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葉淼淼第二天五點不到打了通電話來,陸雲野還沒睡醒,接通開免提放到一邊,聲音從話筒傳來。
“離歌-是你和長淵老板說要我跟過來嗎?噢我的好大兒!媽媽愛你!”
頓了頓,葉淼淼放輕音量:“好大兒,你該起床了,媽媽六點半來接你。”
陸雲野歪頭睡過去。
給葉淼淼開門的還是言疏月,女生看清楚開門的人後嚇得連忙鞠躬:“言總,早上好。”
言疏月讓開身,平靜開口:“她在四樓最右邊。”
葉淼淼“嘶”了一聲,邊上樓邊說:“言總別擔心,我有的是辦法喊她起床!”
陸雲野起碼高葉淼淼一個頭,但卻被葉淼淼力大無窮拖到地毯上,言疏月站在門邊看她跌下去,嘴角不自覺微翹起。
地上女人頭發一團糟,仰頭的瞬間捕捉到這抹笑意,也跟著意味深長地笑了:“老板,早啊。”
言疏月第一次見陸雲野的素顏,沒有濃厚妝容修飾下偏偏又有性感氣息了,眉目帶笑撩人至極。
她是好看的,當年選秀時就以容貌出圈,隻是成長得太快,靠實力穩固了地位。
陸雲野也在看她,眼神像黏糊的糖漬,言疏月還是那件淺薄的低領杏色睡裙,因為環著手,胸線與腰線很妙蔓。
葉淼淼還在費力地拉人:“寶貝兒,你現在隻有十分鍾時間洗漱換衣服和抽煙了。”
陸雲野慢慢站起來,房間沒有洗手間,她走向門口,氣息若有若無噴灑在言疏月耳畔:“讓讓。”
很癢,言疏月偏了下頭,呼吸潮濕粘稠,可以說是落荒而逃回自己房間,摁住一顆狂跳的心。
陌生的人和陌生的悸動碰撞一起,這種感覺像往燒開的水壺中扔泡騰片,一下就沸騰起來。
陸雲野點著煙出了門。
言疏月在房間的落地窗簾後看她坐進商務車,突然就有種衝動想看看練習室裏的陸雲野,會是柔媚的性感,還是揮灑汗水的剛毅。
陸雲野的新歌舞蹈有一段高難度動作,學了兩遍就可以熟練穩妥地旋轉,舞蹈老師驗收成果時不住鼓掌:“離歌,教你最不費勁了!”
“那肯定。”女人單手抓杆,長發隨著身體轉動出弧線,她停下的方向正對門口,言疏月的身影逆光而來,影子拉得很長投進舞蹈室。
陸雲野呼吸一滯,走神的幾秒腿沒及時勾穩,一下就從鋼管上掉下去重摔在地。
“哎呀!”葉淼淼眼睛都瞪圓了,急忙衝上來:“沒事吧?”
陸雲野吃痛地撥開遮住視線的卷發朝門口望去,葉淼淼順著目光回頭,連忙直起腰:“言總,您怎麽親自來了?”
言疏月優雅地坐下,麵色平靜道:“考察一下新藝人的練習情況。”
葉淼淼心想,長淵老板這麽親力親為的嗎?
陸雲野已經重新上杆,這次很穩,舞蹈老師幹脆放起音樂,言疏月隔著人群瞧見女人手腳上有不少傷,還有剛剛摔倒的擦痕,紅了一片印在皮膚。
背景樂整首從頭開始,老師退到一邊讓伴舞上,陸雲野就站在C位,穿著一件背心和運動褲起跳。因為已經練了一早上,她的汗液從側頰往下落。
這件上衣很短,隨著動作可以不斷看見陸雲野結實又精瘦的腰,馬甲線上也沾了汗,扭動間會因為頂燈反射出水光。
言疏月很輕地吞咽一下。
副歌部分就是昨晚唱的那段,舞蹈動作恰好卡點在上鋼管,陸雲野攀上去突然開腔跟著唱起來,氣息絲毫沒被高難度動作打亂。
她遊刃有餘地完成整首曲子,卷發濕淋淋趴在肩頭,葉淼淼熟練地掏出橡圈丟過去。
陸雲野紮頭發之際用餘光瞥言疏月,女人依舊坐得優雅而挺拔,將世家閨秀深入骨髓的禮儀發揚光大,但那雙眼和昨晚一樣明亮。
於是陸雲野忍不住走過去蹲在她麵前:“老板,我這麽賣力,今天請吃晚飯嗎?”
言疏月不得不跟隨她動作垂眸,距離不遠,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的熱氣。
陸雲野仰著頭看她,這個角度的言疏月莫名乖巧,下顎線很優美,言家的姑娘都漂亮,言疏影氣勢足,言疏月卻溫潤很多。
哪怕她裝得不食人間煙火。
“你想吃什麽。”言疏月眼神放遠,思緒中瞳孔逐漸渙散起來。
陸雲野蹲得傷口疼,就地而坐:“隨意,看你。”
語氣頗為寵溺,言疏月拉回目光仔細瞧她,試圖尋找話裏的意思。然而陸雲野表情淡然,臉上還有汗滑進眼珠裏,將一雙柔媚性感的眼眸浸得濕潤。
言疏月拉一拉西裝的褶皺說:“喬家灣吧。”
陸雲野點頭沒說話,回身又去練舞,結束了去洗澡換衣服,葉淼淼不敢和老板單獨共處一室,跟著進了洗浴房。
再出來言疏月候在門外,馬尾被陽光染成一根一根的金絲,聽見聲音女人朝這個方向偏頭,發梢掃過外套落進衣領中。
陸雲野換了件寬鬆的襯衫,下擺紮進洗舊款牛仔褲裏,鬆垮的袖口蓋住手腕骨,仍然是慵懶的姿態,靠近後慢慢扭動脖子,眉眼在光裏繞了一圈。
襯衫半透,黑色的背心和內衣帶在走動中浮現,很引人注目,陸雲野戴上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望著言疏月:“我來開車,老板後排就座。”
雖然下午沒有行程,但葉淼淼作為助理隻能忙不迭坐進副駕駛,一雙手緊緊抓住安全帶。
陸雲野透過後視鏡觀察後座的人,沒想到四目相撞,隔著玻璃對視須臾,言疏月先挪開眼睛,清冷地提醒:“專心開車。”
“沒問題。”陸雲野笑著打轉向燈,葉淼淼苦口婆心勸導:“你別開那麽快,言總在車上呢!”
她記得上次跟陸雲野去郊外拍廣告,這死女人把整車攝影師和工作人員活生生晃吐了,從此再沒人敢坐她開的車。
葉淼淼到現在還有心理陰影,陸雲野一踩油門就緊張,生怕自己會飛出去。
幸好這次陸雲野開得很穩,一路順利到達飯館門口,葉淼淼下車自覺繞到後排替言疏月開門。
迎賓小姐認得言疏月的車,走過來打招呼:“言總,今天還是包廂嗎?幾位呢?”
說話間不自覺看向後麵的女人,即使沒化妝還戴了口罩,這雙性感嫵媚的眼睛也異常眼熟,等三人上樓她才恍然大悟:“是陸離歌誒!”
於是吃到中途,迎賓小姐推開了包廂的門,按規定員工不可以這樣隨意來找客人。但她真的很喜歡陸離歌,錯過這次就沒有下次了。
陸雲野正在專心燙菜,見人推門懶懶地掀起眼皮瞄過去,迎賓小姐立刻抓住機會:“離歌小姐,能幫我寫個to簽嗎?”
言疏月坐在對麵用嚴厲的眼神掃了這邊一眼,女生悻悻縮回手,但又不死心,站在原地沒動。
“可以。”陸雲野放下筷子,手耷在半空中:“拿來吧,要簽給誰?”
對方滿臉驚喜:“小芸,草字頭的芸!”
陸雲野接過筆低頭寫字,言疏月隔著火鍋飄散的煙霧凝視她,女人深紅色美甲圈住簽字筆,漂亮的字體肆意飛揚在紙上,顯然是習慣了。
拿到簽名的女生道謝後退到門外,言疏月才淡聲說:“你不應該給她簽的,現在是私人時間。”
陸雲野重新執起筷子,不在意道:“習慣了就好,有時候開著車也會突然有人來要簽名,做藝人嘛,避免不了的。”
她夾起一顆丸子丟入鍋內:“粉絲是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一向很心疼我的粉絲們,不過……也會有例外。”
葉淼淼吃菜間隙趁機插話:“啥例外?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比粉絲重要的例外?”
“怎麽沒有?”陸雲野笑著說:“如果我有對象了,那不得以對象為主?”
葉淼淼沉下臉,皺眉喊了一聲:“陸離歌。”
當紅藝人談戀愛是大忌,更別說陸雲野這種以性感為主的女明星,男友粉占比超過女粉。
言疏月慢慢墜下睫毛,沉默地看鍋裏翻騰的菜。
“陸離歌,再警告你一次,不許談戀愛。”葉淼淼嚴肅起來還是挺凶的,一張圓臉拉成了長臉。
陸雲野往她碗裏放進一片土豆:“這麽緊張幹嘛?指不定到時候我就退圈不幹了!”
“你最好現在就別幹,總好過到時候被爆出來名聲盡毀,那群人口水沫子都能淹死你。”
“發什麽脾氣?我又不是愛豆,憑啥不讓談?”
葉淼淼還要反駁,言疏月手邊的茶杯突然歪倒,淺棕色茶水在桌布上蔓延開,陸雲野隨手抽了幾張紙遞過去,這個話題便也就此打住。
送走葉淼淼後,陸雲野和言疏月一起回別墅,兩人沉默了一路,快到家時言疏月清冷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她說得沒錯,你是藝人,不該留戀感情。”
陸雲野悠然淺笑,很慢很慢地說:“早就不想幹了,七年來就沒睡過整覺,徘徊工作和公寓間……”她回頭看一眼後座的人:“你以為我是機器嗎?”
言疏月透過路燈的光去看她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大塊大塊的淤青像印章,新傷舊傷在光影交錯中忽明忽暗,言疏月想,原來每個人都一樣啊。
可是……
“你知道違約金多少錢嗎。”她說。
“知道啊。”陸雲野打開窗,飛揚的發絲掃過唇角:“所以你很擔心我違約嗎?”
言疏月在她看不見的角落蹙眉:“長淵幫你付了名字版權,按照合同要求,你必須賺回版權費以及上麵寫的金額。”
別墅磚紅色的牆麵從遠處慢慢浮現,陸雲野停好車,解開安全帶下車開後麵的門。但沒有讓開位置,言疏月出來差點踩到她,帶著疑惑的神情抬頭。
陸雲野身影完全籠罩住她,因為微妙的身高差,言疏月甚至能感受到女人帶煙草味的氣息撲在自己額頭,她側過身避開肢體接觸。
“放心。”陸雲野伸出一隻手撐在車頂,這樣反而像圈住麵前的人一般。
“我會履行承諾,既然簽了就不會反悔,隻是我想問你件事……”
她慢慢壓下身體,言疏月沒法退,考慮要不要坐回車裏麵,陸雲野卻停住了。
性感飽滿的嘴唇不塗口紅有些幹裂,張合間帶著刺撓在言疏月眉心:“你們長淵,現在是不是隻能靠我了?”
距離近到呼吸都有對方溫熱的潮意,言疏月身材豐潤,陸雲野也不是纖細瘦弱的體質,兩人身前軟陷的磨蹭碰撞著。
言疏月終究還是選擇坐回車內仰起頭說話。
“你應該知道長淵的情況。”她的瞳孔倒映了陸雲野的臉,陸雲野盯著自己的臉半晌,說:“言疏影的病……”
停頓斟酌用詞後她才接著道:“沒有好轉的餘地了?”
言疏月抿唇,輕輕點頭:“就在這幾日了。”
其實陸雲野略有耳聞,兩姐妹並不親,言疏影做為長女一直在商圈替家族打拚事業,次女相對輕鬆很多,沒有繁瑣的雜事纏身,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言疏影病重的沒有餘地,身為言家以後唯一的孩子,言疏月被家族的未雨綢繆逼迫收心推上高位,她曾經的自由和夢想截止於此。
陸雲野覺得這挺難為言疏月的,半年不到的時間要收斂真性情迅速成長,還要力挽狂瀾長淵的漏洞,守住家族岌岌可危的商業價值。
“她什麽問題?”陸雲野鬆開撐在車頂的手,還往後退了幾步,言疏月像是鬆口氣,下車關好門:“急性白血病,沒找到合適的骨髓,而且,她入院早期還在熬夜忙工作的事。”
原來如此,陸雲野把車鑰匙放進她包裏往大門口走:“難怪你這麽爽快的同意我住進你家。”
言疏月沒回答,低頭看兩人交疊的影子。
“不過人還是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比較好。”陸雲野回頭笑道:“可惜你我都要為生活打拚,既然惺惺相惜,你可以無條件相信陸離歌。”
言疏月望著她背後旋起的大卷忍不住問出口:“那陸雲野呢。”
“為什麽要管陸雲野?”女人雙手插進牛仔褲口袋,微涼的晚風吹得半透明的襯衫更服帖,內衣和背心顯現出來。
“你是老板,我是打工人,老板應該關心陸離歌,畢竟她能幫你賺錢。”
門開了,陸雲野很自然地彎腰拿出拖鞋擺在言疏月腳邊,然後才扶著牆慢慢脫掉自己的鞋子。
言疏月清透的眼眸眨了眨,聲音很輕地說:“可你也是陸離歌。”
陸雲野換好鞋,將襯衫下擺從褲子裏抽出來:“是啊,但有時候陸離歌的想法不代表是陸雲野的想法,比如陸雲野想談戀愛,陸離歌不可以。”
話題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言疏月拎著包略不解:“為什麽想談戀愛。”
陸雲野走到電梯前摁下按鈕,看著數字從五變成四,再變成三,才回答:“因為寂寞。”
她嗓音太散漫,言疏月分不清是真話還是謊言。隻不過她覺得陸雲野應該不是會寂寞的人,或者說,她不覺得陸雲野想談戀愛是因為寂寞。
“老板,早點休息。”陸雲野走進電梯,在門快要關上之際言疏月後知後覺地囑咐:“你的傷要塗藥。”
電梯已經跳動數字。
十幾秒鍾後陸雲野雙手搭在四樓圍欄上居高臨下地說話:“傷每天都會有,塗不塗藥都一樣,晚安。”
她走進房間鎖了門,在黑暗裏摸索到最下層的櫃子。因為太著急,美甲被櫃子尖銳的邊角剮蹭掉一個,暗暗滾到角落深處。
沒有浴室隻能坐地毯上。
因為是地毯,所以震動和毛絨在一起,靜謐的黑暗中吮吸聲顯得格外清晰。
陸雲野抓住被單,手裏的物品逐漸有了溫度,在持續溫熱中她聽見腳步聲,很細微很輕,就在門外。
裏外都沒開大燈,陸雲野隻能通過走廊微弱的感應燈看言疏月徘徊的暗影,越是這樣欲越上漲,最後都化為溢出唇的歎息。
她就這麽起身拉開了門,襯衫下是一雙未遮掩的腿,言疏月拿著半瓶藥酒站在圍欄旁,視線先是停在對方手裏的東西上,再聚焦到臉。
陸雲野看見她喉嚨很明顯地上下滾動了一番。
“給你藥酒。”言疏月說。
陸雲野出了汗,衣服因為汗水貼在身上,連馬甲線的輪廓都一清二楚。
兩個人一同站到走廊後,聲控燈同時亮起好幾盞,言疏月甚至能看清陸雲野小腿上的水珠。
她僵硬地盯著那顆要落不落的珠子。
陸雲野在此時關掉了手裏的東西,抬起腿非常緩慢地抹掉滑到腳踝的水漬。
襯衫下擺折在腰和小腹中間隨著起伏拉短許多。
她似乎是在故意放慢動作,舉手投足間散發著**又曖昧的訊息。
言疏月快速撇開眸光把藥酒遞給她,陸雲野用另一隻手接住,指甲很明顯少了一塊鮮豔的紅色。
這瓶藥酒還是言家老輩留下的,是從醫學世家張家手裏高價買回的好東西,言疏月就這麽給她用。
陸雲野站在暗下來的走廊盡頭,心想言疏月確實不適合當掌權者,比不上言疏影從前的半分強勢和決絕,但對陸雲野來說,這碰巧是件好事。
她捏著藥酒抬手解紐扣,一邊解一邊走向衛生間,等站到鏡子前衣服已經徹底解開,身上零星的淤青交疊在一起變成紫紅色。
做為唱跳歌手,學舞蹈不可避免會受傷,這些傷痕很快消下去又會很快出現。
但陸雲野還是打開藥酒按到身上,整個浴室瞬間充斥著濃厚的酒精味,味道好像酗酒了七天七夜一樣,哪怕洗完澡出來開排風機也沒散去。
最終這半瓶藥酒被她下樓放置回了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