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除夕

好不容易才將又臭又長的流程給走完, 蘇清意終於能安心吃飯了,她真的非常餓,老皇帝的廢話屬實有點太多了。

終於, 老皇帝也餓了, 開始專心用膳了,蘇清意也敞開了肚子吃,蕭恪給她夾菜夾得特別歡樂,她樂見其成, 安心地享受著蕭恪的服侍。

不過宴會上飲酒是不必可少的一環, 蘇清意身懷有孕, 自然不會有不長眼睛的故意來灌她喝酒, 蕭恪卻是免不了要喝上許多的, 蕭恪是個能人, 推杯換盞的同時還能給蘇清意夾菜, 叮囑她多吃點兒。

到底是皇宮裏的禦廚, 手藝確實不一般,蘇清意吃得十分盡興,有蕭恪擋著, 也不會有人跑來找她。

酒過三巡,眾人都偃旗息鼓, 再能喝也喝不動了, 便都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心吃飯, 隻是現在飯菜都涼了, 吃下去也是冷嗖嗖的,失去了食物原本的美味。

皇帝是個不怎麽能喝的, 但是他對自己的酒量又高估太多, 沒多久就喝得暈乎乎的了, 為了防止皇帝在除夕宮宴上發酒瘋丟人,皇後便命人將皇帝給送回去。

在場的人想走的多得是,誰除夕不想和自己的家裏人過?誰想在年關這連休二十的好日子裏成天與酒肉為伍?所以在皇後也離場之後,其他的人也紛紛離場了,都想趕回家去。

淑妃沒有留蕭恪在皇宮多陪伴自己,按照規定,皇子出宮立府之後,沒有皇帝的恩準便不能再宿砸皇宮之中了,既然無法留宿,那幹脆讓蕭恪帶著蘇清意早些回成王府去,以免深夜風冷,將蘇清意給吹凍著了。

蘇清意和蕭恪先目送淑妃回了宮才往停放著馬車的地方走,一路往下,沿著長長的石階。

忽然,夜空中炸開了掛滿了夜幕的萬紫千紅。

燈樹千光照,花焰七枝開。

月影凝流水,春風含夜梅。[1]

蘇清意抬頭,春風就越過了禁庭,到了她的眼中。

“很喜歡焰火?”蕭恪握住蘇清意的手,也抬頭看著綻個不停的璀璨煙花。

“誰會不喜歡漂亮美好的事物?”蘇清意不再多看,這焰火是皇宮裏放的,好看是好看,但是卻不似民間的焰火,少了幾分喜慶,多了幾分莊嚴。

“殿下,外麵冷,我們還是快些回王府。”蘇清意故意在另外一隻手上嗬氣,假裝自己很冷,其實方才總是抱著手爐暖著,不冷。

蕭恪沒有拆穿蘇清意拙劣的演技,隻是牽著她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雪天地滑,夜裏即使掛了燈籠也黑,他牽著蘇清意,免得蘇清意不小心摔下去。

上了馬車之後蘇清意就開始昏昏欲睡,這宮裏的宴席就是這麽無聊,根本就沒有多少人是在享受這一場宴席,還不如去酒樓,叫上人坐到一塊兒。

蕭恪把蘇清意環抱著,手臂結實有力:“睡吧。”

蘇清意眼皮都懶得掀開了,在蕭恪的懷裏蹭了蹭,找了個靠著舒服的姿勢就沉沉睡去。

蕭恪伸手,將蘇清意的步搖流蘇給撥到了後麵,免得打擾到蘇清意睡覺。

趁著蘇清意睡熟了,蕭恪就上手去摸蘇清意的肚子,裹著鬥篷時看不出來,但是取下鬥篷之後,就能看見一點輕微的弧度,再過一段時日,這個孩子就會動了,然後慢慢的,他會長大,出生。

蕭恪心裏很清楚,哪怕他和張氏都想要一個嫡子,張氏也無法成功地將孩子給生下來,搞不好還會一屍兩命,他當年既然娶了張氏,便不會將張氏的性命棄之不顧,所以哪怕他總是寬慰張氏,卻也在日複一日的時光中,再也不抱希望。

蘇清意剛進王府時給張氏送了一盒補品,蕭恪那時還想過,或許張氏的身體能好起來呢?然而補品隻是補品,再好的補品也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一入深秋,張氏就病得厲害了,成天成天地待在屋子裏,很少到屋外來走動。

蕭恪在今年,徹底對嫡子不抱期待了。

能夠擁有一個嫡子對他絕對是有助益的,但是他也不是靠一個嫡子來爭奪那至尊之位,因此蕭恪放棄了和張氏生育孩子,以後隻和張氏相敬如賓。

而蘇清意,又能帶給自己巨大的助益,又很能讓他喜歡,他在和蘇清意相處過之後,對其他女子也失去了興趣。

要不是自己對著蘇清意還是有那麽多欲念,蕭恪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某方麵有問題,該找個大夫給瞧瞧了,幸好,他隻是失去了收人的興趣。

蕭恪也決定了,在過完上元節之後,便將王府裏的那些側室通通遣散,想要嫁人的他就給幫忙牽個線搭個橋,王府出一份嫁妝,不想嫁人的,那就給一筆錢讓她們能夠做些營生,總之,別在成王府裏繼續蹉跎了,他不喜歡她們。

大渝民風還算開放,女子可以改嫁也可以做生意,出行也自由,她們離開成王府之後,不再守著一個注定等不到的男人,怎麽著也會比現在過得好。

蕭恪想著,忽然失笑,他竟然變得善良了不少,難道這就是要當父親了的自己?換作以前,他就是能把那些正處於好年齡的女子給擺在王府裏,出錢養著但是又不會寵愛,冷心冷情。

該不會真的如蘇清意所期待的,這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兒?

蕭恪想著,臉上的表情也越發柔和。

馬車緩緩地駛回了成王府,蕭恪沒有驚動熟睡中的蘇清意,直接抱著人輕巧地下了馬車,也就是他在軍營裏練就了一副好身體,下盤很穩,蘇清意都從馬車裏出來了,也沒有被顛醒,隻是外邊不比馬車裏暖和,蘇清意感受到了冷意,往蕭恪懷裏縮了縮。

蕭恪一路把蘇清意給抱回了清疏院,吩咐了好生伺候,自己還得再去一趟延鶴院。

今天好歹是除夕,張氏也跟著延鶴院伺候的下人們沾沾過年的喜氣,她還給延鶴院伺候她的下人都派了紅包,還看了焰火。

隻是張氏的身體狀況一如既往地不好,她能出屋子到院子待上一陣,就已經是這位新來的大夫醫術高超,別的強求不得。

蕭恪去延鶴院和張氏說了好一會兒話,什麽公事都沒有談,談的是私事。

張氏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她被指婚的皇子是蕭恪而不是蕭華,否則以她的病弱之軀,連苟延殘喘這幾年都做不到,而且蕭恪待她也不錯,平心而論,就算是她沒有嫁入皇室,嫁給其他的什麽人,都不一定能有在成王府過得好。

隻是張氏也明白,自己是無法和蕭恪一起走遠的,所以她選擇從現在就開始習慣放棄,不然離開人世時,她定然會很不舍得。

“殿下還是去清疏院歇息吧,這麽長時間不曾跟孩子聯絡感情,仔細孩兒出生之後不親你。”張氏趕著蕭恪離開。

張氏都下逐客令了,蕭恪再多待的確隻會令張氏為難,他囑咐張氏好生休息,才回清疏院去。

蘇清意在榻上躺了會兒之後醒了,便叫人伺候她沐浴,宴席上觥籌交錯,她的身上也難免沾染到了酒氣,有點臭烘烘的,蘇清意沒醒也就罷了,醒了決計不能忍受。

蕭恪回到清疏院,蘇清意正好也沐浴好了,鈴鐺拿著帕子給蘇清意擦頭發。

“殿下怎麽過來了?”蘇清意見到蕭恪很是訝異,他不是去陪王妃了?

蕭恪:“王妃叫我來和孩子培養一下感情,怕以後孩子出生了隻親娘不親爹。”

蘇清意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嚇得蕭恪眼皮子一跳。

“妾身懷他快一年才能生下他,天天在妾身肚子裏睡懶覺,自然跟妾身更親。”

蕭恪好擔心蘇清意又拍她的肚子,目光艱難地從那鼓起的小腹上挪開:“那也得多多熟悉,光親做娘的,豈不是天天黏著你一個人抱?那得多累。”

蘇清意眼睫顫了顫,蕭恪,竟然還會想到這個。

很多男人都把女人為他們生兒育女當作天經地義,妻子懷孕期間不照顧不體貼,隻時不時地問上一句就算盡心了,然後趁著妻子懷孕有了理由光明正大地去睡別的女人,有的人是納妾,有的人是進青樓,到頭來他們可能還會嫌棄妻子年老色衰。

蕭恪比這世間很多男人都做得要好,哪怕自己不會對蕭恪交付一片冰心,也樂意和蕭恪這樣的人生活一輩子,蕭恪算得清楚,但是也願意為你用心。

就是不知蕭恪會不會永遠保持現在這般不變,要是變了,那她豈不是老了要吃虧?

“殿下快去沐浴吧,時辰不早了。”蘇清意算了算,蕭恪沐浴完就快能過子時了,守歲她不一定能守得動了,便早早歇息的好。

蕭恪嘛,身強體壯火氣旺,適合用來暖床。

還不知自己在蘇清意眼裏大約等同於暖爐的蕭恪:“?”

“那你的頭發擦幹後就先睡。”蕭恪摸了摸蘇清意的手,已經有點發涼了,“趕緊躺進被窩裏。”

蘇清意“哦”了一聲,讓鈴鐺加快速度。

蕭恪這才去沐浴。

“側妃,奴婢感覺殿下對你很上心。”鈴鐺是蘇清意的心腹,自然才敢說這個,要是換作別人是斷斷不敢開口的。

蘇清意渾不在意地道:“現在上心不能證明什麽。”

他對皇位還上心呢,那她能和皇位相提並論嗎?自然是不能的。

感情不能代表一切,就像她的父親母親,真正的伉儷情深,後麵也因為到底要不要為二十多年前的亡魂翻案而產生了爭執?

母親病由心生,很快就病逝了,父親在母親病逝之後又恍然大悟,然斯人已去,過往都成雲煙。

蘇清意在自己的父母身上明白了一個道理,那便是隻有不用心,才會不傷心。

作者有話說:

[1]元夕於通衢建燈夜升南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