但victor知道, 一定是席景明又做了什麽讓夏言傷心的事情。

是的,又。

在華國的這幾個月, victor就算再遲鈍,也發現了夏言和席景明之間的曖昧情愫, 以及他們二人之間不同於其他戀人般複雜的氣場。

所以victor猜想, 夏言以前的抑鬱症或許和席景明有些關係。

他和夏言相處了五年, 自以為很了解夏言,然而在發現夏言遇見席景明時,他卻有些看不懂夏言了。

初時他確實覺得夏言是很討厭席景明的,可是到了後來……夏言對待席景明的行為卻讓victor有些迷茫了,明明討厭著,卻並不抗拒席景明的親近,甚至有時候,他們二人之間那種特殊的氛圍,讓victor完全無法插入進去。

這種情況在《曙光》殺青後變得愈演愈烈。

看著夏言與席景明相談甚歡的模樣, victor明白他已經徹底沒有了機會。

victor其實早已知道,夏言對他的感情,隻是朋友與師長,這也是他遲遲不敢表白,拖了五年了才向夏言表白的原因。

雖然他平日裏大大咧咧、非常活潑,但是對於感情上的事情victor格外的認真與膽怯。

隻不過victor以為,隻要他足夠真誠,夏言遲早會被自己給打動,但是他沒有想到對於夏言而言,席景明是特殊的。

victor有些遺憾和難過,但是他依然希望夏言過得幸福,所以 victor沒有多掙紮一下,黯然的退出了和席景明無聲的較量。

但是 Victor沒有想到,本應該和席景明幸福生活的夏言,沒過多久就被席景明又傷透了心,甚至病情也變得嚴重了起來。

“回到Y國後他一直悶悶不樂,沒過多久病情嚴重了,他以前雖然也偶有複發,但從沒有嚴重到連基本都感知和飲食吞咽能力都失去的地步!”victor狠狠的瞪著席景明,“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席景明心痛如絞,整個胸腔被烈的愧疚填滿。他望向無知無覺躺在病**的夏言,恨不得此刻躺在病**的人是自己。

他還記得之前在夏言的藥箱裏看到過夏言那些抗抑鬱藥,隻不過那時候的夏言似乎並不怎麽嚴重,後來他也竭盡全力的想讓夏言開心起來,夏言也如他所願的漸漸敞開了心扉……

他以為夏言恢複得差不多了,沒想到會……

victor說夏言在離開華國時一副被傷透了心的樣子,回到Y國之後也一直悶悶不樂,想必是因為得知了席夏兩家恩怨之後被傷了心,這才導致的病情嚴重。

愧疚排山倒海的朝席景明壓了過來,壓得他喘不過氣,難過得幾乎要哭出來。

victor的聲音分外冷漠,“你可以離開了。”

席景明閉了閉眼,複又睜開,堅定地看向了victor,“他在醫院裏住了多久?”

victor不明所以,但還是說,“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夏言一直是這樣無知無覺的抵抗外界的狀態,沒有絲毫改變。

唯有今天,主動的喝了席景明喂的水。

“一個月他的病都沒有絲毫起色,你打算怎麽治好夏言?” 席景明琥珀色的雙眸銳利的看向了 victor,緊接著這一抹銳利消失不見,席景明看向了病**的夏言,神情裏多了一絲難過,“我想治好他。”

victor冷笑了一聲,“Simon就是因為你而病情嚴重的,你居然還想治好他?!你在這裏隻會讓他傷心,他看見你,病情不變得嚴重就已經很幸運了!”

“可是夏言並不排斥我,不是嗎?”席景明反問,“你既然不能讓他病情好轉,為什麽不能讓我來試試,當然我並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即便victor再怎麽憤怒也不能不承認席景明說得確實有道理,他在這裏照顧了夏言有一個月,也沒有讓夏言的病情有絲毫和緩,而席景明僅僅是剛來,就讓原本毫無生氣無知無覺的夏言有了反饋,哪怕隻是很微弱的一點,也令victor心有不甘又無能為力。

這時候,席景明朝Victor微微低下了頭,鄭重誠懇的說,“謝謝你當初救了夏言,還那麽積極的幫他治病,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感激,如果你有什麽要求,我一定竭盡全力為你做到。”

“當然,離開夏言不算。”

victor的神情裏浮現出了一抹意外,緊接著冷冷的看向了席景明,“我和simon是好朋友,我心甘情願為他做這些,和你沒有關係,你更用不著感謝我。”

席景明鄭重的說,“不管怎麽說,你救了他的命,他與我而言如生命般重要,我當然應該感謝你,無論你接不接受。”

victor沒有在回答席景明的話,徑直走到了夏言的病床前。看著夏言即使睡著也仍皺著的眉頭,沉聲說,“你打算怎麽治療他?我已經找了Y國最好的醫生治療了,可醫生也無能為力,醫生說,用華國話講,他的情況叫鬱結於心,必須要解開他心中的結才能讓他好轉。”

可是victor甚至並不知道夏言的心中到底有什麽死結,即便他知道夏言的病情複發緣於席景明,可這一些線索並不足以讓victor找到夏言心中的死結。

victor背對著席景明,所以並沒有發現,在他身後的席景明驟然睜大了眼。

在聽到victor說夏言的心中有個解不開的死結時,席景明感覺有一絲光在腦海中驟然閃現,然而這道光很快的劃過腦海,快到席景明根本沒有辦法捕捉到它。

……

世界最好的精神醫生並不在Y國,而遠在地球另外半邊的A國,對方久負盛名,甚至不怎麽看病人了,隻接待幾個固定的客戶。

席景明動用了以前的關係,連夜飛去A國,花了一筆不菲的代價好不容易才將約翰遜醫生從A國請了過來。

然而夏言的病在心裏,光有優秀的醫生還不夠,最主要的是找到夏言心中的結症所在,以及家屬的陪伴照顧。

victor即便心裏再不願意,但畢竟醫生是席景明找的,而且確實比Y國本土的醫生要有經驗很多,所以也隻能捏著鼻子忍受了席景明的存在。

席景明記得,以前夏言在病情嚴重的時候,也是經常發呆、無精打采的,可那時候最起碼夏言有最基本的意識,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宛如一個任人擺弄的活死人。

約翰遜醫生表示:夏言現在的狀態根本沒有自主意識,可以說完全沒有辨認人和接收信息的能力,不過這並不代表病人就不需要陪伴,事實上,即便現在的夏言根本意識不到有人陪伴,也聽不見他們說的話,但潛移默化之中還是有很大的影響的。

即便約翰遜醫生不強調這一點,席景明也不可能完全把夏言丟給醫生。他把公司的工作也簡化了不少,實在需要他做的工作,也是帶到了病房來做,好時時刻刻陪伴在夏言的身邊。

席景明包攬了夏言護工的工作,洗臉洗澡喂食……夏言很乖,幾乎從不掙紮,任由席景明擺弄,然而就是這種異常的乖巧令席景明更為心疼,他倒寧願夏言不乖,甚至能清醒過來罵他也好。

這家醫院的環境很好,樓下是一片寬闊漂亮的花園,此時正是春夏交接之際,花園裏草長鶯飛,處處充滿著勃勃的生機。

席景明每天都會將夏言推到花園裏曬曬太陽,醫生也說經常在戶外活動,對夏言的病情有好處。即便夏言現在根本無法聽到席景明說的話,但席景明仍然堅持不懈的經常跟夏言絮絮叨叨說一些以前經曆的開心的事情。

即便他們兩人中間發生了一些很不快的事情,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們之間全部都是不開心的過往。

夏言依然無法主動進食,每次看到那長長的鼻飼管穿進夏言的身體時,席景明的心裏總是湧上來一股尖銳的痛意。

不過那天給夏言喂蜂蜜水的想法給了席景明一些啟發,他開始嚐試煲各種各樣的湯。席景明做菜很有一手,夏言以前還是小夏總的時候就很喜歡吃他做的飯,可惜後來兩人的身份地位徹底顛倒,席景明就幾乎沒再下過廚了。

其實喜歡席景明做菜的又何止夏言呢?每每看著夏言吃他做出來的飯時露出像小貓一樣滿足的表情的時候,席景明的心裏也升起一股暖意。可惜,那時候他有心讓夏言清楚自己的身份,即便心裏再怎麽想,席景明也仍忍著為夏言下廚的衝動。

後來夏言主動下廚為他過生日的時候,席景明又找回了這種久違的滿足感。

可惜,並沒有持續多久。

病房裏每一日餐時都充滿了湯羹的鮮香,最開始時夏言對遞到唇邊的湯並無反應,不過漸漸的也能小抿幾口,席景明每天換著花樣煲湯,今天是鬆茸雞湯、明天是鮮蝦白蛤……連花樣也不重。

俗話說得了抑鬱症,最受折磨的是負責看護照顧的家屬,很多家屬即便開始再怎麽細心以待,時間久了大部分都會崩潰抑鬱,直到徹底放棄病人。

約翰遜醫生已經見過了太多這樣的病人家屬。

更不要提夏言的病情嚴重到連基本感知都失去的地步。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約翰遜醫生有在暗暗猜測席景明什麽時候會崩潰,雖然這有些不符合醫德,但是約翰遜醫生已經見過了太多這樣的例子。

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席景明居然真的堅持下來了,而且即便已經照顧了夏言兩三個月,夏言幾乎沒有一點恢複的跡象,席景明也絲毫不見不耐煩,依然細心溫柔的照顧著夏言,洗漱伺候,給夏言變著花樣的煲湯……

如果不是有一次約翰遜醫生看見病房外的走廊角落裏,男人躬著背低泣的模樣,約翰遜真的以為席景明不會難過。

這種心理方麵的疾病更需要家屬的耐心和細致,這種病恢複起來完全沒有時間定數,有時候可能很快就恢複了,有時候治療幾年十幾年都不見得有效果。然而病人一點點的改變和反饋都要高度重視,因為這可能是治好疾病的關鍵所在,隻不過多數情況下並不能有效果,而且這也非常考驗家屬的觀察力。

席景明是在某一日突然發現,夏言似乎比以前多喝了一些他煲的湯,以前的夏言隻是小抿幾口就不再喝了,今天夏言卻喝了有小半碗。

今天席景明煲的是夏言喜歡的海鮮湯。

即便夏言沒有任何言語以及表情上的表現,依然是一副出神呆滯的模樣,但席景明依然敏銳地感受到了夏言的喜歡。

以後的幾日,席景明開始變著花樣的煲海鮮湯,夏言似乎很喜歡湯的味道,漸漸的比以前食欲更好,約翰遜醫生也有些欣喜,給席景明提了新的提議。

第二日,醫院取下了夏言的鼻飼管,席景明熬了夏言,以前喜歡的鮮蝦白蛤粥,隻不過把蝦剝去了蝦殼,切成了可以咀嚼也能直接吞咽的小丁,嚐試著遞到夏言的唇邊。

約翰遜醫生的意思是,如果病人有了能夠自主吞咽咀嚼的能力,那麽就說明夏言的病情已經向好轉跨出了一大步。

夏言聞到了味道,像往常一樣伸出舌尖,然而在試探到麵前的東西和往常的湯不一樣時,夏言呆滯的眨了下眼,遲疑地收回了舌尖,任憑席景明再怎麽哄勸,也不願嚐試一口。

兩人僵持了一個多小時,直到碗裏的粥徹底變涼,席景明才不得不認清試驗失敗的現實。

約翰遜醫生歎了口氣,準備讓醫護人員重新將鼻飼管插入進去,席景明皺眉看著那長長的儀器,這樣的東西,插進身體裏或多或少會很難受,更何況夏言用了這麽久,肯定不舒服極了。

況且,這次試驗如果徹底宣告失敗,那又要等什麽時候夏言才能摘下儀器呢?

席景明定了定神朝約翰遜醫生說,“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多半天不吃飯應該也沒有什麽問題吧。”

約翰遜醫生明白了席景明的意思,“沒問題是沒問題,隻不過我認為沒有重複試驗的必要,上午的結果已經說明了,他還沒有到能夠自主進食的地步。”

約翰遜醫生從來不做多餘無效的事。

然而席景明堅持,約翰遜醫生也隻能同意了席景明的想法。

下午的時候,醫院的一樓都被食物的香氣充斥滿了,身在美食荒漠的Y國,這群Y國人哪裏見過這種陣仗,光是聞見味道都被華國的美食折服了,紛紛暗搓搓的假裝路過夏言的病房,看看裏麵到底是什麽情況。

約翰遜醫生借著給病人看病的理由光明正大的走進了夏言的病房,然後就看見擺了滿滿一桌子的琳琅滿目的食物。

“我的天呐,這些都是你做的嗎?”約翰遜醫生驚歎道:“看起來非常的……漂亮!還有美味!你們華夏人平時都吃這些嗎?”

以前的席景明多是帶一些湯之類的東西,醫院的人最初也被湯的香味給折服,然而隻是一道湯並沒有現在這麽震撼的視覺效果,直到現在約翰遜醫生才意識到,原來華夏的食物可以有這麽多花樣。

“當然不是。”席景明說,“我做的隻是一些好吞咽的流食,我們平時吃飯並沒有這麽簡單。”

這還叫簡單嗎?約翰遜醫生震驚地望著桌上琳琅滿目的湯盅,再一次被華國的食物震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