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咬四口兔兔

“薄瀾懸”在廚藝上一竅不通,薄瀾懸可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

其實薄瀾懸原也從未下過廚,隻是江霧縈不怎麽受用禦膳房的手藝,他雖然絕口不提,但薄瀾懸見他那樣清瘦又不怎麽吃東西,心裏疼得厲害,便學著洗手作羹湯。

刀練鈍了幾百把,也如他所願,將小君後的胃口養得愈發刁了。

他在廚房穿著圍裙調餡兒,江霧縈原本在書房裏畫畫,寥寥幾筆勾勒出一位身著石青色襴袍的男人的輪廓,隻是沒有五官。

端詳片刻後,江霧縈擱下筆,關掉電腦往廚房去。

薄瀾懸笑望著江霧縈坐在小板凳上,揪了幾塊麵團,把擀麵杖在上頭一頓亂轉。

擀出來的麵皮厚得堪比火燒,當事兔卻很有成就感。

alpha由他鬧著玩,隻是驀然想到一樁事,便狀若無意地問道:“寶寶,江家的廚師手藝怎麽樣?”

江霧縈握著擀麵杖的手登時一僵,自然而然道:“……挺好的呀。”

小兔子哪會撒謊,薄瀾懸一眼便看出來了他並未照實說。

江達曙能做出動手打他的禽獸事,會不會放任他餓肚子?薄瀾懸心下生出些不好的猜測。

江霧縈下廚房這事比徒步登月更不靠譜,那他挨餓的時候能吃什麽?外賣、速食……?他那麽不會照顧自己,倒開水的時候會不會燙著?

隻要一深思,薄瀾懸心口那股無名火便夾雜著自責和心疼一同竄上來。

江霧縈見他又開始剝蝦,有些不解道:“已經剝了這麽多蝦仁了,怎麽還剝?”

薄瀾懸泄憤似地糟蹋著一隻又一隻生蝦,語氣卻還淡然:“給營養不良的小兔子補補。”

江霧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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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胖胖的玉米蝦仁水餃太好吃的後果,便是江霧縈白著臉、懨懨地趴在薄瀾懸肩頭,由著alpha給他輕柔地順著不適的腹部。

待他好受些了,薄瀾懸給他蓋好被子,見他兩隻粉粉的長耳朵耷拉在枕上,心中難免意動。

可尚未壞心眼地碰一碰,旁邊便伸來一隻祿山之爪。

薄瀾懸瞠目望著懸懸罪惡的黑手碰了下江霧縈的耳朵尖、小兔子隨之抖了下,簡直怒不可遏,立刻下床要給這色狗一點顏色看看。

江霧縈忙拉住他道:“別欺負狗狗呀。”

懸懸蹲在床邊低低“嗷嗚”一聲,一絲方才耍流.氓的囂張氣焰也無。

薄瀾懸氣極反笑:合著是隻綠茶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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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瀾息已經在老宅書房裏跪了兩個小時了。

老爺子發話,沒人敢為他求情。

樓下電視機大聲播放著喜慶熱鬧的春晚歌舞,屋外是郊區年關徹夜燃放的焰火尖嘶,江霧縈和薄瀾懸並肩而立的畫麵在腦中盤旋不去……

多重刺激之下,薄瀾息太陽穴一陣疼過一陣。

老爺子氣他拿婚姻當兒戲、說離就離,也氣他與人成婚卻不能負起成家的責任。

可旁人再不滿都收效甚微,薄瀾息自己想不明白,那任人磨破嘴皮子也是枉然。

頸後隱隱傳來灼熱的疼痛感,薄瀾息心知這是易感期到了。

他婚前易感期很是規律,每次一針抑製劑[注1]即可解決,可婚後易感期卻有些紊亂。

隻是他仍不放在心上,有預感了便黏著江霧縈親親抱抱蹭蹭——即便如此離不開,即便江霧縈是唯一的例外,即便他能伸著舌頭狗一樣地舔……他仍可笑地認為這是因為江霧縈是他的omega,因為他們的合法婚姻,而不包含任何情感因素。

薄瀾息朦朦朧朧地想著,漸漸察覺此次易感期似乎來得異常迅疾猛烈,不過幾分鍾工夫,他渾身便燃起一層燎原的火,偏偏一滴汗也沁不出來,整個人宛若一口煤爐子上幹燒到焦糊的鍋。

江霧縈的麵容卻在腦海中愈發清晰。

薄瀾息一麵告誡自己他們已然離婚,再涎著臉貼上去可不像回事,一麵又難以抗拒生理上最原始的渴望——以及被他死死按捺住不肯承認的、心理上的、與易感期或匹配度無關渴望。

他徒勞地聳著鼻尖急促地嗅聞,奈何江霧縈待了不一會又早已離開,空氣中的青柑味信息素含量趨近於零。

愈是得不到,薄瀾息愈是焦躁饑渴,理智漸漸離他而去,思緒紛亂得令他雙目赤紅,最終隻剩了一個念頭——

他需要找到江霧縈,找到那隻……被親一下,耳朵和尾巴就會抖一抖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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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團著小兔子入睡的薄瀾懸卻沉入了光怪陸離的夢境中。

安平十八年,花朝節。

年方十七歲的小郎君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柳帶河下遊的角落裏,十指正與一隻尚未紮好的蝴蝶紙鳶較勁。

右手尾指上一粒朱砂痣,豔如鴿血。

江霧縈是江夫人在府門口撿到的棄嬰,乍暖還寒時候,繈褓裏的小嬰兒凍得麵泛青紫,哭聲微弱到幾不可聞。

江夫人心慈,將嬰兒抱回府中養在膝下,取名霧縈。

——“暖入新梢風又起。秋千外、霧縈絲細。”[注2]

她很疼這個孩子,為了治他胎裏帶的弱症,不惜千金廣招名醫,用心程度甚至超過自己親生的兩位郎君。

怎奈天不假年,江霧縈剛過五歲時,江夫人去佛寺為他求平安符,歸程遭遇山匪。

九死一生回府後,她便時常驚悸,直至一病不起,僅僅半年便香消玉殞。

對於一個沒有血緣關係、又體弱燒錢的孤兒,永興侯及其長子原本就生不出幾分憐憫。

而江夫人病逝之後,他更將江霧縈視為克母的不祥之人,尋了個養病的由頭便將他送去了城郊別院,小小的孩子在偌大宅邸內煢煢孑立。

即便是許多平民百姓家中的孩子,花朝節也有父兄幫著紮紙鳶,可江霧縈已多年未曾得到過。

手中這隻,也是被風偶然從牆外裹挾進他的小院裏來的,且骨架也已斷得七零八落。

但這也很難得了。

江霧縈想趕在上巳節前,親自將斷裂的骨架加固完成,侯府別院裏他不樂意待,便日日來這河邊,挑個陽光好些的地界修補。

奈何這活可不是短短數日便能駕輕就熟的,況且他身子孱弱,如此全神貫注的狀態也撐不住太久,遂至今也未能完工。

一坐便到了晌午,小郎君揉了揉酸脹的眼睛,輕輕歎了口氣,又小聲安慰自己道:“不打緊的……在日落之前能放上一回便很好啦。”

到底天可憐見,教他於暮色四合之前重新接好了紙鳶。

江霧縈頗有成就感地站起身來,正準備小跑兩步,後心卻驟然傳來一股大力。

河岸濕滑,他腳下未能穩住,身子便不由自主向前跌去。

“嘩啦”一聲,小郎君墜入河中,那隻將將重獲新生的蝴蝶紙鳶亦隨之被河水浸透淹沒,徹底失了淩空翱翔的機會。

早春二月的河水比陸上寒涼許多,江霧縈幾乎是一落水便被凍得失了知覺。

他渾身僵得使不上力,想呼救,卻有更多的河水嗆入口鼻。

他這雙眼睛委實不爭氣,甚至無法認清是誰下的毒手。

原以為自己命不久矣,河麵卻乍然泛起波瀾。

有人跳入水中向他飛來,身形靈活迅疾猶如一尾遊魚。

於江霧縈徹底昏死過去之前,那人終於抓住他的手,阻住他下沉的身軀,帶著他破水而出。

附近空無一人,想是行凶之人已遠遠遁逃。

江霧縈腹部被人用膝蓋頂住,他麵孔朝下,那人掌心在他脊梁上急速拍打,試圖讓他吐出體內積水。

到底是他命不該絕,一番毫無章法地猛拍過後,倒真讓他咳嗽著蘇醒過來。

救他的人不敢掉以輕心,快速解了披風罩在他肩頭避免他繼續受寒,急切道:“如何,可還能聽見我說話?”

那人將他緩緩翻過身來,江霧縈悄悄掀起眼簾,隻瞧見對方濕透的石青色襴袍與線條流暢鋒銳的下頜。

恰在此時,對方似有所感,驀然低頭看向他。

那是江霧縈第一眼見到薄瀾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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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著是否推行變法新政之事,朝中世家與寒門派係吵得不可開交,早朝吵完一輪,又不約而同跑去禦書房再吵。

薄瀾懸不堪其擾,幹脆白龍魚服出宮來,沿著河岸信步而行。

他其實已觀察了這位小郎君有一陣了,對方專心致誌地與紙鳶鬥爭,他隻恐貿然接近要嚇到人家,便隻隔了老遠瞧著——幸而他眼神夠好。

卻也因這一原因,加之江霧縈離河水太近,薄瀾懸沒能第一時間阻止他落水。

至於行凶之人……他雖不認得,卻記住了長相,必跑不了。

薄瀾懸低下頭,恰好江霧縈的麵容近在咫尺,他隻瞧了一眼便無措地偏過頭去,幹巴巴道:“可……可有不適?”

江霧縈並未答話,隻默默偏頭望向水流湍急的柳帶河。

費了好幾日好不容易能放一放的紙鳶……大約已在河中散架了。

薄瀾懸見他麵上失落悵然,瞳仁濕噠噠的,鬼使神差便道:“先去看看郎中,你若想放紙鳶,明日辰時仍在此地,我與你一塊放,如何?”

江霧縈聞言似有些意外地望向他,薄瀾懸麵上燙得厲害,卻不閃不避地迎著小郎君的視線。

江霧縈伸手撐在他前臂上試圖坐起,薄瀾懸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衣袂處的白皙手指上,一點紅痣仿似被提煉過,色澤濃得愈發冶豔。

可下一瞬,江霧縈唇角便溢出大量血沫,殷紅刺目,轉眼便淌得滿身都是。

薄瀾懸大驚失色地去擦拭他下頜與頸項,可那血越湧越多,越湧越急。

“縈縈,縈縈……縈縈!!”

薄瀾懸驚醒,渾身冷汗涔涔,第一時間擰亮了床頭燈去望懷中人。

意外的是江霧縈也醒著,且不像被他的呼喊吵醒的模樣,呆呆地望著他,好似神遊太虛。

薄瀾懸將頭埋入他發間,急匆匆地將小青柑的味道亂嗅一通,江霧縈回過神來,當即紅著臉搡他道:“做什麽……”

薄瀾懸心有餘悸,喃喃道:“寶寶別推開我,我就聞一聞……縈寶,縈寶,你抱抱我……”

alpha那不受控製的鼻尖已然抵住江霧縈的腺體,這樣湊上來聞信息素的行徑實在過於親密,小兔子身子軟得掙不開他,無措地抖了抖尾巴:“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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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五百瓦的二狗正在趕來()

前世部分不多 最後那個血是夢的幻覺

[注1]抑製劑:私設,alpha也能用,解決易感期躁動的

[注2]盧祖皋《夜行船》

文名改了啊啊啊收藏漲不動,我急了我急了我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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