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旖旎心事

“少主回來了!少主回來了!!”

門子一聲喊,整個陸家如鍋裏燒開的水汩汩沸騰。

見狀,陸漾小臉浮起輕鬆的笑。

以前不覺得有什麽,此次收債一走就是大半年,也隻有經曆過在外的不易,才會想念在家的好。

陸家門前樣式新穎的燈籠高高掛,在鳳城人們家有喜事往往會在大門旁懸起紅燈籠,陸漾感歎他們小題大做。

看著一張張熟悉布滿喜色的臉,又不忍心苛責。

遊子歸家嘛,這樣想的話確實算得上喜事一樁。

進了門,豔紅色的地毯從門口鋪出好遠,普通人家的女子嫁人都沒這陣仗,陸漾一怔,哭笑不得。

管家領著仆役規矩走上前,先行禮,得了少主一句“起來”,轉身從丫鬟手上接過一支翠綠的柳,俯身朝陸漾告罪。

柔韌的柳條蘸了煮過艾葉的水輕輕抽打在寶貝鳳凰蛋脊背,統共打三下,每打一下都要問陸漾“黴氣去了沒”,陸漾正正經經答了三回,第三個“去了”落地,安靜的陸家像是解開某種神秘的封印,一下子熱鬧起來。

“見過少主,恭迎少主回家!”

上百號人打這頭排到那頭,好在陸家家宅占地出了名的廣,人再多都站得下。陸漾腰杆挺直,衝著眾人眉眼含笑:“是啊,一走半年有餘,回來了。”

老管家抹了一把淚:“老奴可算把少主盼回來了!烏啼城水患一起,見到少主我們提著的心才算真正放下來。”

“辛苦陸老伯了。”

“欸?當不得少主一句辛苦,奴擔心少主是應該的。”

陸漾笑著往前走。

身後跟著一水青春秀美的婢女,各個眉飛色舞,噓寒問暖。

“祖母身子可好?”

“甚好,昨兒個老夫人還找人陪玩蹴鞠呢。”

陸漾聽了大笑。

祖母活到這歲數心態越活越年輕,不過她老人家經商掌家是大周第一奇女子,蹴鞠嘛,學得可差勁了。

又菜又愛玩。

以前都是她陪祖母。

她穿過回風走廊,暗道:祖母這是想她了啊,這麽一想她更覺這次離家日久,留祖母孤孤單單在家,委實不該。

行到淨室,陸漾雙臂伸平,為首的婢子紅著臉為主子寬衣。

乳白色雲錦長衫緩緩從長臂褪去,懸在腰間的玉佩摘下來放進早就備好的玉托盤。

陸漾穿著銀線滾邊的裏衣坐在小榻,一排的人裏慣來是性情最溫柔的那名婢女為她脫靴去襪。

她低眉瞧了那人一眼,察覺那婢子手上一抖,噗嗤笑出來:“半年多這就生疏了?”

婢子臉紅如霞,羞得不敢抬眼皮。

“好了,都下去罷,我一個人來就好。”

年輕秀麗的姑娘們聞言不免失望,卻不敢明目張膽流露出來,省得少主誤會她們輕浮。

話要說開了,負責在屋裏伺候的人大多數對少主抱著這樣那樣的心思。

終究是人,是人就不能免俗,放眼大周就一個富可敵國的陸家,放眼陸家,也就一枚鳳凰蛋。

這蛋是金蛋,沾了她一絲半點的好都是這輩子享之不盡的福。

姑娘們出了門,沒精打采地失落起來。少主出遠門回來瞧著更有魅力了,隻是聽她取笑一聲,有的人現在腿還是軟的。

可惜任憑她們在事務上多盡心,在打扮上多用心,終究不是老夫人為少主預備的人選。

盡歡姑娘才是。

盡歡是老夫人收養的孩子,隨了陸家姓,模樣出挑,舉手投足不敢比肩頂級世家精養出來的貴女,比不得頂尖的,比之二流綽綽有餘。

往常沒話題說了,她們私底下也會討論老夫人何時會將盡歡姑娘送進這屋來。

陸漾赤腳踩在細羊毛毯,浴池水霧蒸騰,她看了兩眼,貼身的衣褲來不及脫便跳入水池。

一刻鍾後,淨室的門被推開。

陸盡歡扭著腰媚笑著走進來。

她是老夫人的人,一舉一動代表的是老夫人的意誌,陸漾身邊的婢女默認她以後會是少主的人,待她多禮敬。

陸家上下幾乎都心知肚明的事老夫人偏要瞞著她的乖孫,免得乖孫年少管不住自個,早早損傷元氣。

陸盡歡是個美人。

在外人麵前正經,當著陸漾的麵常常色氣滿滿。

進了這扇門以為能瞧見春光無限的好少主,結果繞過那扇刺繡屏風,盡歡姑娘瞥見的是坐在浴池睡著的乖阿漾。

水路跋涉,陸漾累得很。也不止是行路累,這段日子以來她精氣神一直沒緩過來,打心裏透出的疲憊。

盡歡蹲在一邊耐心等了會,等不來她醒,大大方方解了衣帶邁入不斷翻湧熱氣的池子。

水沒過她的腰肢。

打記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會是陸漾的人,許是老夫人安排教導少主人事的婢子,再爭氣點,沒準能做陸家未來的少夫人。

起初她有過不服,但她的命都是老夫人給的,容不得她不服。

好在陸漾出落的好,才氣也高,八歲閉著眼玩金算盤,一屋子賬房先生加起來都不是她對手,九歲做成第一單大生意,為陸家海上貿易打下堅實基礎。

別看陸小少主在本國名聲不顯,她的名聲都顯揚在海外那些國家。

盡歡滿意這樁前程,更滿意陸漾這個人。

水浸透衣衫,陸漾是被一陣嬌。吟撩撥醒的。

眼皮掀開,她的盡歡姐姐朝她拋了個媚眼:“醒了?怎麽這麽累?”

陸漾腳下踩著一團綿軟,等她意識到那是何物,羞得忙抽回腿,盡歡按住她腳踝不讓她跑,理直氣壯:“別鬧,我伺候你洗腳還不好麽?”

“不好!”陸漾以前不知事時都沒和她這般親近,現在知人事了,懂得女子與女子之間的親密,哪能由得她胡來?

她惱羞成怒:“你還伺候我哪了?”

盡歡眨眨眼:“才剛開始呢,來不及伺候旁的,你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想。”陸漾這回用了力氣,小腿從她懷裏撤回,腦子都是懵的:哪有洗腳不用手而用胸的呢?

“你出去。”

盡歡不想動。

陸小少主板了臉:“盡歡姐姐,你不聽我話了?快出去!”

陸盡歡覺得她這反應怪可愛,故意挺胸:“就真不眼饞?”

“……”

陸漾不看她,氣鼓鼓的:“以後我沐浴你再敢闖進來,有你好看的。”

她性子溫順乖巧,陸盡歡敢趁她心情好逗一逗,卻不敢在老虎頭上拔毛。陸漾的喜惡決定老夫人的意誌,老夫人的意誌關乎陸家幾百號人的死活。

包括陸盡歡的。

她大咧咧的從池子起身,見陸漾果真不看一眼,心裏不禁犯嘀咕,她家這個少主也不知什麽樣的人能引得她‘獸性大發’。

想象陸漾壓著人欺負的畫麵,她捂嘴笑:“你這樣可怎麽吸引姑娘?”

“我又不是花孔雀!”

行罷。

陸盡歡搔首弄姿地穿衣,慢吞吞的。

陸漾眉頭皺得厲害:“你快點從淨室出去。”

“好好好,陸小祖宗,我出去,我麻溜地滾出去。”盡歡道她不解風情。

陸漾上上下下打量自己,見衣褲好端端地穿在身,她咬牙,低聲道:“浪!”

這話被剛出門的盡歡聽見,陸盡歡不甘示弱,眉一挑,哼道:“浪都勾。引不得你,你以後可是要為陸家傳宗接代的!”

傳宗接代?

陸漾磨牙,那她也不要女人用一對白胖的乳兒為她洗腳!

她喜歡乖一點,翹一點,不那麽胖的。

就像……她揉揉臉,像破廟偶遇的那位姑娘,她那樣子就極美,極好。

陸盡歡首次出馬在陸漾這沒落了好,回到老夫人身邊,她收斂媚色,沉吟半晌,認真道:“少主怕是心底有人了。”

否則至少也該摸一摸她,而不是拒人千裏。

老夫人倏爾問道:“她精氣神看著如何?”

“不大好,人雖光鮮明媚,有種不好形容的俏,但她看起來很累,我去時她衣服來不及脫,靠在浴池睡著了。”

蘇家世代為陸家行醫問診,為保險起見,蘇女醫緩聲道:“還是等見到人見說。”

“也隻能這樣了。”

她們說的,陸盡歡聽不懂,但她隱約有種預感,少主可能在外惹桃花了。

陸漾仔細洗淨身子的每一寸,換好裏衣喊外麵的人進來。

一時間為她梳頭發、穿靴襪、懸佩飾的,應有盡有。

緋紅銀邊繡著大朵牡丹的錦衫服服帖帖穿在她身,秀發用一支玉簪挽起,女婢朝外喊了聲:“少主的貓呢?”

話音剛落,又一婢子抱著洗得香噴噴的橘貓進門。

貓兒甚有靈性,知道哪個才是它該討好的主子,見了陸漾甜甜地問聲好,粘人愛撒嬌,僅從行為舉止來看根本不像一隻公貓。

準備妥當,陸漾抱著她的愛貓朝正堂走。

八月,風不溫不燥,揚起她耳邊碎發,也揚起屬於陸家少主的翩翩風度。

“孫兒拜見祖母,見過女醫。”

蘇女醫不敢受她的禮,側身避開。

老夫人見了色鮮貌美的乖孫,下意識想把人摟在懷裏好好親熱親熱,話到嘴邊,她想起正事:“阿乖,來坐這,好好讓女醫幫你看看。”

阿乖是陸少主的小名,全家隻有老夫人能喊幾句。

陡然聽著毫無殺傷力的小名,陸漾耳尖泛紅,擼了把貓頭順從地坐到祖母身邊。

“麻煩蘇女醫了。”

“不麻煩,分內之事。”

蘇女醫對這位脾性溫和的小少主很有好感,指腹搭在她脈搏,潛心診脈。

貓兒打了個哈欠,大圓臉毫不客氣地往陸漾懷裏鑽。

守在老夫人身側的盡歡看得一臉羨慕。

堂上無人言語,呼吸聲都是輕的。

蘇女醫訝異挑眉,陸漾被她這一眼看得不知為何起了心虛。

“如何?”陸盡歡替老夫人問道。

蘇女醫沉默須臾,看看老夫人,視線再次回到陸漾臉上。

直視那雙清澈滿有靈氣的桃花眼,她仍覺難以置信,徐徐道:“少主元氣虧虛,實乃縱。欲之兆。接下來整月裏切不可再起旖。旎之思,好好養一養,總會好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

陸漾麵。紅耳赤,當著祖母的麵,恨不能刨個坑把自個當蘿卜種進去。

天啊,她的臉麵真是丟盡了!

她規規矩矩十八年,破天荒做一回壞事竟然事發如此之快?

陸小少主無地自容,眾目睽睽下愣是撈出她的胖橘,臉埋在貓肚皮,借此不去看祖母震驚的神情。

但她不看,這事就能了嗎?

“阿乖,和祖母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