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前夕

夜間的晚宴蘇清意抱著孩子去得不算早, 她帶小晚晚進宮隻想給淑妃皇後她們看,可不想給老皇帝看,但是她又不能不將孩子帶著過去。

張氏和淑妃一左一右坐在她的旁邊, 三個人別的不幹, 就隻管逗孩子,小晚晚睡了一下午,這會兒精神得不行,看見什麽都想上手去抓一抓, 蘇清意怕小晚晚會傷著自己, 所以很是小心。

老皇帝是跟皇後一道出現的, 他一過來眾人都要見禮, 蘇清意趁行禮上偷偷地打量了老皇帝兩眼, 老皇帝的麵色看起來很是紅潤, 不知道的還以為老皇帝是要返老還童了, 可仔細去看老皇帝的眼睛, 就會發現老皇帝的眼睛是渾濁無光的,比之上一次見麵,那雙老眼裏透露出了十足的疲憊。

蘇清意垂下頭, 勾了勾唇角,老皇帝苟不了太久了。

老皇帝享受了一下眾人都對著自己俯首稱臣的爽快感, 才叫眾人平身, 他的目光掃視著下方所有的人, 在目光觸及到蘇清意時, 不自在地飛速挪開。

這點小動作蘇清意恰巧看見,她不禁好奇, 老皇帝這是在心虛嗎?

心虛什麽呢?總不會是心虛把蕭恪派去東邊剿匪吧?

老皇帝在前來參加晚宴的眾人都坐下之後, 便開始慢慢地說話:“今日是中秋, 闔家團圓的日子,朕將各位召入宮中一起過中秋,也是希望諸位都可以和和美美。”

蘇清意聽得唇角癟了下去,要是真的有心讓大家好好地過中秋,就不應該在闔家團圓的日子將這麽多的人給叫到皇宮裏來,陪他演這場無聊至極的戲。

“但,大渝百姓仍有生活不安定的,今日東邊就起了匪患,朕思慮再三,決定派朕最可靠的皇子,也就是老五,去東邊剿匪,今天也是給老五送行的日子。”

老皇帝此話一出,蘇清意的身上便多多少少聚集了許多的目光,有可憐有惋惜也有幸災樂禍,眾人神色各異。

蘇清意仿佛沒有接收到眾人的打量,自顧自地坐著陪小晚晚玩,用手指頭勾著小晚晚去抱。

“兒臣定當不負父皇信任。”蕭恪走上前,在中央跪下,磕了個頭。

老皇帝臉上流露出分明的笑來,顯然是對蕭恪識時務的態度很滿意。

後麵老皇帝又說了些冠冕堂皇的話,蘇清意隻聽了兩耳朵便不再多加關注,反正也不是她能聽得下去的話,有這功夫,還不如多吃兩口菜,免得待會兒回成王府的路上就餓了。

既然是蕭恪的送行宴,就會有很多官員端著酒杯去敬蕭恪,或真心或假意地祝蕭恪早日凱旋。

這就是當皇帝和當皇子的區別了,那麽多的人給蕭恪灌酒,蕭恪來者不拒,因為蕭恪是皇子,不好拒,而若蕭恪是皇帝,他願意喝誰敬的酒就喝誰敬的酒,哪裏還用得著跟這些人虛與委蛇地客套?

蕭恪在晚宴上被灌了很多的酒,到晚宴快結束時,蕭恪已經目光渙散,腳步虛浮。

淑妃心疼地命人扶著蕭恪上了馬車,又細細地叮囑了寧福要給蕭恪打水擦身子,還要給蕭恪煮醒酒湯。

蕭恪身上的酒味兒太濃,蘇清意和張氏便乘坐了另外一輛馬車回去。

在馬車上張氏便忍不住道:“他們太過分了。”

那些敬蕭恪酒的人,真心祝願蕭恪的其實酒杯裏的酒都很少,蕭恪跟他們喝酒沾沾唇也沒有關係,麻煩的是那些個巴不得蕭恪能死在東邊的人,他們就像是從來沒有開過張的賊匪,逮到了機會就想賺一票大的。

“姐姐不必多慮,這些人,自然會被收拾妥當。”蘇清意笑了笑,隻是沒幾分真正的笑意,眼神裏全是冷意。

她明白,這京城裏有的是見不得成王府好的人,蕭恪的勢力雖然不容小覷,但是也沒有龐大到能夠壓製住所有的人,又或者,這些人仗的原本就是老皇帝的勢,所以才會對著蕭恪肆意妄為。

而蕭恪是以德報怨的人嗎?

君不見上一個醇國公是怎麽被蕭恪收拾的,怎麽還有人敢跟蕭恪對著幹呢?

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蘇清意的指尖輕點,驀地彎了彎眼睛,蕭恪真的喝醉了嗎?她看未必。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小晚晚早就睡熟了,給她洗臉都沒有反應,自己躺在搖籃裏枕著小枕頭蓋著小被子睡得很香甜,蘇清意也沐浴了,正坐在窗邊擦頭發。

蕭恪是從窗戶翻進屋子裏來的。

“殿下,你在自己的家裏還當賊呢?”蘇清意猜想如果蕭恪沒有喝醉的話說不準會來找自己,可實在是沒有想到,蕭恪會翻窗。

蕭恪已經沐浴過了,身上的酒氣都洗了個幹淨,沒有半點味道,穿的衣服還用香薰過,帶著一股淡淡的竹香。

他伸手一撈,蘇清意就換了個位置,到了他的大腿上,而他自己則坐在了蘇清意方才坐著的凳子上。

“我給你擦頭發?”蕭恪鼻尖貼近蘇清意的一頭青絲,嗅到了一點水汽。

蕭恪樂於伺候自己,蘇清意也不跟他客氣,將帕子遞給了蕭恪,蕭恪也真的拿著帕子仔細地給蘇清意擦起了頭發來。

蘇清意覺得她和蕭恪之間的關係真是奇怪,他們不是正兒八經的夫妻,但是又親密無間,她可以肯定,蕭恪絕對沒有對張氏做過這般類似於登徒子的行為,可要說他們隻是合作的盟友,在某些方麵又實在是太過了,水乳交融,又萬分和諧。

“蘇揚養人,清意的發絲都生得很好。”蕭恪給蘇清意擦完頭發,將帕子扔去了一邊,自己用手指勾著蘇清意的發絲,任由發絲滑落。

蘇清意摟著蕭恪的脖子,兩人的臉湊得極近:“殿下這是在調情?”

蕭恪挑了下眉:“清意以為這算調情?”

蘇清意反問:“難道不算?”

蕭恪悶笑了幾聲,才道:“當然不算。”

也是,清意是正經的大戶人家的小姐,自然不可能會知曉青樓妓館裏那些姑娘們的手段,避火圖這東西也是自己帶著她看的,清意在男女之事上,懂得並不多。

蕭恪有種感覺,蘇清意似乎本就不擅長於男女之間的感情之事,她不懂男女之間除了那一紙婚契之外,還有別的什麽。

不過無妨,蘇清意不懂便不懂吧。

“清意,我還有幾天就要離開京城去剿匪,我不在京城,你們的日子不會好過。”蕭恪抱著蘇清意,兩人依偎著說著正事,“我把蕭征留下,有什麽你就盡管讓他去做,什麽都可以。”

蘇清意:“什麽都可以?”

蕭恪確認:“對,什麽都可以。”

蘇清意不知為何,眼眶忽然酸了一下,她將頭枕在蕭恪的肩膀上,緊緊地靠著。

“那殿下都不怕妾身胡作非為?”

蕭恪失笑:“你還能胡作非為什麽?頂多也就是讓人去套麻袋。”

蘇清意:“。”

她忽然很想問蕭恪,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一個手起刀落就取人性命的人,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那種,蕭恪還會這麽對待自己嗎?

蕭恪發現蘇清意的心情無端地低落了下去,便以為她是憂心自己不在的這段時日該怎麽過,蕭恪寬慰她說:“好了好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蘇清意低低地“嗯”了一聲,她太奇怪了,為何會有一股酸楚在心頭?

這一晚,蘇清意是蕭恪陪著睡的,兩人什麽都沒有做,隻是躺在一張榻上,蓋著同一張被子,蘇清意縮進了蕭恪的懷裏。

蕭恪是打定了主意要扮醉酒,因而隻是在清疏院陪著蘇清意睡了一陣,又在黎明時悄悄地返回了清靜院,除了蕭恪身邊的幾個親信之外,無人知曉蕭恪居然在夜裏沐浴更衣,隻為了去清疏院多陪陪蘇清意。

“殿下,都已經安排好了。”蕭征一身黑衣,抱著劍進了屋裏。

蕭恪正用帕子擦著手,漫不經心的:“如果他們能如本王所願,那就不必趕盡殺絕,要是非要同我們作對,那就……”

“處理掉。”

蕭恪將拍照扔進了水盆之中。

他是要離開京城許久,可他不在的日子裏,這京城啊,也甭想著平靜。

他也不想做得這麽過分,再怎麽說在京城大家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可他們偏偏要作死,偏偏想著趁他不在京城時就欺辱成王府。

真當他是死的嗎?他沒死之前,誰想踩成王府一腳,都不行。

“走吧,我們出去。”在臨走前,他還要將城外的別院給安排好。

萬一他回來之後就用得上了呢?

蘇清意拿著一本專門讀給孩子聽的書慢慢地念著,手便是蕭恪叫人給她送過來的奶糕,這奶糕是她昨晚在宮宴時多吃了兩塊的東西,奶香很濃鬱,卻又不會很甜,口感又軟軟糯糯的。

不過是多吃了兩口的點心,蕭恪竟然上心地記了下來,還一大早就讓王府的廚子做了給她送到清疏院來,還說要是跟昨天晚上吃到的味道不一樣就讓廚子拿回去重新做。

蘇清意生出幾分迷茫,蕭恪對張氏也不曾做到會關注張氏在哪道菜上多動了兩筷子,然而蕭恪卻記得自己的,現在回想起來,她發現蕭恪記下了許多於她息息相關的東西,包括她愛吃的菜,愛戴的首飾,愛用的花樣……

難怪蕭恪給自己送這送那時都送到了她的心坎上,原來蕭恪這麽用心。

“側妃,小郡主該喂奶了。”乳母上前,向蘇清意請示,“奴婢帶小郡主去旁邊的房間?”

蘇清意點了下頭,也放下了手中念過後一個字也沒有記下來的書:“去吧。”

乳母應聲,抱著小郡主去喂奶。

蘇清意難得地發起了呆,她想,她需要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