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塞北

重陽節當夜,一輛古樸的馬車行至了宮城外,被禁軍給攔了下來。

馬車上下來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先生,穿著一身素衣,他遞了一塊金製令牌過去,禁軍一看,恭恭敬敬地被令牌還了回去,迎著這位老先生進了宮城。

第二日,宮中傳來的旨意,表示現在的鎮王府血脈不純,有鎮王府老人進宮,向皇帝請旨廢除了現鎮王的爵位,全家趕出了鎮王府。

鎮王府作為大渝開國以來唯一一個延續至今的異姓王府,地位很高,加上鎮王府老仆攜鎮王親令進宮,表示鎮王當年雖然帶著全家歸隱,但是還有血脈留存於世,鎮王府大可不必托付給其他人。

於是這一家本是原鎮王遠親的人,被皇帝派去的禁軍趕出了鎮王府,鎮王府裏的東西更是一件也沒有帶得走。

京城中消息靈通的人便開始議論了,昨日重陽節棲霞縣主才不守宮規被皇後斥責了,當天鎮王府老仆就進宮了,多半也是看不得這些人的做派。

當年鎮王攜全家歸隱的緣由有些人隱隱約約是清楚的,隻是沒想到鎮王府後人還關注著大渝的一舉一動。

蕭恪跟蘇清意一同用早膳時便說起了這個:“他們借著鎮王府的名頭行事,行為乖張,有今日的下場也是活該,鎮王府的名豈是他們能糟蹋的。”

蘇清意笑而不語,胃口頗好,多喝了半碗粥。

棲霞習慣了金枝玉葉的生活,這一朝淪為平民,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正跳腳呢?

誰讓她非要來自己麵前晃悠呢?

她蘇清意可不是什麽白蓮花好人啊。

蘇清意才懷孕一個月,正是需要小心的時候,蕭恪對自己的頭一個孩子也頗為上心,把大夫叫來將孕期注意事項問得一清二楚,又看著大夫給蘇清意把完脈才出門去辦事。

因著蕭恪重視,整個成王府上下也就跟著重視,況且蘇清意作為側室跟王妃張氏之間的關係也和睦,下麵的人不用擔心兩頭為難,伺候起來也就更加盡心。

蕭恪去了兵部之後蘇季來了府上,如今蘇清意懷了身子,蘇季上門時帶了不少的禮物,全是對身體好的滋補品。

“季叔這是要將我給喂成一個大胖子?”蘇清意看著那擺了滿滿一桌的禮物,不禁失笑。

蘇季臉上的笑意怎麽也下不去:“你懷孕是喜事,郡主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肯定會帶著比這更多的禮物來看望你。”

提到自己的母親,蘇清意臉上的笑意淡了,她問:“鎮王府要搬多久才能搬幹淨?”

蘇季也斂去了笑容:“按照旨意,現住在鎮王府裏的所有人要在三天之內搬出去。”

蘇清意:“叫黎爺爺好生看著,鎮王府的東西,他們一件也不許帶走。”

不過是群鳩占鵲巢的鳩,還真把自己當鎮王府的主人了?

這二十幾年來一直沒有人跟他們計較,就忘了自己的本分,耀武揚威,把鎮王府的臉麵都給丟了個幹幹淨淨。

“是,我會轉告黎叔,讓黎叔盯著。”蘇季應下。

“今年的收成怎麽樣?”蘇清意談起了正事。

蘇季把早就備好的賬本交給鈴鐺,讓鈴鐺呈給蘇清意。

“南方水土豐茂,收成比去歲還好些,隻是西北今年幹旱欠收,這個冬日怕是不好過。”蘇季道。

大渝境內,南邊富庶,而北方遠不如南方,這也是當初大渝定都北方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安定北方的人口,隻是水土田地不由人定而由天定,北方永遠比不上南方富庶。

而在北方又以西北的土地最為貧瘠,水源也不豐富,今年欠了收,冬天就沒有糧食。

“別的都還好,怕隻怕塞北外的戎狄來犯。”蘇清意指尖在賬本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

戎狄是遊牧民族,以放牧為生,今年西北天氣幹旱,戎狄自然也差不多,沒有足夠的水源戎狄的牛羊就會渴死,水草不足養不活牛羊,那麽戎狄說不準就會騎馬南下,戎狄一旦南下,遭殃的必定是塞北的百姓。

本就日子難捱,要是再起戰事,塞北今年的冬天,還不知道怎麽過去。

“我會從現在開始籌措糧食,以備不時之需。”蘇季沉聲道。

萬一大渝真的和戎狄開戰,糧草必不可少,皇帝昏聵,加之京城有不少的人將天下視為棋盤,將百姓視為棋子,真的打起來了,京城不一定能給塞北供應糧草。

蘇清意目生憂慮,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蕭恪去塞北,蕭恪現在關係著太多人的身家性命,去戰場太不安全了,沒有人賭得起。

可若是大渝和戎狄真的開戰,皇帝會想到的第一個人,絕對是蕭恪,蕭恪那時候便不得不去,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她就隻能盡最大的努力去保證蕭恪無虞。

……

蕭恪去了兵部之後見了一個人,此人粗布麻衣,不曾穿官服,看起來也極不起眼,蕭恪見他時卻屏退了左右,偌大的屋子裏隻有他們二人。

“吉利王子怎麽說?”蕭恪親自給此人添了杯熱茶。

“回殿下,吉利王子已經同意了我們的條件。”這人恭謹道。

此人名為寧子壽,是蕭恪手底下辦事的人,蕭恪親信,隻不過一般人都沒有見過他。

“隻要吉利王子答應就行。”蕭恪懸在心頭的一把刀暫時落下。

戎狄這個民族是在馬背上生活的,老可汗如今身強體健,離退位還早,他的兒子們個個都想上位,但是拿離死還早的老可汗沒辦法,於是便隻能壯大自己的勢力。

跟大渝不一樣,大渝要奪嫡登基還得在明麵上講究個正統性,戎狄是光明正大地你殺我我殺你,刀兵相見,所以誰有更多的兵馬,誰就在爭奪王位時的贏麵更大。

吉利王子是戎狄的王子之一,也對可汗之位野心勃勃,而且吉利王子是難得的主和派,比起和大渝打仗,他更想帶著自己的族人在一個水草豐美的地方放牧,過安定的生活。

這是蕭恪會和吉利王子做交易的首要條件。

他幫吉利找更適合居住的草地,並且在吉利王子需要時出兵助他,而吉利王子要做的就是盡量阻攔戎狄叩大渝的城門,要是日後真的當上了可汗,要同大渝盟好。

誠然戰場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好地方,但是打仗就意味著流血犧牲,意味著勞民傷財。

“吉利王子還說,若是日後他當上了可汗,願意和大渝聯姻,以結秦晉之好。”寧子壽道。

蕭恪蹙了下眉:“公主們都已及笄婚配,吉利要跟誰聯姻?”

吉利可不像是會甘心讓大渝送一個假公主過去的人。

寧子壽:“吉利王子的意思是,他有一個兒子,如今四歲,還有一個女兒,如今一歲。”

要聯姻的不是吉利本人,而是吉利的兒子女兒。

蕭恪輕笑了一下,喉間傳來極低的一聲“嗬”,寧子壽不小心聽見,頭更低了些。

吉利這是在賭自己一定能夠坐上皇位,吉利想要的是子輩姻親。

要是公主嫁過去,必然得是未來的王後,而吉利的兒女長大了嫁到大渝來,成不了皇後那也要位居四妃,再生下的皇子,兩國關係必然會更加緊密。

當然,這是吉利跟自己談的,而不是跟大渝談的。

吉利在押寶。

“你這次去戎狄,轉告吉利王子,就說本王定不會令他的願望落空。”

隻不過公主嫁去戎狄絕不可能,他不會讓自己的兒女去塞外受苦,要是吉利願意,他就把他的女兒給送到大渝來。

寧子壽躬了躬身:“是。”

“來回一趟太遠,實在是辛苦,你先在京城休整一段時日再出發吧。”蕭恪語氣溫和,“你要是想,本王可以安排你進宮去見母妃。”

寧子壽抬起頭,露出一雙精明的眼睛,旋即又垂下頭去:“多謝殿下好意,還是不去打擾淑妃娘娘了。”

成王孝順能幹,淑妃在宮裏的日子好過了許多,他在淑妃困苦無援時都幫不上忙,現在又何必去打攪?

不去露麵,也能免去一場情感上的折磨。

蕭恪不動聲色地歎了下氣,果然,寧子壽還是這般。

“那總歸多待些時日再北上。”蕭恪說,“到時候你帶上一批糧食一道北上。”

寧子壽應了聲,蕭恪也再無別的安排,便讓寧子壽先去安頓。

待寧子壽走了之後,蕭恪去將窗戶給推開,迎著風站了一會兒。

京城的風要比塞北小得多。

隻期望今年塞北的風,別吹得太大。

……

蘇清意清點了一上午的賬單,坐久了難免腰酸背痛,碧靈和若靈給她按肩捶腿。

“側妃還是多活動活動吧,大夫都說了,懷孕了不宜久坐。”鈴鐺給蘇清意端了一碗剛煮好的紅豆糖水,“吃了這一碗奴婢們陪您出去走走?”

蘇清意接過碗,無奈道:“你們幾個看我倒是看得牢,我這才診出懷孕多久啊?”

碧靈笑道:“照顧側妃是奴婢們的本分,自然該仔細著。”

若靈附和得飛快。

“那就出去走走吧,正好走完了回來用午飯。”蘇清意想了想,待會兒走得餓了她還能多吃兩筷子菜呢,不虧。

幸好鈴鐺她們不知蘇清意在想些什麽,否則定會被蘇清意的想法給嚇一跳。

“對了,去打聽打聽殿下回來了沒有。”蕭恪不愛在外邊用飯,以往這個時辰早該回來了。

不會是被溫香軟玉給絆住了腳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