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程友易出了門, 轉頭找到工作人員說：“這裏有水嗎？”
工作人員：“有的，請問還需要什麽嗎？我們可以一次送過來。”
“有草莓嗎？需要一些草莓。奶茶……不，草莓汁也可以。如果有其他水果的話, 也麻煩送一些過來, 辛苦了。”程友易想了想說。
程友易記得安橋以前的時候很愛吃草莓，一起出去有時也會點杯奶茶, 口味多半就會選草莓，但通常喝不完。
喝了半杯就會皺著眉，抱怨的說自己飽了，一點也不好喝，裏麵全是植脂末和香精，然後把剩下的塞到程友易手裏，讓他幫忙順手扔掉。但是下一次又要來。
偶爾也會吃點心, 最愛吃那種綴奶油的小蛋糕, 上麵點綴著紅紅的草莓或者巧克力。
小小一塊, 用銀質的小湯勺一點一點挖，一起口下去能高興得翹起尾巴，像是被擼了下巴的貓。
如果現在應該不一樣了。
現在安橋是明星, 從她的體型來看顯然注重管理，那種纖細的體態不是一日可以練成的，不知道還會不會吃這些“垃圾食品”大概不會了吧。
程友易收回思緒, 一隻手拿著一瓶水, 另一隻手端一盤水果拚盤，和工作人員道了謝之後轉身走進去。
裏麵醫生已經看著完了，轉頭坐回椅子上收拾東西。
“怎麽樣了, 嚴不嚴重？”程友易趕緊問。
醫生看他一眼：“不嚴重, 輕微扭傷, 加上有一點抽筋，就是走路的時候可能會有輕微疼痛，最好先休息一下不要運動。不過也不需要關心過度，小問題。”
安橋咳了一下。知道醫生為什麽要加那最後一句。
就衝之前程友易走進來那架勢，那表情，剛剛唬得醫生以為是她得了什麽大病，以非常的重視程度細細檢查和詢問過一遍才放鬆下來。最後看她的表情簡直了。
“有沒有什麽緩解辦法嗎？”程友易問。
“沒有，不過你可以給她揉一揉腿，促進血液循環。”醫生麵不改色建議，說完就拎著醫務箱出去了。
“那我下午……”安橋忍不住問。
“下午接下來也沒什麽大活動了，你可以先在這邊休養，晚上一起回去就是了。先養一養腿。”旁邊的攝影師說。
“那程……”
這句問沒說完，然後攝影也出去了。
這間不大的醫療室裏麵頓時隻剩下安橋和程友易兩個人。
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一個身體健全，一個右腿受傷。
於是安橋閉上了嘴。
“程哥下午要回去嗎？”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安橋首先開頭問。
“不走了，留下來陪你。”程友易說。
安橋訥訥地“哦”了一聲。
程友易把手中的水和水果拚盤遞給安橋，“喝點水吧。”
被他這麽一說，安橋真的有點口幹了，畢竟下午曬了那麽久都沒喝水，“謝謝。”
“不客氣。”
安橋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口水。
程友易安安靜靜的，等她喝完了又問，“現在腿會不舒服嗎？”
“不會。”安橋謹慎回答。
很好，現在到了她預料中最糟糕最尷尬的情況了。
醫生走了，工作人員也走了，這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明顯是特意為他們留出的獨處空間。
安橋了解這類綜藝節目的一個套路，她的腿受傷屬於突**況，這裏雖然沒了攝影師，但旁邊肯定還有著高清攝像頭。
其他嘉賓有可能來，但多半不會來——節目組不讓。一個很有看點的下午直播不可能變成醫務室聚會，而且她心裏也清楚自己並不是節目組的主推嘉賓。
……不過也說不一定，因為這一屆的嘉賓都很拽，有的還是頂頭老板，節目組完全管不了。
安橋意識到自己突然想起了霸總，趕緊搖搖頭，打散自己這個可怕的念頭。
無論如何，這裏現在隻剩下他們兩個了。
“那個……”安橋咳嗽一聲，想要找點什麽話題，就對上程友易不讚同的目光。
程友易的視線下滑，落到了安橋那條懸空的右腿上。那條腿纖細光裸，腳踝微紅，上麵抹開了一層藥膏，在光線下亮亮地反著光。
腳趾塗了漸變色的指甲油，深淺不一的顏色被奶白的皮膚襯的越發生動，像是一片流動的紅。腳趾仿佛是察覺到了視線顫了一下，下意識蜷縮起來。
這一下可能又碰到了哪裏，讓安橋忍不住嘶了一聲。
程友易下意識地移開目光，重複：“不痛？”
“這個……其實真的不痛。”
程友易看著她，什麽都沒說，但目光已經明明白白。
“好吧，是有點痛，但不劇烈。”安橋伸出食指和拇指，隻留出一小段間隙，用來比劃自己的感受是多麽的輕微。
程友易的目光落下去，又移開，“剛剛醫生說揉一揉可以減緩疼痛，要不我……”
安橋：“……”
安橋立刻：“沒必要這不用我可以！”
程友易微微躊躇，安橋為了打消他這個的念頭，立刻轉移話題。
“節目組應該不至於讓我們這樣麵對麵的幹坐一下午，就是沒手機沒電腦的不知道做什麽，這樣怪無聊的。”
安橋：“程哥，我們找一找這裏有什麽節目組留下來的線索吧，說不準節目組還留了什麽信息呢？”
“驚喜？”程友易有些迷茫，“什麽驚喜？”
“不知道，但通常會有吧，不然剛剛那麽多間醫療休息室，為什麽偏偏要引我們走到靠右邊的這間，我記得程哥你原本是準備往另一邊走的。”安橋推測。
程友易點頭：“但是你怎麽確信一定會有呢？說不定隻是這一間比較方便。”
“不可能，我進來前看了一眼，這一片都是一樣的，如果沒有問題為什麽一定要來這裏呢？程哥，你是第1次上這種綜藝不太清楚，這些節目組玩的特別開，什麽套路都有。
而且他們都走了，把我們兩個人留在這裏，就是默認了，我們可以在這個房間裏做些什麽。”
原本安橋隻是為了離開話題，隨便瞎說，但這麽一分析，她突然越說越覺得有道理：“你還記得剛剛攝影出去的時候說了什麽嗎？”
程哥：“好像是……‘好好休息，享受這個下午的驚喜。’”
“對！就是這句。我都受傷了，不能參加剩下的項目，你也開車了。除非這裏有什麽驚喜，不然怎麽解釋享受這個下午這句話？”安橋拍手說。
“不然為什麽特地清場，讓我們兩個單獨待在這裏？而且你看這個房間設計，一看就很適合藏東西。”
程友易逐漸被說服，認真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
共識達成了，安橋開始分配任務：“那這樣程哥，我這樣不太方便，就找找周圍，程哥麻煩一點，早點遠處的東西。”
“好。”程友易回答。
直播間的人也逐漸被說服了，都在問驚喜，一片猜測聲。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
問的人太多了，逼得節目組不得不在右上角進去打了幾個大字：本次直播沒有驚喜！
然後猜測轉為了一片哈哈哈哈。
【你們感不感覺這兩個人的互動很有意思哈哈。】
【橋橋總給我一種原本自己也不信的，就純瞎扯，扯著扯著逐漸給自己洗腦……然後自己也信了的感覺。】
【哈哈哈哈程哥信了可還行，程哥！你還記得你英明神武，冷靜睿智的形象嗎！】
【救命，現在這兩個人是不是都深信不疑開始找驚喜了。】
而在一邊調整的監控室裏，看著屏幕的工作人員，聽著他們的對話表情逐漸迷惑起來。
“我們準備了什麽驚喜嗎？”
“我們真的沒準備什麽驚喜嗎？”
“可是他說的真的很有道理……導演很愛這一套。”
“屁，這種情況能準備什麽驚喜，你們清醒一點！”領頭的工作人員忍不住說。
但被問著問著自己也懷疑起來。
不是……這裏真的沒有什麽驚喜嗎？
無論到底有沒有添加這個驚喜的彩蛋，兩個人已經開始尋找了。
這個醫務室房間幹淨整潔，東西擺放齊整，沒有堆積雜物，一眼看下去藏不了什麽東西。
但找一找還是另有天地的。
安橋在病**找到了一支筆，床底下有一張戀愛百分百的宣傳單，一團毛線，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
程友易找到的更多，分別是一條褲子，一副撲克牌，一把生了鏽的鑰匙，抽屜裏一張掉落的身份牌，旁邊還放著一頂假發。
沒錯，假發。
身份牌上還寫著名字，右上角貼著一張高清的照片，屬於剛剛離開的醫生。
安橋：“……”
程友易：“……”
狠狠社死了。
這屬於是很難不把兩個聯係在一起的程度，特別是身份牌上穿著的紅色絲帶還軟軟的搭在假發上。
就連一向被吐槽情商出口的程友易也沉默幾秒，用身體擋住抽屜，迅速拉上。
最後兩個人一起匯總，清點剛剛找到的東西。
安橋：“這些看起來都沒什麽用，唯一特別的就是這把鑰匙了，應該是旁邊的小儲物櫃的。”
程友易點頭讚同：“我也覺得，我們隻剩下那裏沒找過了。”
他拿起鑰匙起身，走到儲物櫃旁邊，插入鎖孔輕輕一扭，然後在裏麵找到了……一個遙控器？
“啊。”安橋忍不住說。“這好像沒什麽特別的。”
“應該是電視遙控器，或許特殊的地方在這裏。”程友易擺弄了一下打開電源開關。
幾秒之後，電視屏幕亮起，連上信號，裏麵的畫麵開始自動播放，最好跳到一個即將開始的電影上。
兩個人對著電視一起確定了，足足5分鍾終於發現——好像真的沒什麽驚喜。
安橋：“……”離譜給離譜，他媽開門了。
安橋匪夷所思，開始意識到節目組真的沒有給他們留下什麽娛樂，就連遙控器都是鎖在櫃子裏的，總不能讓他們兩個用那團線玩。
“難道要我們對著打紙牌？”安橋嘟囔了一句，知道自己自信滿滿的形象已經在直播裏暴露了，彈幕現在說不定笑成什麽樣了，但為了形象她還是努力挽尊。
“或許……”安橋努力說，“驚喜就在這部電影裏呢？說不定節目組正好是為了讓我們放鬆呢，特地給我們放了一部電影看。”
程友易看了他幾眼，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他似乎頓了頓，說了句“好”，然後在安橋旁邊坐下。
“那我們一起看電視吧。”他笑了笑。
半個小時之後，安橋開始感覺到深深的後悔。
無它，完全是因為這個劇情。
這是一個……逆襲電影。
這麽說可能太過籠統。
詳細一點解釋的話，可以這麽概括：這是一個集齊了“前女友嫌貧愛富棄我而去。”“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草根崛起，龍王歸來！”……等等元素的電影。
開頭的前10分鍾，安橋以為這是一部校園電影，裏麵男主是個雖貧困但努力好學生，女主是學校的美豔校花。兩個人親密無間，甜甜蜜蜜談戀愛。
如果是之前，安橋完全不會把這些屬性聯係到兩個人身上，但是現在可能是做賊心虛。
她一看“校園情侶”“女主校花”這幾個關鍵詞就覺得有點尷尬，但還能維持鎮定。
“又是一個校園戀愛故事啊。”安橋鎮定微笑，“這前幾分鍾看的不錯，不知道後麵的發長怎麽樣。不過最近這種設定的電影好像還挺多的，似乎叫“青春電影”，你看過嗎。”
在這個階段，程友易的表現也還沒什麽異樣：“沒有，我不怎麽看電影。”程友易說完了之後補充，“我看紀錄片更多一些，電影的話更多的是看一些動作片，倒是沒有接觸過這種。”
還好還好。
程友易看起來完全沒有聯想。
安橋鬆了一口氣，放心了。
……她放心的太早了。
第2個10分鍾，安橋開始坐不住了。
她開始懷疑自己看的電影類型了。
這難道不是校園電影嗎？還是她已經落後了，開始對現在的青春認知有誤。不然為什麽，裏麵的男女主甜著甜著，突然撕起來了？
撕其實還不是重點。
重點是前麵看起來家境尚可的男主突然飛來橫禍，父母公司破產，從雲端跌入穀底一下子變得困難起來。然後美麗的校花女主開始暴露出自己妖豔賤貨的本質，嫌貧愛富，妖嬈地躺在男主的對頭——富二代的懷裏嬌俏地嘲諷。
然後留下男主跪倒在雨夜，立下了逆襲的決心。
安橋：“……”不是，這個電影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而且重點是，這裏麵的一些元素居然還和兩個人的經曆微妙的碰上了！！
她隻能勇敢微笑：“……這電影，真有趣。”
然後，她隱約聽到程友易似乎笑了一下。
似乎。
笑了一下。
程友易：“是啊。”
安橋：“……………………”
第三個十分鍾，安橋已經沒有表情了。
電影劇情裏，男女主上了大學，男主開始創業從底層做起，一路經曆了各種心酸困難苦辣，他也曾想放棄，但想起了父母，又想起了女主這個曾經拋棄他的惡毒女人。
最後咬牙堅持了下去，期間經曆了各種起伏，什麽白手起家獲得融資前途光明，中途遭遇重大危機危在旦夕，然後絕地反擊逆襲。
期間收獲了友情愛情，最後在頂峰和落魄校花相遇，看也不看地挽著女友的手離開。
電影結束，安橋深深的窒息了。
這簡直是將她噩夢中所有“絕不能和前任一起做”清單裏的項目加起來都比不過的程度。
旁邊的程友易也很沉默。
在觀影過程中，程友易一直很安靜，隻是有時候，會突然笑一下。
那笑聽起來就不是什麽開心的笑，反倒是帶了一點若有似無的嘲諷感。
安橋：“……”就，很害怕。
安橋木著臉，已經做不出表情了。
“你覺得。”程友易突然主動開口，“這部電影怎麽樣？”
來了，死亡問題！
“很有趣。”安橋打起精神字斟句酌。
程友易就換了一種問法：“你覺得主角的前女友怎麽樣？”
“壞女人天打雷劈。”安橋字斟句酌。
“是嗎？”程友易的話很輕，卻帶了一點咬牙切齒，“我看的時候有時在想，她或許隻是不得已的，或許是有什麽苦衷，可能並不是表現出來的那樣呢。”
但可惜，裏麵的角色，並不是像生活那樣的一個個立體。
在這種純粹男性視覺奮鬥片中，前女友隻是一個立起來的靶子，美麗片麵的反派，根本不適合作為參照。
安橋自己也沒辦法回答。
說實在的，她連自己的記憶殘缺不全。
“或許呢？”
她最後隻能這麽說，然後絞盡腦汁地找話題，“你覺得這部電影裏的男主角……呃，是個怎樣的人？”
“不好說，起碼在這部電影表現的挺模糊的，他前後矛盾，性格也很奇怪，一會兒勇敢，一會兒懦弱，對自己的選擇很不堅定。”
“是……嗎……”安橋猶豫。
也許是因為酷哥不是換電影圈的，對這種評價來的很直白很敢。
“是的，不過最重要的是，他對劇情裏的前女友的態度，轉變的太過了，明明之前還狠的咬牙切齒，當做複仇的目標前進的標杆念了六七年，一轉眼成功了有了新女朋友就放下了，太怪了。”
“是……嗎……”安橋更猶豫了，聲音拉長，“所以說，如果按照常理來說……”
程友易冷淡點頭：“如果按照常理來說，電影裏的男主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前女友，不管是愛還是恨或者是其它什麽東西，這麽多年了一直念著無法割舍，他會做出什麽無法推測，但顯然不會是電影裏的那樣。”
安橋再次沉默了。她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她的聲音飄忽的不像自己，語氣是前所未有的不確定：“你是不是覺得……我是說，如果你是電影裏的男主角，你會報複她嗎？”
安橋緊緊盯著程友易。
看著程友易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每一絲肌肉線條的牽扯。看他冷凝的臉色和銳利的眉峰，麵無表情的時候酷臉棱角分明，帶著一種黑白分明的冷感。
程友易好像也被問住了。
棱角分明的臉上的表情靜止。
良久，他點頭。
“我會。”
作者有話說：
完全不刀【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