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天眾人啟程回四方宗,這次弟子試煉算是告一段落。

回到宗門的隔天,顧寒生就把她叫去詢問這次弟子試煉的情況。

她把早已經在心裏想了無數遍的過程複述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顧寒生絲毫沒有懷疑她遇到危險突破境界還抓住金丹後期鬼修這件事的小概率性,隻是讓她好好修煉,穩固境界。

係統對此這般解釋。

【對於一個經常跨境界打敗對手的人來說,他不相信才奇怪。】

【……你說的對。】

隔天,謝碎玉如在山下說的那般給她送來了一隻靈兔,又大又肥,偏生性子活潑,遠遠望過去就像一隻滾動的大圓球。

她不舍的擼了擼靈兔手感極好的耳朵,隔天便差人把它送了回去。

“你不喜歡?”謝碎玉得知後問她。

沈璃搖頭,“沒有,它很可愛,但我已經有一隻貓了,若是再養一隻兔子,它會不高興的。”

謝碎玉斂眸深思。

正當她以為這件事過去的時候,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可師妹不是打算把它吃了嗎?”

沈璃想了想回道:“可我見到它了啊,如果它是被做成食物被送到這裏,我自然會吃下去,可它是作為一個活物被送來這裏,我自然舍不得吃它。”

不舍得吃,又不能養,便隻能放它離開。

謝碎玉垂下眼睫,掩去眼中晦澀,溫柔開口:“我明白師妹的意思了。”

沈璃一臉摸不著頭腦注視著他離開。

接下來幾天,她就待在自己房間裏修煉。

“唉……”

一日午後,她不自覺的停下修煉,看著在桌子上跑來跑去的小紙人歎了口氣。

回到四方宗後,何清商就問她要走了縛鬼袋交給宗門,所有被抓到的惡鬼都會被送進後山的明火爐裏。

一般情況下,金丹期的鬼修需要在明火爐裏待夠一個月才能焚盡怨氣罪孽,但小土情況特殊,應該用不了那麽長時間。

她索性不再修煉,從**翻身而下,逗弄著在桌子上跑來跑去的小紙人。

自那天失去了一魂一魄後,小土對明火的抵抗力也越來越差,魂體也越來越虛弱,也不像以前嘰嘰喳喳,大部分時候都是她不喊他,就一句話也不說。

偶爾說話的時候,也是顛三倒四,聽不出他想說什麽。

係統曾經跟她說過小土沒有吞噬過靈魂,極少殺人吞食血肉,如果他沒有失去一魂一魄,有一半概率能撐過明火灼燒的。

可在失去一魂一魄之後,一切就成了未知數。

何清商能感覺到小土對她的態度不對勁,而且它也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初次見洛之遙一樣。

她問過小土,但小土說他不記得以前的事了,隻是看見她就喜歡,還說他很討厭錦妄城裏的那三個人,他們是仇人。

在問了好幾次都問不出結果之後,沈璃便也不再問了。

現在小土在明火爐裏待了也有四天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嘟嘟——”

沈璃回過神來,看著桌子上對她吹喇叭的小紙人。

“怎麽了?”

小紙人指了指它被冰封住的雙腿。

“啊,抱歉,剛剛在想一些事情。”

沈璃把冰融化後把紙人腿上的水吹幹。

小紙人摸了摸她的臉,指了指門。

紙人依靠她的靈力活動,自然也能察覺到她的情緒,雖然不知道她在為什麽而不開心,但作為一個紙人,它們的想法很簡單,有什麽不開心的,就去解決它。

沈璃笑了一下,摸了摸它的腦袋。

“多謝你了,下次給你們做個滑滑梯玩。”

小紙人們點點頭,依次爬進她的袖子裏,變成一摞普通的紙。

沈璃深呼一口氣推開房門。

屋外陽光燦爛,天空碧藍如洗,草木盡情的舒展身軀,從院外吹進微風溫柔而帶著絲絲涼意,是四月的模樣。

再過兩個月就是宗門比試。通過比試選出參加靈山秘境的弟子名單,然後再過三個月靈山秘境開啟……

她晃了晃腦袋,問題不大。

現在先去找一趟何清商,問問小土的情況。

可她到了覓仙峰後卻被守峰弟子告知何清商在早間便下山了。

“那知道她去了哪裏嗎?”

守峰弟子低著頭不敢看她,聲如蚊哼,“弟……我我不知道。”

沈璃失望的啊了一聲,“那等師姐回來的時候,你可不可以跟她說一聲?”

等到弟子肯定的回答,她原本想回寒棲峰,身後卻再次傳來了弟子的聲音。

“師、師姐如果有急事,可以去找宋師兄。”

沈璃剛想回頭再問一下,卻被人按住了腦袋。

沈璃:“???”

你有事嗎?

“要送我的玉笛做好了嗎?”宋星予看著她的表情挑了挑眉,一句話就堵的她說不出話來。

“快了快了。”沈璃自認倒黴,不耐煩的揮掉他的手。

宋星予瞥了還在臉紅的守峰弟子一眼,盯的他麵色發白,才慢悠悠的收回視線。

“你要找大師姐?找她有什麽事?”

沈璃扭頭往四周看了看,拽著宋星予走到一旁說:“我想問一下小土的事。”

“那隻鬼?”宋星予皺眉,“你這麽關心它?”

沈璃驚恐的瞪大眼,“等等,我沒有想把他放出來!”

宋星予打量了她好一會,偏過頭輕嘖一聲。

“算了,我帶你下山去找她。”

沈璃眼睛一亮,忙不迭點頭。

“對了,大師姐去山下幹嘛啊?我們去不會打擾她嗎?”

“不會,”宋星予搖頭,“我問問她現在在哪。”

他拿出傳音玉佩輸入靈力,片刻後收回玉佩。

“她現在在山下茶館,我們去那裏找她。”

半個時辰後,他們走進一家茶館,在茶館最前方,一說書先生似乎已經說了一輪,停下來喝了一口茶繼續開口。

“那姑娘啊,心中悲慟,竟生生嘔出一口血來,可觀她身前那一男一女毫不動容,女子淚如雨下,言,我和哥哥是真心相愛的,還請姐姐成全我們。男子大怒,指著姑娘厲聲,你怎敢讓我的小心肝流淚,還不速速道歉,跳下懸崖!”

“隨後抱著女子溫言安慰,女子抽噎聲漸歇,對著姑娘淚眼婆娑道,姐姐若是不願我和哥哥在一起,那、那容兒隻得以死明誌!說完,作勢往崖邊跑去,男子怒火滔天一劍刺中姑娘胸口,把她推下懸崖,抱著女子溫存許久,揚長而去。”

說書人說完最後一句,似是鬆了口氣,“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一拍驚堂木,走下台來。

沈璃聽得目瞪口袋,“等等,這修……呸這年頭連說書都這麽、這麽……”

她想了半天才想出來一個合適的詞。

“親民了嗎?”

一旁的一位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聽見她這麽說,冷哼一聲,用力放下茶杯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老頭還真是什麽錢都收!”

另一個聽客也湊了過來,“哎哎哎,你是最近才來這聽書的吧?雖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那這推的磨可不一樣。”

沈璃來了興趣,問小二要了壺茶,倒了一杯遞過去,“大哥,詳細說說?”

宋星予率先挨著聽客大哥坐下,沈璃便在他鄰座坐下。

聽客大哥接過茶悠哉悠哉喝了一口,拉長聲音,“嗐,這李老頭這麽多年了,接過不少聽客指定要聽的書,可這麽難聽的,他還是頭一次接,從一年前開始,陸續來了三篇,隔個幾天講一次,講了足足有一年了。”

他壓低聲音,“這三篇,一篇是少年劍客被仇人滅了滿門,隱藏身份進入仇人家的劍莊,誘騙仇人家女兒,竊取寶劍,殺了仇人滿門,後娶了嬌妻美妾,成了武林第一的故事。”

沈璃不解,“這不是再普通不過的話本子上的故事,有何不一般的?”

“唉呀,小姑娘別急,你把這三篇聽完就明白了。這第二篇,是一位備受帝王寵愛的二公主瞧上了新晉的探花,可那探花早已有了個未過門的妻子,探花和那未過門的妻子皆父母早亡,也是他那未過門的妻子織布浣衣,打雜掙錢供他讀書,結果他被公主看上以後,就忘了十幾年的恩情,入贅公主府做了駙馬,把尋來京城的妻子打斷腿,毒啞了喉嚨送回了村裏。”

沈璃忍不住喊了聲停,“等等,這一篇主角是誰啊?”

聽客大哥喝了口茶,“姑娘說笑了,自然是那二公主和探花。”

沈璃:“那第三篇呢?”

聽客大哥搖頭晃腦,“這第三篇就稀奇了,前兩篇故事雖俗,但聽著也還算爽意,這第三篇嘖嘖嘖……”

中年大叔心癢難耐催促道:“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小二來一盤花生!”

聽客見周圍聚集了一群人,一撚胡子,慢慢道來。

“第三篇,便是方才講的,少年和姑娘從小一起長大,少年又醜又矮,毫無修仙天賦,姑娘卻天賦極佳,在七八歲的時候被一仙人帶回仙門收作徒弟,少年卻隻能進另一個宗門做了外門弟子,姑娘念舊情,什麽天材地寶都送給少年,是以少年雖然修仙天賦不佳,修煉速度卻不慢,漸漸的入了宗門掌門女兒的眼,後來他得了姑娘取來的至寶淬經斷骨,修行一日千裏,而姑娘為取至寶卻身受重傷,傷及根本,少年便拋棄姑娘,和掌門女兒成了道侶。姑娘不信,拖著病體找少年對峙,卻被一陣羞辱後毀了心脈被推下懸崖。”

聽客大哥又喝了一口茶,往嘴裏塞了幾粒花生米。

一旁的人催促著讓他講下文,沈璃也把問小二要來的那盤糕點往他那邊推。

“沒了。”聽客大哥說。

沈璃不敢相信,“可說書先生不是說預知後事如何聽下會分解嗎?”

聽書大哥擺了擺手,“嗐,他們說書的就好這麽說,沒後續也得來這麽一句,我聽一年了也沒聽到後續,索性也不收錢,就聽個樂嗬。”

“那這幾篇怎麽不一樣了,你倒是別藏著掖著說明白啊!”

“哎呀老哥,你脾氣怎麽這麽暴躁呢?你得讓我歇歇……”

沈璃咳嗽一聲,把一壺茶推到聽客大哥麵前微微一笑:“大哥說了半天興許是累了,喝茶。”

聽客大哥在這裏聽了快十年的書了,自然知道這遞過來的茶是這茶館之中最貴的茶,也不再賣關子,接著說下去。

“你們這些來這裏聽了沒幾次書的人聽不出來,可我們這熟客都知道,這三篇說書的稿子不是老李頭自己寫的。”

聽客大哥晃了晃手指,“你們是不知道,以前即便是其他聽客找來本子讓他講,他也會自己再寫一份稿子,可這三篇,他是全然按著原稿念的,你們再看看這三篇的內容,有沒有覺得分外相似,這說明什麽?”

眾人屏住呼吸。

隻聽聽客悠悠道來。

“第一篇裏的少年劍客,第二篇的探花和第三篇的少年都是同一個人!”

眾人為聽客大膽的猜測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我猜啊,他幼時地位低微,被人唾棄瞧不起,現在功成名就,嬌妻美妾環繞,心中得意差人寫了這三篇,讓老李頭為他歌功頌德!”

眾人:“嘶——”

“此人竟無恥之極!”

眾人討論起來,痛罵此人無恥。

“一派胡言!”

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拍了一下桌子,吹胡子瞪眼。

“我原聽著你說的那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可沒想到你竟愚昧至此!”

聽客大哥不服氣,也跟著拍了一下桌子,“你這老頭,我哪裏說的不對!”

“那你說,若是那男子讓你為他歌功頌德,為何要寫自己相貌醜陋,身高不足七尺!”

聽客大哥一時啞然,“這個、這個……”

“對啊!”眾人醒過味來,“若真是那男子,他應該把自己往好的寫啊!”

過了一會,其中一人朝老人拱了拱手。

“那老先生,您以為如何?”

老人摸了摸胡子,“嘿,你們這些小兒,就容易被那些個不重要的東西迷了眼,依老朽看,這三篇裏,第一篇的嬌妻美妾,第二篇的二公主和第三篇的掌門女兒都是同一個人,這三篇都是那女子傳出來的。”

“老先生為何這般說?”那人虛心求解。

“你們看那男子,第一篇裏被人滅了滿門,第三篇裏被矮醜還曾落魄顛沛,可每一篇,這女子都地位尊貴,受盡寵愛,最後還覓得了如意郎君,這定是此女子為了彰顯自己一生順遂而寫出來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眾人大悟,隨後憤而罵起。

“此女子竟無恥之極!”

在這一片聲音中,一茶杯重重落在桌上的聲音分外清晰。

“我看你這老頭也是個糊塗!”一女子罵道。

“第一篇中男子除了女子之外還有其他妾室,第二篇裏探花差人打斷與他相依為命十幾年的未過門的妻子,第三篇更是狠心拋棄殺害一直幫他的青梅,這算什麽勞子的如意郎君!”

眾人被這接二連三的轉折弄的情緒分外高漲。

“姑娘,您可有什麽看法?”

那女子順勢說起自己的看法,“我看,這三篇分明是三個人寫的。第一篇,是那男子寫的,他花費大量筆墨描寫他複仇的經曆,得絕世寶劍,快意恩仇,後又嬌妻美妾環繞。第二篇,是那女子偶然在茶館聽見說書先生講起,見男子絲毫不提及自己,心中大怒,便寫下了第二篇,成了備受寵愛的二公主,後來,第三篇,便是那姑娘偶爾在茶館聽到前兩篇,被二人的無恥行徑震撼,揮筆寫下第三篇。”

茶館霎時陷入寂靜,緊接著就是一片叫好聲。

那女子朝眾人拱了拱手,“承讓承讓。”

“你說的也有問題。”

一道聲音突然想起,又一個人站了出來。

“照你這麽說說,那寫下第三篇的姑娘既然被男子害的那麽慘,為何不在寫下第三篇時,寫自己殺了男子報仇,而依舊是自己跌落懸崖,死於非命。”

“這個、這個……”

女子支吾了半天,也沒想出解釋。

另一道聲音響起,“那姑娘對男子餘情未了,不舍得下手唄!”

“那你這麽說,那男子也可以是勇於承認自己的缺點,才寫自己又醜又矮的!”

“那女子也可以是……”

在場的人為自己支持的猜測據以力爭,一時之間茶館內鬧做一團,館外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往屋內探頭。

沈璃一早就站了起來,躲開漩渦中心,看著這一幕內心感概。

【031】

【怎麽了?】

【你說即使真像他們說的那樣,那三個人又為何會來這個小城鎮寫東西讓一個普通的說書先生講呢?】

【閑吧。】

係統回道。

【也是……】

“你發什麽呆?”

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宋星予站在她麵前劍眉微蹙,深色的眼眸看著她。

“我在想大師姐口味確實挺新奇的,喜歡聽這種說書。”

守峰弟子說何清商早間便下山了,現在都已經午時了,也就是說何清商在這裏聽了一下午,如果不是喜歡的話,她還真想不出她有什麽理由在這裏坐一上午。

“閑唄。”

沈璃:“?”

她抬頭看著宋星予,確認自己沒有把剛剛在心裏想的話說出口。

“不是閑的誰聽這種說書。”

宋星予突然變了臉色,“她說她看見我們了。”

沈璃往四周尋找何清商的身影,卻突然又被人摁住了腦袋。

沈璃:……

何清商臉上還帶著倦意,臉部的線條也柔和下來,半掀眼簾問:“這說書怎麽樣?”

沈璃謹慎道:“還不錯。”

“不錯在哪裏?”

“能讓人腦淤血,極大減少修仙界修者間的競爭壓力。”

何清商一愣,隨即大笑出聲揉著她的頭發。

沈璃僵笑著扶著脖子,努力保證不在她巨力的揉搓之下頭和帷帽一起被扭下來。

宋星予上前一步走到她們兩人中間,打斷何清商的動作,“大師姐,我們找你有事。”

何清商看見他表情瞬間嫌棄起來。

“跟我去樓上說。”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