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接上

蘇清意隻湊活著睡了不到三個時辰就醒了, 要是在平時,她這麽累,蕭恪一定會撈著她親兩口, 然後將她給塞進暖呼呼的被窩裏, 掖好被角,放任她沒規沒矩地繼續睡覺。

又想蕭恪了,有蕭恪在時不覺得,蕭恪不在時便發現他總是有很多能數得出來的優點。

京城生變瞞不住, 蘇清意也沒有打算瞞, 一大早皇後就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想找蘇清意問個清楚,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蘇清意將事情理了理, 簡單地說與了皇後, 皇後聽完, 差點兩眼一黑暈過去, 還是蘇清意手疾眼快攙住了皇後。

皇後被蘇清意攙著坐下,又用了一杯熱茶緩了緩。

她很想問問上天憑什麽,憑什麽要這麽對她。

作為隆和郡公的嫡女, 她自然有的是名門望族想要求娶,是先帝見她才幹出眾, 認為她可以輔佐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才一道聖旨把她定為了太子妃, 她並不願意嫁給當時還是太子的老皇帝, 因為這個男人太過無能, 也太過自以為是。

然而誰讓他命好呢,先帝隻有他這麽一個兒子, 皇位隻能落到他的頭上, 先帝也是怕自己駕崩之後無人能轄製住自己兒子, 才給自己兒子千尋萬找,挑了一個能幹的太子妃。

對於先帝來說,這是滿腔父愛,對於皇後來說,這卻是她一生不幸的開始。

宮牆太高,高到她的餘生隻能見到四四方方的天空,高到困了她一生。

皇後扶持著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男人,還要為這個男人的胡作非為收拾爛攤子,盡她所能地去維護大渝。

她確實是一位很好的皇後,當得起國母的風範。

可她真的太難熬了,扶持老皇帝令她筋疲力盡,於是她選擇了站位,用她的權力去幫助蕭恪,她想,隻要在有生之年,能看見大渝有一個好皇帝,就很好了。

帶著這麽一點想法,皇後甚至參與了謀劃老皇帝死亡的計劃,她想著老皇帝早點駕崩也不錯,還大渝一個安定,也還她一個清靜,她不執著於權力,當上太後之後不爭不搶,安度晚年。

老皇帝卻連她這麽一個願望都不滿足她,都活不了太長時間了還能搞出這麽一出幺蛾子來,和魯才盛勾結去暗算自己的親生兒子,除了他之外也無人再能做得出來此等荒唐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老皇帝以一己之力導致了叛亂。

京城要血流成河了。

她隻能寄希望於蕭恪,望蕭恪能快快趕回京城,主持大局。

“清意,陛下呢?”皇後難受了一陣之後,又恢複了尋常時的冷靜。

蘇清意:“陛下在寢殿待得很好,不會有人去叨擾到陛下,皇後娘娘可要去看看?”

皇後搖了搖頭,她隻是想知曉蘇清意是如何看待皇帝的罷了,至於見麵,她隻會感到無比惡心。

蘇清意既然將皇帝給軟禁了起來,那就不怕皇帝再搞出什麽幺蛾子來。

“你比本宮能幹,皇宮交給你,本宮很放心。”她也實在不想再去收拾老皇帝弄出來的爛攤子了,她,還是等著塵埃落定吧。

蘇清意覺得皇後很可憐,這一輩子都沒有為她自己而活過。

女人遇上一個狗男人,會造成一生的不幸與苦難。

皇後若不當皇後,無論做什麽都是驚才絕豔,偏偏嫁給了老皇帝這樣的貨色。

“本宮乏了,就先回宮了,你若有用得上本宮的地方,隻管派人來尋本宮。”皇後徹底甩手不幹了。

蘇清意:“娘娘回宮路上注意風雪。”

皇後笑了笑,她都沒多少年歲可活了,還能遇上一場大風雪,又何必再看真實的風雪?

送走皇後之後沒多久淑妃也來了,淑妃猜測皇後會來,她特意來得晚些。

“孩子你還好嗎?”淑妃心疼得要死,怎麽偏偏就她家的孩子遭罪了呢?

蘇清意在淑妃麵前跟個沒事人似的:“娘娘怎麽過來了?”

淑妃說:“我都聽說了,醇國公發動了兵變,正在攻打皇宮。”

蘇清意:“娘娘不怕,叛軍打不進皇宮裏來的。”

淑妃無聲歎氣,她擔心的並非是這件事。

“你一定為此累壞了,恪兒呢?他有沒有消息傳回來?他何時能回來?”淑妃可以肯定的是,蕭恪要是得知蘇清意撐著這偌大的宮城,會很心疼。

蘇清意上次和蕭恪寫信還是沒有去黎融那裏小住時了,她也不知蕭恪目前究竟在哪裏,她隻是道:“殿下很快就會回來的。”

她相信,蕭恪一定會早日趕回來的。

淑妃眼眶發熱,幾欲溢淚。

“娘娘,我……還得告訴您一個不幸的消息。”蘇清意低下頭,不想讓淑妃瞧見她的失態,“太尉府的一個管事背叛投了反賊麾下,將王妃騙出了王府,挾持而去,王妃她,她……”

蘇清意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低下頭也沒能擋住淚珠低落在她的衣裳上。

淑妃張開雙臂攬住了蘇清意:“我明白了,孩子,你不必說,我都已經明白了。”

張氏,成了這場叛亂的第一個犧牲品。

蘇清意從昨天到今天,終於大哭了出來。

她真的、真的沒有那麽堅強。

此時此刻,蘇清意好像明白了為何她的母親會鬱鬱而終。

她的母親曾無比崇敬河間侯府的氣節,而父親作為河間侯府的世子,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卻不願意再去牽扯陳年舊事,隻有母親執著於為河間侯府眾人報仇雪恨。

母親執著,多年不曾改變,她卻一直得不到最親近的人支持,父親隻會勸她放棄,勸她過安生日子,分明是自己曾經無比傾慕的人,最終走向了陌路,得不到他哪怕一點在此事上的溫情。

蘇清意在淑妃的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溫情,再堅強的人都會需要安慰的,淑妃安慰了她,安慰了在混亂中強撐著去應對的她。

她又想蕭恪了。

蕭恪也會安慰她,並且會安慰好她。

蘇清意不太分得清她對蕭恪到底是何種情感,她隻知,蕭恪於他而言,承擔著很重要很重要的角色。

……

馬蹄飛濺起大雪,前蹄高揚而停,馬背上的人跳下馬去,單膝跪地:“殿下!京城急報!”

蕭恪坐於馬背上,身後是一隊氣勢不凡的軍隊:“報。”

“醇國公叛亂,以左右驍衛、左右武衛、左右金吾衛逼宮造反,京城請求支援!”

蕭恪心跳一亂:“側妃和王妃她們如何?”

“側妃帶人去了皇宮,王妃……死於反賊劍下。”

蕭恪失神:“你說……王妃死了?”

……

叛軍攻打也不是時時刻刻,是人就得吃飯休息,打了那麽久是個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趁著叛軍休息的間隙,蕭征在宮牆上重新排兵布陣,補充弓箭,加強防禦,待叛軍再來時好以箭陣伐之。

他也很久沒有合眼了,不過他到底身體底子好,表麵上完全看不出來他的疲憊,指揮著所有能用的人。

醇國公打的是誅殺逆賊的口號,而這個逆賊就是成王殿下,這手操作台過無恥,簡直是賊喊捉賊,如果不能擊敗醇國公,將醇國公拿下問罪,蕭恪搞不好還得背上一個弑父的罵名。

在不要臉這一塊兒,真是無人能與醇國公相比。

幸運的是嘉王和平王也參與到了對抗反賊之中,他們雖然手中沒有軍權,可到底在京城經營了這麽多年,又是皇子,不會坐著挨打。

隻是這京城還得來人主事,而這個人必須是成王殿下。

誰在此事主事,誰就順理成章地能成為下一個名正言順的大渝皇帝,天下人對於名正言順看得很重,若是名不正言不順,總是容易引起非議。

蕭征在心中祈禱著他家殿下能早日回京,不然到時候名正言順當上皇帝的,說不定就是嘉王或者平王。

哪怕嘉王和平王早就已經退出了皇位之爭,可那到底是皇位,是一個坐上去就可以執掌天下的位置,就算是嘉王和平王之前放棄了皇位,也未必不會被皇位**著後悔,選擇重新爭奪皇位。

一旦嘉王或者平王當上了皇帝,他家殿下想要再奪皇位,就隻能起兵,而起兵一定會遭到無數詬病。

他隻能做的,一個是阻攔叛軍,另外一個就是將嘉王和平王給攔在皇宮之外,不許他們進宮。

殿下,您可千萬要趕緊回京。

蕭征一直鎮守宮門,連眼都來不及合一下,自是不知他家側妃已經瘋到逼迫老皇帝寫下了退位的詔書,老皇帝親筆,還蓋了國璽,後麵蘇清意又摸了老皇帝的私印一並蓋上,這份聖旨的正統性無人可以質疑。

而且蘇清意還將國璽也給收了起來,就算是蕭睿和蕭啟進了宮,也什麽都做不了。

更為重要的是,蘇清意沒有打算讓老皇帝活到將她逼迫他寫下傳位聖旨的事情透露給旁的人那一刻,在老皇帝接觸到別的人之前,蘇清意一定會讓他駕崩。

如果不是形勢所迫,蘇清意也何必做到這個地步,她閉眼不閉眼,眼前都是滿滿的算計,算著能關係到大渝前途的一切。

“敵人又要上來了!”

蕭征回神,不再多想,他挽起長弓,搭上羽箭,射出了第一箭,正中一人。

“攔下叛軍!”

……

後來京城百姓提及那場叛亂,無人不記憶猶新,宮門前死的人太多,流的血染紅了宮門前的長街,再怎麽洗也洗不掉,哪怕雪水化去,也沒能帶走這沉重的痕跡。

所幸,他們後來遇到了一位很不錯的皇帝,是個明君,他終是在大渝百姓水深火熱幾十個春秋之後,還了百姓們一個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