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沈璃在一個陰暗潮濕的房間醒來,四周一片漆黑，不見一點光亮，摸索著撐著手臂想要直起身,卻被耳邊突然響起聲音嚇得一個激靈。
“姐姐你醒了？”
在這種環境下,即使嗓音聽起來稚嫩而無辜，依舊讓心底發毛。
“姐姐我叫小土，你叫什麽名字啊？”
她僵硬的扭過頭看見了一雙黝黑的瞳孔,呼吸猛地一窒。
可小土依舊在自顧自的說下去,並不在意她有沒有回應。
“明明姐姐是我先選中的新娘，那個鬼突然出現非要跟我搶！”
他聲音委屈道:“但是我打不過他，所以姐姐隻能做我們兩個的新娘了,可是我想讓姐姐隻做我一個的新娘……而且,而且他還想殺死姐姐！”
沈璃聽著聽著,突然有點想笑。
縱使他表現的如何無辜無害，她也不會忘記錦妄城死的那四個人,一個修餓鬼道，吃人肉喝人血手上沾滿血腥的惡鬼能有多單純？
小土察覺到了她的排斥,聲音漸漸低落下來,“姐姐不喜歡我嗎？可新娘子都會喜歡夫君的，難道姐姐……是更喜歡那個大鬼嗎？不可以!我一定會對姐姐好的！姐姐可不可以更喜歡我一點？”
沈璃摸索的動作帶上幾分焦急,卻遲遲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
小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開心道:“姐姐是要找那個白白的長長的東西嗎？那個大鬼讓我把它們藏起來了,他說如果不藏起來,姐姐就不是我的新娘子了……”
他聲音又低落下來,“一會他就要來找姐姐了,他想殺了姐姐,小土不喜歡他。”
沈璃張了張嘴,還未發出聲音喉嚨就一陣刺痛。
她伸出手摸了摸,脖頸腫脹，隻是輕輕摸了一下就讓她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按小土所說，這裏一共有兩隻鬼，小土先來，另一隻鬼後到。
如果她要向外傳遞消息，必須要趕在另一隻鬼出現之前。
沈璃用指甲劃破指腹，在袖中的紙人身上以鮮血為墨，讓它動起來。
她的靈力被封印，隻能用這種方法。
“姐姐……”小土的聲音低沉下來，黝黑的瞳孔顯現出紅光。
“小土聞到血的味道了，姐姐的血好香，一定很好吃……小土就嚐一口，一口好不好？”
小土張大嘴巴，白牙森森，朝她的脖頸慢慢靠近。
沈璃攥緊掌心，剛想動作，小土的動作一頓，語氣明顯疑惑起來，“姐姐，這是什麽？”
從屋子縫隙隱約透出的光線，沈璃看清了他手裏的東西——一個血跡斑斑的小紙人。
“咦，它會動欸！”
小土興奮的把玩著手中的小紙人，小紙人在他手中用力掙紮，想要從他掌心逃出去。
小土越發感覺有趣，撕掉它一根胳膊。
沈璃右臂一顫，悶哼出聲。
紙人沒有五感，不會感覺疼痛，但用她精血喚醒的紙人不一樣，紙人經受的一切都會反應在她身上，紙人被撕掉胳膊，她的胳膊也會感覺到被撕扯般的疼痛。
小土聽見她的痛呼一下子扔掉紙人，關切的看著她。
“姐姐你怎麽了？”
沈璃皺著眉避開他的觸碰。
“姐姐不喜歡小土……”小土低下頭，不過片刻又重新抬起頭，眼睛恢複光亮，“不過沒關係，小土喜歡姐姐！”
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大門被人推開，從外麵射進來的亮光刺的她睜不開眼。
隨著那人踏進屋內，屋內瞬間明亮起來，房間破敗不堪，四個角落都點上了紅燭，靠著右牆擺了一張桌子，上麵也燃著兩根紅燭，紅燭前麵放著兩個木牌，木牌前放著兩個杯子。
他手中抓著三個紙人垂眸看去，紙人用力掙紮，拚命想逃離他的禁錮。
“物似主人形，跟你一般讓人生厭。”
“啊!”
沈璃痛呼一聲，蜷縮成一團，身體輕輕顫抖。
“你不要——”
小土話未說完，那人隨意一揮手，他身體砸到牆上被困住無法動彈，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那人蹲下身掐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狹長的眼底是森然的冷意。
“當初你拿劍殺死我的時候，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嗎？”
沈璃歪頭對他笑了一下，蒼白的麵頰和紅豔的嘴唇相襯，美豔的讓人一陣恍惚。
“不好意思，你是誰？”
捏著她下巴的力道驟然變大，沈璃強咽下湧到嘴邊的痛呼，對上他冰冷憤怒的神色，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笑容滿是挑釁。
出乎意料的，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人表情反倒平靜下來。
他輕歎一聲，撫上她的麵頰，一個斷了一條胳膊的小紙人在他另一個掌心出現。
“沈璃，你什麽時候弱到需要激怒我來得到活路了？”
他掌心出現幽藍色火焰，火舌一點點吞噬被困在掌心的紙人。
火焰印在他五官上，陰柔而蒼白的麵頰泛起紅暈，幽深的眼底閃爍著興奮的亮光，整個人詭魅而可怖。
沈璃無暇顧及，四個紙人同時被火焰灼燒傳來的痛感讓她疼得滿地打滾。
她努力想要維持最後一絲顏麵，用力咬著手背的皮膚不想大叫出聲，可還是承受不住從唇齒間泄出了一聲痛吟。
“嗚……”
好疼……
上一秒的疼痛讓她幾近暈闕，下一秒的劇痛卻又讓她再次清醒。
那雙注視著她的漆黑的眼眸光芒更盛，近乎癡迷的觀賞著她的痛苦。
多麽美妙的痛苦啊。
他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頰。
曾經你視我為螻蟻，毫不在意的把劍刺進我胸膛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一日呢？
當他手指移到她眼角的時候，那雙本應盛滿痛苦的漂亮的眼睛卻亮的驚心。
他瞬間反應過來往後退去，卻被一隻纖細的流血的小手抓著衣領，一柄劍幾乎同時刺進他身體。
沈璃用力拔出劍，撐著地半跪起身，用力抹掉嘴角的鮮血，雙目一片赤紅，嘴角弧度冰冷。
“傻逼。”
那人反應過來後卻大笑起來，笑得蒼白的臉頰都泛出詭異的薄紅。
“沈璃、沈璃……”
鬼氣從他的傷口溢出，傷口的部分逐漸變得透明，可他依舊在笑。
“哈哈哈哈——你還真是讓我意外！”
傷口愈合，他右手執著一把生鏽的劍，嘴角咧起一個詭異的弧度，一步步朝她走來。
“我叫墨漾。”
他聲如囈語。
“我用這把你曾經殺死我的劍殺死你好不好？”
剜出你的心髒，撕扯你的魂魄，我們永遠永遠在一起。
沈璃靜靜的看著他，身體還因為疼痛而輕顫，心情意外的平靜。
【係統，我被他殺死後能不能化身厲鬼？】
以她現在的修為，對上墨漾毫無勝算，可若是化身厲鬼還能搏上一搏。
係統看著麵前的信息，代碼快速運行。
墨漾不應該在這裏出現。
【……可以，但你變成厲鬼後也打不過他。】
這不是以她現在的修為能應對的了的危機，自己不過離開一會，他怎麽會發現她在這裏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她語氣冷靜。
她早該知道她要死的。
“你在想什麽？”
那人離她越來越近了。
沈璃攥緊手中的劍，如濃霧般的鬼氣讓她無法呼吸，視野因為缺氧陣陣發黑。
“在想你。”
她笑容靡麗如花。
“那從現在起可以不用想了。”
墨漾露出病態的微笑。
“馬上，我們就可以融為一體了。”
係統看著這一幕，咬牙準備強行幹涉。
沈璃靜靜的看著朝她心髒刺來的利劍，即便瀕臨死亡，她卻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害怕，畢竟總要死的。
隻是看著他嘴角嘲諷的笑意，心底升起的滔天怒火幾乎將她理智淹沒——就算她死了，她也要化身厲鬼用劍在這傻逼身上捅出七八十個窟窿！
手中的劍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緒，發出一陣亮光，瞬息之間一股靈力流遍她全身，堵塞的靈脈恢複運轉，丹田盈滿靈力。
她震驚的感受著身體的變化，可情況不容她多想，她滾了一圈躲過劍刃，在麵前人震驚的目光中用力揮過去，靈劍斬斷破劍割破血管。
一道虛影從劍中顯現，白衣墨發，眉頭微蹙——是謝碎玉存於絡景珠中的一道劍意。
虛影背對她，看見一旁臉上帶著幾分驚愕的厲鬼，眸中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冷色，可轉頭朝她看來的時候溫柔又滿懷擔憂。
“遇見什麽事了？”
沈璃鼻尖一酸，“沒、沒遇見什麽……”
虛影沒再問什麽，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把絡景珠放進她手裏。
“會沒事的。”他說。
落在頭上的手沒有實感，卻讓她差點落淚。
“係統嗚……這、這就是父愛嗎……我還是頭一次感受到嗚嗚嗚——”
係統感覺到她借助那抹劍意突破了築基中期，程序加載完全急切開口:“別感動了！我隻能控製他半刻鍾，按我說的行動！”
沈璃抹眼淚的動作一頓，看著被困住一動不動的墨漾，眼中印出他脖頸流出的暗紅色的鬼氣驀地笑了一下，眸色暗沉。
她持著靈劍一步步朝他靠近，停在他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劍尖一寸寸刺進胸口，鬼氣凝聚而成的身軀不會流血，從傷口溢出森森鬼氣。
“當初在花燈會上掐我脖子的是你吧？”
她低低笑了一聲，溫柔而纏綿的撫平他皺起的眉頭。
“真是惡劣啊……明明可以直接把我抓走，偏要提前預告，讓我驚恐的度過整個花燈節，防備著不知何時會出現奪去我性命的惡鬼……”
手指從眉眼沿著臉部的線條一點點滑落，最後停在脖頸處驟然用力。
“把我當做玩具嗎？那你不妨感受一下玩具的心情。”
即便淪落到如今的境地，墨漾也不見絲毫驚慌，艱難的他伸出手撫上她的眉眼。
“真美啊……”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手，微一用力。
“哢嚓——”
寂靜的地牢響起骨頭碎裂的聲音。
少女眸色深紅如血，笑容清淺:“我也這麽覺得。”
係統看著時間逐漸過半，忍不住開口提醒。
【別浪費時間了，他是渡劫期鬼修，這隻是他的一具分身，這樣做毫無意義。】
沈璃眼底冰冷。
“可我又為什麽非要追求意義呢？”
係統忍不住皺眉。
【開個玩笑罷了。】
她隨意鬆開手直起身。
【需要我做什麽？】
【咬他一口。】
沈璃點了點頭，低頭靠近他的脖子用力咬了一口，鬼氣從口腔流入氣管，讓她不適的輕咳了一下。
係統抓緊時間進行操作。
吸收鬼氣，模糊記憶……
少女昏倒在地。
不過一刻鍾，程序加載完成，它急忙開口道。
【已經好了，你現在趕緊離……你在幹什麽？！】
沈璃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的，褐色的眼眸清亮，雙手緊緊的攥著躺地上的厲鬼的衣襟。
大約見沒有勝算，墨漾召回了寄存在分身上的意識，分身無力的躺在地上，眼睛緊閉，麵色蒼白，像個精致而病弱的木偶。
若是忽略他之前的變態行徑，看起來倒有幾分可憐。
可沈璃並不覺得，她飛速拔下他的衣服，露出心口的位置。
“他說我之前殺了他，我想看看傷口。”
【他這副身體是用鬼氣凝聚而成的分身，你看不到傷口的，趕緊離開！】
她不怎麽記得之前的事了，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係統，他說原身曾經殺了他，我很好奇，你曾經告訴過我原身隻是個人美無腦還倒黴的小炮灰，她怎麽會招惹一個這麽大的麻煩？”
係統:“她人美無腦還倒黴，招惹幾個變態不是很尋常嗎？”
沈璃:“？”
嘶，這麽一想好像也對啊……
係統再接再勵:“我給你看的小說是圍繞男女主展開的，書中沈璃作為一個開局就死了的女配沒有太多筆墨，但世界形成之後會自動補全她的經曆，而補全的這些經曆，即使我是係統也不知道。”
沈璃思索片刻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這個墨漾和原主是什麽關係？”
“普通仇人關係，性格不合，死了也不休那種。但你現在修為比不過他，還是離他遠點好。”
沈璃認同點頭，伸手撿起一撮飄落在地的頭發。
係統:“你想幹什麽？”
沈璃憐惜的摸著暈倒在地的墨漾的側臉。
“31，你看他多好看。”
係統:“?”
“我對他一見鍾情了。”
沈璃撕下裙擺的布料把撿起的發絲包裹起來。
係統:“???”
“常言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沈璃悲痛的看著墨漾:“雖然你已經死了，但沒關係，我們可以上演一段人鬼情未了。”
係統:“……你喜歡他個屁啊！”
係統被她逼得罵起髒話，機械音劇烈起伏，“又醜又變態，長的沒你一半好看你喜歡他什麽？！”
沈璃哀痛的搖了搖頭，“可是31，感情就是這麽不講道理，就像人美無腦還倒黴的人總會招惹幾個變態。”
係統:……
它的機械音恢複冷靜:“你認真的？”
沈璃從係統的問話裏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但她還是堅定點頭。
開玩笑，她對係統從來沒怕過。
“希望你不會後悔。”
沈璃笑眯眯的站起身離開，臨走之前用力踹了墨漾一腳。
“有你在，我怎麽會後悔呢？”
縱使係統被她氣的不輕，依舊指引著她拿回了儲物袋和笛子。
她走到被卡在牆上的小土麵前。
“姐姐是來救我的嗎？”小土期待的看著她。
沈璃點頭，拿出宗門發的法器。
“我來救你往生。”
一刻鍾後，沈璃好不容易從地窖裏出來的時候，這才發現地窖在深山之中，四周都是幾人高的樹木。
【此處距離錦妄城三百裏。】
???
“現在距離我被抓走多久了？”
【已經兩天了。】
沈璃摸到腰側的笛子一個激靈。
完了，被抓走這麽長時間，宋星予他們應該正在找自己，要趕緊跟他們報一聲平安。
她從袖子裏想摸出紙人給他傳訊，卻摸了一手空。
“對哦，紙人全被那傻……鬼燒光了！”
而且以她的修為和靈力也沒辦法做到這麽長距離的傳訊。
可等她禦劍回到錦妄城，至少也要一天一夜。
“係統，如果我想給宋星予他們傳訊，需要多少積分？”沈璃問。
“一積分，但你想好要怎麽跟他們解釋了嗎？”
“什麽？”她不明白係統的意思。
“築基期的修為無法進行長距離傳訊，即使我以你的名義和靈力給他們傳訊，日後他們問起你，你要怎麽解釋？”
沈璃沉默了。
片刻後她歎了口氣，敲了敲腦門。
自己是紙人燒了，又不是腦子燒了，怎麽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反應不過來。
她認命的召出桃木劍，躺在劍身上禦劍飛行，在心裏祈禱她回去之後，能把這件事盡量輕鬆的掀過去。
“姐姐姐姐我好餓，你為什麽要把我關在這裏麵啊？”
即使被關進法器裏，小土依然不安生，開口撒嬌道。
沈璃心冷如鐵，閉著眼問:“錦妄城那三個人是你殺的嗎？”
“是小土做的。”他直接承認。
“嗯，你殺了無辜的人，所以被關在裏麵。”
從法器傳來的聲音充滿迷茫。
“可小土隻是餓了，餓肚子好難受，小土不想餓肚子。”
沈璃眯了眯眼，學著他的話回道:“是啊，可我隻是要抓你，不抓你好難受，小璃不想難受。”
兩個時辰之後，沈璃在一片樹林裏停下。
她修為太低，不能做到長時間飛行，每禦劍一段時間就要停下來恢複靈力，在休息的時候她再次嚐試傳訊。
依舊失敗了。
距離還是太遠了。
沈璃歎了口氣。
小土的聲音再次響起。
“姐姐不開心嗎？”
沈璃不想理他。
“姐姐不要不開心了，我給姐姐講個開心的故事好不好？”
就像這一路上做的那樣，小土不在意她有沒有回答，自顧自說下去。
“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故事，那時候小土還沒有變成鬼。姐姐叫小粟，小土今年七歲了，姐姐年紀有兩個小土大，對小土很好，小土總是吃不飽，爹爹和娘親還總是打小土……但姐姐從來不打我，還把自己的飯給小土吃。可是後來姐姐和小土的飯越來越少，哥哥弟弟的飯也越來越少，可是有一天，小土還有哥哥弟弟的飯變得好多好多，那是小土吃的最飽的一次！可是姐姐不見了……”
小土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一直沒有回來，爹娘說姐姐不會回來了，還說下次三姐姐走的時候也會有這麽多飯，還讓小土和哥哥弟弟看著不要讓其他姐姐提前走，可小土想餓肚子，想讓姐姐回來……”
沈璃張了張嘴，她不是傻子，自然能聽出這個故事不像小土描述的那麽簡單，沉默半響後回道:“……這個故事可算不上開心。”
小土不解道:“可除了小土，其他人都很開心……姐姐為什麽不開心？”
“你不是也不開心嗎？”沈璃反問，“我和你不開心的原因一樣。”
“姐姐也喜歡姐姐嗎？”
小土語氣高興起來。
“姐姐是我的新娘子，我可以帶姐姐去看姐姐！”
沈璃:“……”
她就不該說話。
但哪怕她一句話都不說，小土依舊自顧自說個不停，說的話大多沒有什麽含義，隻是絮絮叨叨的把這些年他所見過的事情都講了一遍。
他很聰明，能從細枝末節判斷出她願意聽什麽，不喜歡聽什麽，然後避開她不喜歡的故事，當感覺到她對哪件事稍微有興趣的時候，還會特意講的慢一些。
沈璃聽著他的話，看著頭頂的樹葉出神。
他活著的時候，應當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
半個時辰後，靈力徹底恢複，沈璃起身想要繼續禦劍飛行，小土突然開口。
“姐姐……小土好餓……”
沈璃無情道:“餓著。”
“姐姐，小土不吃肉……姐姐能不能往這裏麵裝點土，小土真的很餓……”
沈璃動作一頓。
何清商跟她說過，餓鬼吃人的血肉和魂魄以外的東西是沒有飽腹感的。
所以……
“姐姐，小土真的好餓……”
但饑餓總是會讓人感同身受的。
沈璃歎了口氣，從儲物空間裏扒了半天，扒出幾塊剩下的用油紙包裹的栗子糕，送進法器中。
小土驚喜的聲音傳來，“姐姐，這些土是甜的！”
沈璃解釋道:“這是栗子糕，不是土。”
小土聲音滿是不解，“可明明就是土啊……又黃又紅，還有好多小石子……”
沈璃意識到不對勁。
【係統，他怎麽了？】
【修仙界對待惡鬼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直接殺死，魂飛魄散，另一種則是把他們投入明火之中，由火焰灼燒盡他們身上的罪孽和怨氣，承受靈魂撕裂之刑，如果最後它們還活著，就能重新輪回轉世。】
【而縛鬼袋雖不至於殺死它，但其中的明火也足以讓它無法正確感知外界。】
過了好一會，沈璃才回話道:“……那把小石子挑出來不要吃了。”
“好！”
小土開心的回應道。
抱著一點她自己都說不清的情緒，接下來一段時間，每當她靈力耗盡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她都會順路弄點東西塞進法器中。
而每當這個時候，小土也難得安靜下來。
“姐姐，你真的不願意當我的新娘子嗎？”
小土又一次吃完一條烤魚後巴巴問道。
沈璃拍了拍手掌站起身，“一點都不想。”
小土不死心，繼續問:“那姐姐怎麽才願意當我的新娘子呢？”
沈璃有些不耐煩，她隨手指向一處。
“那裏有什麽？”
“有好多樹。”小土如實答道。
“你覺得最中間的那棵樹和其他樹最不一樣的是什麽？”
“好像……比其他的高一點？”
“嗯，你說的對，但對我來說，它和其他的樹沒有任何區別。”
沈璃拿起裝著小土的法器，把它係在腰間。
“但如果它在烈日為我遮陰，雨天為我擋雨，夏天為我開花，秋日為我結果，我就會喜歡它，它對我來說就是最特別的，我願意為它澆水除草，清理枯枝敗葉，做所有我能做的，對它好的事情。”
她拿起桃木劍，估摸了一下天色。
“所以，等在所有人裏麵我最喜歡你，說不定就願意做你的新娘子了……當然，前提是你年紀還要再大一……”
“沈璃！”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宋星予撥開草叢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沈璃施法的動作一頓，驚悚的看著他。
完蛋，她還沒有來得及交代小土不要把另一個鬼的事說出來……
【係統，所有積分，讓小土忘記墨漾。】
【……不要把一積分說得跟你有一百個積分一樣，而且讓它忘記這件事需要三個積分。】
【那讓它不能說話呢？】
【一個積分。】
【那就讓他不能說話。】
宋星予一臉焦急的朝她跑來，卻看見她左手上的用來包紮的手帕慌張的不知如何是好。
沈璃深呼一口氣，先一步抬起右手放在他肩膀上，“冷靜，我沒事！”
沒關係，宋星予好忽悠。
她語速飛快:“雖然我確實是被惡鬼抓走了，但是多虧你給我的玉笛還有儲物空間裏的法器，我成功逃了出來，毫發無損，這是我全身上下唯一的傷口，我什麽事都沒有！”
不待宋星予反應過來，她立馬拋出一個問題，“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宋星予想說的話被她這機關槍一突突後，跟著她的話愣愣回道:“是你的小紙人帶我來的……”
沈璃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疑惑的看著他。
她的小紙人都被墨漾燒光了，怎麽會帶他來這裏？
宋星予露出手心的紙人，它左手舉著喇叭，右手拿著一個沾滿血跡的紙胳膊。
墨漾燒紙人的時候忘記了之前被小土拽下來的那條紙胳膊。
它身上的靈力幾近殆盡，動作緩慢的飛到她掌心，小小的紙手卷著她的食指輕輕蹭了蹭，陷入沉睡。
紙人依靠她注入的靈力而行動，依她之前注入的靈力，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不可思議了。
她用指肚蹭了蹭，在它身上輕吻了一下，“辛苦你了，休息會吧，它們都會回來的。”
“是你一個人來的嗎？”
她把紙人收進袖裏，看著愣在原地的宋星予繼續問道。
“不是，”宋星予目光緊緊盯著她被手帕包紮的左手，“原本是大師姐和我一起來的，但行至這片樹林的時候，它感覺到了你的蹤跡，我就先來了。”
沈璃注意到他的視線無奈的笑了一下，“真沒事，就是破了一層皮，你也知道我比較怕疼，就給包紮起來了。”
宋星予盯著她，一向飛揚的眉毛蹙起，眼底滿是懷疑，“那你給我看看。”
“啊，這就不用了吧?”
沈璃一邊說一邊把手往後藏。
可宋星予並不打算給她逃跑的機會，抓住她的手臂，半是強迫的逼她露出左手，又小心翼翼的解開手帕。
在看清全貌的那一刻，他呼吸一滯。
少女光潔白皙的手背上有著一個占據半邊皮膚的傷口，帶著齒印的邊緣是腫脹的慘白，差點被咬下來的皮肉半掛在手背上，還在往外冒著鮮血。
“這就是你說的破了一層皮？”
宋星予清朗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風雨欲來之勢，一字一頓的反問。
沈璃莫名有些心虛，不敢跟他對視。
“可是我全身隻有這一個傷口，被惡鬼抓走隻受了皮肉傷不就是破了層皮麽……”
她越說越心虛，聲音也越來越低。
宋星予周身的氣壓漸低，幾乎是壓抑著怒火問:“那惡鬼呢？”
沈璃立馬答道:“我打贏他了！在宗門發的縛鬼袋裏。”
宋星予沒有回答。
沒過一會，她就聽見了一陣悉索聲，緊接著一藥瓶出現在她視線。
它沉默著用把藥粉灑在她傷口上，又拿出帕子重新包紮起來。
“宋星予……”
“別說話，”他話裏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我怕我忍不住罵你。”
他氣沈璃也氣自己，氣她瞞著他傷口，氣自己沒用讓她被惡鬼抓走。
沈璃立馬閉上嘴。
“跟我去找大師姐，讓她幫你治療。”
“這麽就……”話剛說到一半，她接收到宋星予的視線立馬拐了個彎。
“好！”
宋星予召出佩劍讓她上去。
沈璃往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笑了一下。
“那個……我能不能去溪邊整理一下衣物?”
宋星予皺眉問:“非要現在去？”
沈璃忙不迭點頭，“你是知道我的，亂糟糟的出去見人比讓人打一頓還難受。”
宋星予懷疑道:“之前也沒見你這麽講究，去寒棲峰找你那次……”
不知怎地，他沒接著說下去。
沈璃不服氣的反駁:“我們在弟子堂的時候彼此什麽模樣沒見過，那能一樣嗎？！”
“哎呀，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就一小會？就一小會——”
宋星予:“……”
他悄悄紅了耳尖，“就一小會，我不能離你太遠。”
沈璃生怕他反悔立馬答應。
“對了宋星予，宗門發的縛鬼袋你帶著嗎？”
“帶了，怎麽了？”
“那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你用——”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就一會就一會——”
“你別這麽說話！”
……
“……給你就是了。”
來到溪邊以後，宋星予背對著她站在不遠處，沈璃估摸了一下距離，又往後小小退了兩步。
這樣她即能察覺到宋星予那邊的情況，又不會被他聽見她和小土的談話內容。
【係統，能不能讓小土現在暫時能說話，之後再不能說話？】
沈璃的想法很簡單，先試著和小土進行交易，讓他不要說出墨漾的事。要是小土不願意，那就繼續讓他不能說話，何清商問起來她就裝傻，隻是難保不會被發現。
反正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將將才築基的修者，她什麽都不知道。
【可以。】
【不扣積分吧？】
【……不扣。】
“姐姐姐姐，小土剛才突然就不能說話了，小土差點就……”
“小土。”
沈璃飛快打斷他的話。
時間不多了，沒時間聽小土說這些了。
“嗯嗯，姐姐你說！”小土的聲音明顯歡快起來。
“我想讓你不要對我們兩個以外的人說出大鬼的事，隻要你答應，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
“那姐姐做我的新……”
“不當新娘子！”沈璃在他說出來之前搶先截斷。
“那……”
小土思索了一會說:“那我們去玩吧！”
沈璃鬆了一口氣，這算是最簡單的了。
“小土之前見過姐姐，那時候姐姐身邊還有另一個長的很醜的家夥……就是那邊那個!小土很討厭他，不想和他一起，小土想和姐姐一起玩，一起吃好吃的！”
小土的憤憤道，如果不是他現在在縛鬼袋中，沈璃都感覺他要衝上去揍宋星予一頓。
沈璃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們說好了，到時候我帶你去玩，你不許把大鬼的事告訴其他人。”
“嗯！”
小土高興道:“這是隻有小土和姐姐知道的事情！”
和小土商量完之後，沈璃隨便沾了點水收拾了一下朝宋星予走去。
“宋星予，我們走……”
她剛拍了拍他的肩膀，卻沒想到他反應極大的跳開了。
沈璃一臉懵逼的看著他。
宋星予漲紅著臉，不自覺的提高嗓門，“咳咳——走就走，你拍我幹嘛！”
沈璃更懵了，“我不是經常拍你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宋星予快速道，臉色好像更紅了一些。
“我不喜歡你拍我，你離我遠點！”
“你才要離姐姐遠點！”
沈璃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土先忍不住了，憤怒的罵道:“你這個醜八怪，又醜又難聞！你才應該離姐姐遠遠的！”
宋星予身後把她拽到身後，警惕的看著四周。
“你是誰？！”
“我是你兒子，你個醜八怪，不要碰我新娘子的手！”
小土看見宋星予抓著她的手更加憤怒，悲憤的吼聲大的幾乎整個森林都能聽見。
沈璃:“……”
【係統，我還不如爛在地窖裏等他們來救我呢。】
【那你等不到他們來救你就會被那個鬼修的其他分身給弄死了。】
宋星予順著聲音視線落到她腰側的縛鬼袋上。
沈璃尷尬的笑了兩下，“你聽我解釋，這就是那個鬼修，其實他之前不這樣的……”
宋星予語氣冷靜，一邊說一邊從儲物空間裏拿出武器，“它喊你新娘子？”
沈璃連忙攔住他要往縛鬼袋上砍的手。
“冷靜！冷靜！你這一刀下去我也沒了！而且他還小，隻是個五六歲的小鬼，什麽都不懂，而且等回宗門……”
“我不小了！”小土不服氣的反駁，“我什麽都懂，姐姐就是新娘子，我是爹爹，我們以後會有姐姐三弟和妹妹！”
“小土，你別說話了！”
沈璃急得焦頭爛額。
宋星予對她笑了一下，“你還知道它的名字？”
“這一路上他一直在說，然後就知……冷靜別動手啊！”
沈璃拚命阻攔處在暴怒中的宋星予，可小土依舊不服氣的在挑釁。
“沈璃，我很冷靜。”
宋星予看著被她護住的縛鬼袋，嘴角緩緩勾起，眸中燃起熊熊怒火。
“他既然說是我兒子，我就該負起這個責任，好、好‘教導’他。”
作者有話說：
預收:《反派擺爛後》
《仙途》中最大的反派，男主謝迢路上的最大絆腳石在修煉途中意外猝死。
而意外穿越到猝死的魔尊身體的蕭虞睜開眼就聽見耳畔係統畫大餅的聲音。
因為熬夜工作而猝死的簫虞:……
那還是讓我躺……等等——
她一個仰臥起坐。
她現在可是穿成了魔尊哎？她為什麽要自己上呢？
培養一個大反派替她完成任務，她癱在魔宮混吃等死不更好？
蕭虞眼睛發亮，開始物色人選。
替代她的大反派必須殘忍冷血，武力高強。
不遠處黑衣修者手起劍落，跟他對陣的修者倒了一地。
替代她的大反派必須冷酷無情。
黑衣修者搜刮盡倒地修者的靈石，連把劍都沒留下。
替代她的大反派必須心性堅定。
黑衣修者拿好東西起身離開，麵不改色無視一旁楚楚可憐的柔弱女子。
蕭虞:!
何等冷酷無情，心性堅定，殘酷不仁！
就是你了!
“朋友，這裏有一份五險一金包吃包住工作時間靈活節假日有補貼的工作幹嗎？”
黑衣修者:“……。”
“提前預支一年靈石！”
“……幹。”
於是她用一袋子靈石成功帶回來了一個優秀的反派接班人。
凡是安排給他的劇情任務，沒有一次失敗的，甚至還能超額完成。
***
謝迢覺得這個魔尊好像不太聰明。
至今還沒有發現他就是那個她恨極了的天靈宗修者。
他麵無表情的往胸口插了一劍，完成了蕭虞安排的重傷謝迢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