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璃想,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相信係統了。
【那酒裏麵確實什麽都沒放,隻是度數高了一點。】
【所以呢?你做了什麽?】
【我修改了她的記憶,她已經不記得在這裏見過你了。】
沈璃悟了。
【哦,我明白了,隻要每一次見麵之後都讓她忘記我,這樣每一次她都是第一次見到我,一直會因為魔尊不對我下手!】
係統沉默片刻說道。
【我想你誤會了什麽,係統權限是有限的,這兩次我幫你隻是因為他們不應該在這個時間出現,等下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我不會幫你。】
“師妹,喝口茶醒醒酒吧。”
在前方不遠處,何清商正在梳妝台翻找簪子,謝碎玉給她倒了一杯茶,眼眸中滿是憂慮。
“師妹臉色不怎麽好,方才可發生什麽事了?”
謝碎玉目光在屋內巡視一周,眉心微蹙,“月兒姑娘也不見了。”
沈璃正想回答,小土卻大喊起來。
“姐姐我跟你說,那個醜八怪和小土一樣是個惡鬼,她剛才想傷害姐姐!”
沈璃……並不意外。
就像她一開始想的那樣,冉皎皎不對她下手才奇怪。
“是小土趕跑了她哦!”
沈璃彎了彎眼角,“嗯,多虧有小土在。”
“姐姐,你剛……剛剛是說多虧有小土在嗎?”
沈璃點頭。
“那姐姐現在是不是最喜歡小土了?”
沈璃心裏一個咯噔,斟酌道:“在所有鬼裏麵,我最喜歡你。”
小土開心的應了一聲。
“我也最喜歡姐姐了!”
找到簪子剛過來的何清商沉默片刻,默默拔出刀來。
謝碎玉轉了轉茶盞對她溫柔淺笑。
沈璃:……
在她再三保證她和小土沒關係,沒被他蠱惑,也不會心軟把他放出來之後,何清商才半信半疑的收回刀。
謝碎玉淺笑道:“我自是相信師妹。”
沈璃掐著縛鬼袋把小土即將說出來的話給壓了下去,小聲威脅:“你再這麽說,我師姐可就把你抓走了。”
小土:“姐姐的師姐就是小土的師姐!”
沈璃想起了被何清商□□的刀沉默了。
不,我覺得她不想當你的師姐。
何清商過來之後,他們三人坐在桌子旁,由她把‘月兒姑娘’的事掐頭去尾講了一遍。
何清商聽完後陷入沉思。
能在她和何清商眼皮子底下還沒被發現鬼修身份,足以證明它實力不俗。
而且屋裏除了死人而產生的陰氣之外,並沒有其他鬼氣。
也就說,無法查探到她的去向。
聽老鴇說這位新花魁三天前也就是在虞清兒死的第二天晚上出現的,而這期間並沒有傳來有人遇害的消息。
“這件事你不用管,等會我把這件事上報給宗門,”何清商開口,“我已經找到簪子了,我帶你們去找虞清兒的屍體。”
沈璃快速點頭。
她巴不得離冉皎皎遠遠的,就算何清商不說她也不會去管。
因為月兒姑娘突然消失,而她這個入幕之賓從正門出去免不了會引起騷亂。一番商量過後決定何清商和謝碎玉從正門先行離開,而她則翻窗出去。
房間在三樓,倒也不算高,沈璃撐著窗欞跳了出去,穩穩落地。
隻是她剛走了沒幾步,就被一個人叫住了。
“可是那位滿身金條……咳咳美若天仙的客人?”
沈璃脊背一僵,按了按頭上的帷帽,冷靜的轉身回道:“是我。”
一身粉衣的姑娘興奮的跑到她身邊,“客人,您之前想問清兒姑娘的事,可還要聽嗎?”
原先隻是想找她問一下虞清兒的住所和屍體在何處,而如今她的房間已經去過了,過會何清商便會帶他們去屍體存放處,已經沒有問的必要了。
她剛想拒絕,小粉就搶先一步急切道:“客人,我真的什麽都知道,您問問我吧!”
沈璃盯了她一會,從袖子裏拿出一根金條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粉的眼睛隨著金條的移動而移動,連身子都不自覺的靠過來。
沈璃摸了摸下巴,“說起來我還真有一件事想問你。”
“您隨便問奴家什麽都知道!”小粉急切道。
“虞清兒可認識什麽仙長?”
在得知何清商來宜景樓是為了取虞清兒的簪子的時候她就有些好奇了。
之前何清商和虞清兒見麵那兩次都表現的極其厭煩和不屑,似乎多看一眼就恨不得把眼剜下來,而如今虞清兒死後,她卻專門來此為虞清兒取簪子。
說在乎吧,她對虞清兒的死也沒表現出難過,說不在乎……若是不在乎,又怎麽會專門來取簪子。
不像友人,不像仇人。
她依稀能感覺出來何清商對虞清兒抱著一種微妙的態度,有些好奇她們兩人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
小粉表情僵了。
這她還真不知道。
見小粉好半天都不說話,沈璃問道:“你不知道嗎?”
小粉心裏一急喊道:“我知道!前幾日有兩位仙長來找她!”
沈璃問:“那兩位仙長是何模樣?”
小粉哪知道啊,她連那兩個人到底是不是仙長都不確定,她那時候剛睡醒,隻看見兩個人從虞清兒房間裏出來,其中一個帶著帷帽有幾分仙長的模樣,就這麽說上去了。
她絞盡腦汁回憶:“呃,奴家記得其中一位頭戴帷帽,一身青衣,另一位好像是一身、一身……”
沈璃見她想的艱難,替她說了出來,“一身黑衣,紮著高馬尾。”
“對對對——”
小粉高興的抬起頭,看見麵前女子頭頂的帷帽和青色的衣服時瞬間啞了音,腿一軟跪下了。
“仙、仙長……是奴家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您竟是那位仙長……”
沈璃彎腰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站起身。
“嗯嗯,沒事,我再問你另一件事。清兒姑娘有沒有什麽特別在乎的發簪?”
“發簪……發簪……”小粉皺眉苦想半天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
“五六年前,教虞清兒跳舞的舞師送過她一根發簪!”
沈璃:“五六年前的事,為何你現在還記得?”
“我自然記得,”小粉說,“那時候我和虞清兒都跟在那個男舞師手下學舞,隻是我遠不如她有天賦,也不及她被舞師喜歡,不過也應該,她跟著舞師學了六年的舞,我隻學了三年。”
“應該是五年前的花燈節,那天我偷偷跑了出去,在街上玩的時候看見她跟舞師也在街上,走到江邊的時候花船恰好過來,舞師就往她頭上戴了什麽……應該是個銀簪子。”小粉目露懷念。
“然後呢?”沈璃下意識的接了下去。
“然後?”小粉撇嘴。
“他們被媽媽發現了,虞清兒在柴房裏被關了一個月,那舞師沒過半月就離開了宜景樓。”
小粉說到這裏頭往她這邊湊了湊,“客人,這件事宜景樓裏的姑娘都知道,但我還知道點她們不知道的……”
沈璃了然點頭,拿出一根金條遞給她。
小粉眉開眼笑,“好嘞客人,那奴家也不藏著掖著了!樓裏都傳舞師是因為私相授受被媽媽趕出去的,虞清兒還因為這件事整日以淚洗麵,可其實不是,奴家那日偷聽到他們說話,是舞師自請離開的,媽媽加錢都沒留下他。”
沈璃想了一會問道:“這件事清兒姑娘知道嗎?”
小粉用牙咬了咬金條,口齒不清道:“不、不知道,之前我嫌她哭的心煩,跟她說過這件事,可她不信我,還說我騙她,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耳塞目閉,知也隻作不知。”
在確定金條是真的過後,小粉笑得更開心了,“客人,您是來找她在意的東西好一同下葬的吧?”
沈璃遲疑點頭。
何清商應該是為此來的。
“那正巧,我雖然不知道簪子現今在何處,卻知道她另一樣在乎的東西!客人你稍等,我去為您取來!”
小粉朝她喊完一溜煙跑遠了。
沈璃沒來得及阻止,便跟在她身後。
小粉跑進了一個雜物間,在裏麵翻找許久,抱著一個木盒出來了。
“客人?”小粉看見她驚訝道。
沈璃麵不改色道:“我想著跟過來幫你找一下,這樣也更快些。”
小粉聞言擺手,“哎呀,客人您多慮了,奴家前些日子親眼見他們把她房裏的一部分東西放進這裏麵,找著可方便了。”
“你看!”她把木盒打開,裏麵是一件已經褪色的舞裙,擺放的整齊沒有一絲褶皺,足以昭顯其主人對它的珍惜。
“這是她跟著舞師練舞時穿的舞裙,舞師走了之後她就把它藏起來,都有五年了。”
沈璃從她手裏接過木盒,“就這麽直接給我了?”
小粉無所謂道:“嗐,不然過些日子也會被人燒了。”
沈璃點了點頭,把木盒收好。
小粉把她送到後門不遠處便不再走了,朝她揮手道:“客人以後再來啊!”
沈璃看著她臉上燦爛的笑容,忍不住多嘴問道:“你就不問問我跟清兒姑娘是什麽關係?”
小粉麵上一慌,伸手捂住耳朵。
“客人客人,您千萬別跟奴家說,有些事情知道了可就活不長了!”
沈璃顛了顛手裏的金條,抬眸笑道:“別人花燈節約會,你偷溜出去玩,老鴇和舞師談話,你又恰好聽到,我看你知道的也不少啊。”
小粉腿一軟跪了下來哭天搶地,“客人這可不關我的事啊!他們在花燈節上的事是舞師告訴媽媽的啊,不關我的事啊!”
沈璃掌心匕首寒光幽幽,“嗯,我聽著呢,你繼續說。”
“真的,那舞師有個小青梅,是個清白人家,早就說好了嫁娶,他是有點喜歡虞清兒,可那點喜歡還不足以讓他拋棄小青梅去娶一個風塵女子,卻又不忍心告訴她這件事,便借著花燈節送她簪子的機會讓媽媽把她關起來,趁此離開!”
沈璃點頭,“還有呢?”
“沒有了客人,真沒有了!”小粉用力磕頭,麵色驚惶。
沈璃用靈力攔下她。
“行了,我信你,隻是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客人您問,我這次一定什麽都說!”
沈璃直直朝她看來,眸中印著清輝,閃著粼粼波光,“你如何知道這些事的?”
小粉鬆了一口氣。
“客人,奴家不跟樓裏其他姑娘擅樂擅舞,吟詩對句,偏生又樣貌普通,少有人要奴家伺候,連媽媽都說我是她做過最賠錢的買賣,便隻能另尋法子。”
她真誠道:“樓裏每年都會來像客人這樣打探消息的,出手大方又不勞力,就是有點危險,奴家隻需要把知道的東西告訴他們,便能得來不少銀子。至於花燈節那次當真是湊巧,奴家每年都會在那日偷溜出去,隔三條街賣花燈的小販可以作證!”
沈璃看得出小粉沒說謊,“那時在宜景樓門口,你便看出來了?”
小粉低頭,“奴家確實看出來了,但客人們不喜歡聰明人。”
沈璃笑了,又拿出一根金條扔進她懷裏,帽紗隨風飄搖,不過片刻便已走遠,聲音遙遙傳來。
“……確實不喜歡。”
***
在宜景樓不遠處的小巷子等著何清商一見到她一皺眉就要開口。
沈璃搶在她之前把裝著舞裙的盒子遞了過去。
“師姐你看,這是清兒姑娘跟著舞師學舞時的舞裙。”
何清商一怔,“你從哪裏找到的?”
沈璃眨巴眨巴眼,“在師姐來之前,我曾問過一女子清兒姑娘的情況,她以為我在為清兒姑娘處理後事,便把此物給我了。”
何清商接過舞裙半響歎了口氣,“跟我走吧。”
沈璃跟在何清商身後走的時候忍不住問一旁的謝碎玉。
“師兄,你和何師姐有什麽矛盾嗎?”
謝碎玉搖頭,“未曾。”
“可何師姐看起來似乎很不喜歡師兄?”她疑惑道。
“師妹誤會了,大師姐對修者多是此般態度,若是師妹想知道,我日後可說與你聽。隻是……”
謝碎玉的語氣帶上幾分無奈,“你聲音太大了。”
沈璃:!!!
她這才發現何清商不知何時已經停下腳步,盯著她看。
沈璃默默退後幾步,躲到謝碎玉身後。
“師兄,你上。”
何清商冷哼了一聲,大跨步往前走。
沈璃一口氣還沒鬆完頭頂就感受到輕微的觸感。
“師妹發間落了一片樹葉。”
他伸手替她拿下樹葉,白玉般的麵上五官精致,眼中落著滿月的柔光,幹淨通透,嘴角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一舉一動溫和有禮,未曾有半步逾矩。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在原來的世界老板娘養的小兔子,恍惚間竟有幾分相似。
“師兄,”沈璃仰頭認真的看著他,“我能養一隻小兔子嗎?”
謝碎玉:“那我回宗門後給師妹選一隻小靈兔。”
沈璃:“嗯,剛好做紅燒兔頭。”
他身後碾碎樹葉的手一頓,神色自若:“……那還是選一隻大靈兔吧。”
大約半個時辰後,他們到了城外亂葬崗外圍,停在一石碑前。
何清商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開口解釋:“她無父無母亦無夫無子,自幼被賣到錦妄城,難覓故鄉,隻能在此處下葬。”
“你縛鬼袋裏的那隻小鬼呢?趕緊讓它出來,忙完趕緊走,別在這煩我。”
沈璃聞言把小土從縛鬼袋裏放了出來。
她修為不高,看不出小土究竟做了什麽,隻是見何清商神色詫異。
“你這鬼……倒是奇怪。”
謝碎玉溫和的嗓音響起,“那位姑娘死於非命,又被葬於陰煞氣重的亂葬崗,即便用了往生咒,心中亦了卻執念,也可能會化作厲鬼。而它做的事便是佑她不會成為厲鬼,順便贈了她一場安穩的來世。”
“那師姐為何那般驚訝?”沈璃不解。
謝碎玉看向她,眸色溫柔,“看來師妹在學堂時似乎有所遺漏。”
沈璃尷尬的笑了兩聲,“力所不逮,力所不逮。”
“此法需耗它一魂一魄。”
這個她在學堂裏學過,鬼魂若是缺失魂魄,那投胎往生後,要麽身體羸弱,要麽心智不全。
“姐姐……”
小土身體明顯透明了一些,他身量很小,隻到她腰間,臉色慘白,瘦的皮包骨頭,幾乎占據了半張臉的黑色眼珠亮的驚心。
“姐姐,小土沒辦法把她帶回來,是小土的錯,姐姐不要討厭小土好不好?”
沈璃張了張嘴。
“姐姐,小土好困,還有點疼,姐姐能不能摸摸小土的頭,小土……小土想睡覺……”
沈璃指尖動了動,剛伸出手還沒來得及摸到他的頭發,他便化作一陣黑霧進了縛鬼袋。
“還是不要摸了,小土會傷害到姐姐的……”
被明火灼燒又失去了一魂一魄後,他魂體虛弱的甚至無法說完一句話就陷入了昏睡。
沈璃升起一股說不清感覺,收回手垂下眼睫輕輕摸了摸縛鬼袋。
“沈璃。”
何清商冷不丁開口:“我一直都想問你件事。”
她恍惚抬起頭。
“人死後化為厲鬼,除了生前印象極其深刻的事都會因鬼氣侵蝕忘記,所思所想所為,都依照本能行動。”
毫無理智,不存善念,隻知食人肉,食人血,吞噬魂魄是為厲鬼。
何清商眼裏帶著毫不掩飾的懷疑。
“可它不僅沒有傷害你,反而還因為在意你的態度,剜出自己一魂一魄來補救。”
她懷疑過沈璃的身份,可她身上的氣息太過幹淨,除了靈氣再無其他。
是以她才會在今日當麵向她問出,尋求一個答案。
“你說究竟是為什麽?”
她聽見了腦海裏尖銳的警報聲和風裏傳來的鬼怪的哭嚎聲,手指微微顫抖。
何清商麵色嚴肅,端的是一副不得到回答誓不罷休的模樣。
她笑了一下。
“或許是一見鍾情?”
何清商臉一下子黑了,“沈璃,我沒跟你開玩笑!”
她委屈極了,“師姐,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才十四歲,它是金丹期的鬼修,少說都有幾百歲了,就算他真跟我有什麽關係,那也是前前前前好幾世的事了,我哪會知道啊?”
何清商聽她這麽說陷入沉思。
沈璃見狀摘下帷帽湊到她麵前,眼睫一眨一眨,“師姐你看看我。”
“你不感覺我長挺好看的嗎?我真覺得他就是覺得我好看不舍得傷害我,至於為什麽在意我的看法……”
“為什麽是在乎我的看法?就不能是他覺得自己做錯了嗎?”她反問道。
何清商皺眉,“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它是百年以上的惡鬼,早已被怨氣侵蝕透了,毫無羞恥善惡,一切隻憑本能,哪怕在縛鬼袋中明火灼燒也僅僅是不讓它發狂罷了,早已是非人之物,連意識都難以保持清醒,如何分辨對錯?”
沈璃回答的理所當然。
“我便是他的善惡。”
何清商:“?”
她看向謝碎玉,“你師妹?”
謝碎玉自若點頭,溫柔的看向她,“師妹身體可有不適,靈力屏障需不需要加強些?”
怪不得她來了鬼氣如此重的地方卻沒有感到不適。
沈璃感動的熱淚盈眶:“師兄,您真是我的親師兄。”
謝碎玉朝她微微一笑,後看向何清商,“嗯,親師妹。”
何清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