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服從測試粉碎者

姚夫人本不是能忍的那類人,然而此刻在蔡少校跟前,不好露出本來麵目,隻得和顏悅色地接姚辭的話:“那要是別人說沒有了呢?”

姚辭在氣人這方麵還算有天賦:“不會吧,這就沒有了?”

姚夫人再沒有做聲,席上隻剩姚震和蔡少校交談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像是養日落玫瑰這樣一艘遊輪花費幾何,請來的賓客都有些什麽來頭,舞廳裏哪個舞女最叫座,某家餐館的菜色在外頭吃不到。

姚辭正好落得清閑,空出嘴來不用說話,邊吃邊聽倒也收集到不少信息。

蔡少校全名蔡司挺,雖然軍銜不高,但因為年紀輕交遊廣,手裏攥著幾兩權,性格又圓滑,倒也算左右逢源。

姚震奉承蔡司挺年少有為,正想為他添酒,餘光瞥見正專心致誌對付一塊三文魚的姚辭,便將醒酒器推至他麵前:“小辭,蔡少校是客人,怎麽不知道伺候人家?”

姚辭的眼皮跳了一下,這套酒桌上的流程他再熟悉不過,先讓他倒酒再勸他陪酒,一幫大老爺們兒有幾分地位生怕用得不夠徹底,非要在酒桌上展現自己高人一等,說白了就是服從測試,誰能逼誰忍著難受把酒喝了,誰便更勝一籌。

但很可惜,他,姚辭,服從測試粉碎者。

醒酒器晶瑩剔透,瓶身線條優美流暢,從下至上由寬變窄,姚辭拿起之後傾斜適當角度,深紅色的液麵便微微搖晃,順著長頸落入蔡司挺麵前的高腳杯中。

蔡司挺的目光滑過姚辭白皙纖細的手腕:“不知二少爺可否賞臉同蔡某喝一杯?”

姚辭笑了一下:“我不能喝。”

他笑得很真誠,蔡司挺說:“喝吧。”

姚辭便拿起了杯子。

不到半個鍾,蔡司挺的手開始微微發顫,姚震盯著桌角一排錯落有致的空酒瓶,猶豫片刻,對姚辭說:“別跟蔡少校喝了。”

姚辭扮無辜已經很得心應手:“我看少校沒什麽事兒,再說才喝這點兒呢,滿上滿上。”

日落玫瑰號供應的紅酒來自各國頂級酒莊,此刻能端上來款待蔡司挺的更是個中上品,酒體柔順,口感溫存,馥鬱的香氣讓人想起遙遠的奶與蜜之地。

姚辭喜歡酒,遇上佳釀如同棋逢對手,眼見桌上的酒即將飲盡,他麵不改色地問姚震要多的。

姚震此刻顯然很擔心身形已經有些搖搖欲墜的蔡司挺,他終於覺得不該再讓姚辭在席上繼續待下去,揮揮手把對方支走:“你去藏酒室問問。”

姚辭出門前沒忘記貼好仿生皮膜,他從鴻門宴上脫了身,整個人都鬆弛不少,回房換下一整套裝扮,又找出自己的通訊器,心想反正這會兒也無事可做,不如真去藏酒室溜達一圈。

船上有酒的地方不少,但最好的必定在藏酒室,姚震讓他去他客氣什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藏酒室在一層甲板,狹長深窄如隧道,四麵牆上都是暗色金屬酒格,正中一條長桌,兩側搭著梯子,一個穿遊輪工作製服的人正蹬著去高處取酒。

姚辭行至門口,醉意漸漸泛上來,他走進藏酒室,倚在一麵牆上看人拿酒,冰涼的金屬與玻璃硌著他的身體,他能感覺到自己氣息起伏產生的熱氣。

那人取了酒下來,見到姚辭之後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二少爺。

姚辭懶洋洋地應了,深色瞳仁蒙上一層醺然水汽,燈光細細碎碎灑落其間,勾人得厲害。

對方不敢多看,低了頭問:“二少爺要酒麽?”

姚辭正回想晚上喝的那種酒打的是哪種酒標,忽然看見藏酒室那張長桌底下散落著一小灘透明顆粒。

“那是什麽?”他問。

那人順著他視線望過去:“哦,二少說蟑螂藥。船上潮,容易生蟑螂,這些吃喝多的地方得注意。”

姚辭“唔”了一聲,漫不經心地擺弄了一下手指:“這東西有毒吧。”

“劇毒,是我們自己配的,市麵上買不到。”那人說。

姚辭挑了挑眉,用閑聊的口吻問道:“配這玩意兒多少錢?”

那人說了個數,姚辭“嘖”一聲:“還挺貴。”

對方也是個會接話的,笑嘻嘻道:“最後一頓了,還不許這些蟑螂吃點兒好的麽。”

姚辭半眯著眼睛,很捧場地勾了勾嘴角,又說:“我最近好像真在房間裏看見蟑螂了,我特別怕這個。”

那人馬上說:“正好這邊還有幾包沒拆封的蟑螂藥,二少要是需要就拿去。”

“好啊,”姚辭一口答應,“不過現在我身上錢不夠,先給你打個欠條吧。”

對方擺了擺手:“您不必客氣,日後或許我還有求於您。”

接著他關心道:“二少房間裏的蟑螂什麽樣,要是體積大得多撒點兒,不過得注意自己別碰著,這東西要是入口了,會出人命的。”

姚辭用舌尖恨恨地抵了一下臉頰,心道這蟑螂說來話長,概括來講,不過就是一個平平無奇姓厲的Alpha。

此時這名姓厲的Alpha正在裴贈房中,收到了專為大少爺的未婚夫準備的飲食,滿船上下都知道這個上門女婿身體弱,要減少跟人的接觸,送餐的侍應生並不進來,敲過門之後隻留了一輛餐車在外麵。

厲以行從餐車上取了托盤,他之前已經去餐廳吃過飯,此刻沒有多少胃口。

沙發前的大理石矮桌上有隻玻璃魚缸,兩尾珍珠金魚正在清亮水體中緩慢前行,魚尾飄搖如絲綢,質地很像姚辭今晚穿的那件長裙。

厲以行用刀叉將盤中吐司切下一塊投進魚缸,兩隻魚便爭先恐後浮向水麵,露出圓圓的嘴分食。

姚辭拎著一瓶赤霞珠和兩紙包蟑螂藥回了自己房間,慢吞吞地在沙發上坐下,俯身傾向側邊的一隻小冰箱,冰箱分兩層,上側放著每日更換的水和飲料,下麵是兩層尺寸不同的冰格。

客房隔音做得好,入夜之後全然聽不見頂層甲板上的聲色喧囂,房間裏隻有姚辭拆紙包和往冰格中倒水的聲音。

姚辭睡下的時候海平線已經露出隱隱一痕曙光,他認床,又有不算輕鬆的心事,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隻過幾個小時就又睜開了眼睛,開始琢磨上哪兒去逮厲以行。

昨天他在去參加登船派對的路上多繞了幾圈,經過觀察之後他發現日落玫瑰上隻有很少量的監控攝像頭,且基本都在駕駛台和集控室附近,是用來監督船員的,所以他沒有辦法通過這個得知厲以行的一舉一動,隻能自己去找人。

上回厲以行說他住五樓,姚辭便在五樓來來回回地兜圈子,人來人往,他仔細地辨認每一張臉,可惜都是徒勞無功。

將近午間他走得累了,轉身想先去吃飯,卻不小心踩中了一個人的鞋尖。

姚辭想問沒事吧,或者講句不好意思也可以,結果舌頭打結把兩句話拴在了一起,脫口而出就是一聲“沒意思”。

“那二少覺得怎樣有意思?”

是很冷淡的聲線,姚辭昨天聽過好幾次。

他僵硬地抬起頭,看到了一隻手插在長褲口袋中的厲以行。

……說實話,在您屍體上蹦個迪比較有意思。

姚辭沒有說什麽好巧一類的客套話,厲以行不會信。

他單刀直入道:“上回唐突你了,想請你吃頓飯,賠禮道歉。”

厲以行聞言,銳利的眉峰微微一擰,姚辭能感受到對方在打量他,猜測他,懷疑他。

他不能露怯,人生中第一回 殺人放火,失敗了沒有回頭路走的。

姚辭往上拎了拎自己的嘴角,朝厲以行笑出幾分柔軟和**漾:“等你很久了,真不給個麵子?”

他知道自己什麽表情漂亮,哪種語氣講話撩撥,此刻沒把握厲以行會答應他,隻能使些這樣的小手段增加成功幾率。

厲以行不覺得姚二真這麽有涵養,這頓飯一定還有別的用心。

雖說調查他不必急在這一時,但眼下也是個機會。

“是二少給我麵子。”厲以行淡淡地說。

姚辭反應過來他是答應了。

為了消除厲以行的戒心,姚辭主動說讓他挑地方。

厲以行在隨便揀了間位於船體中央的餐廳,兩個人此行都不願意讓人注意到,不約而同地朝餐廳角落走了過去。

姚辭將皮革封麵的菜單先遞給厲以行,厲以行又推還給他。

“這上麵說他們家主菜雞鴨做得好。”姚辭隨手翻了翻,按照做演員時保持身材的習慣點了一道雞胸肉。

當侍應生詢問他們需要什麽佐餐酒的時候,姚辭仿佛剛想起什麽一樣,懊惱道:“昨天我從藏酒室拿了一瓶船上收藏的赤霞珠,怎麽忘記帶過來。”

厲以行看著他。

姚辭躲開對方的目光,偏過臉將自己房門磁卡遞給侍應生:“你去我房間找找那瓶酒,就在冰箱裏,裏麵還凍了些冰塊,你一並拿過來,我喜歡加冰。”

原本餐廳不許自帶酒水,但姚辭作為船東少爺,這張臉便是極好一張為所欲為的通行證,侍應生唯唯諾諾,轉身便去取酒,又喊來另一位同事替他們繼續點菜。

“二少爺,我再確認一遍,您點的主菜是去沙司的雞胸肉,這位先生是鴨腿配白豆醬,對麽?”

姚辭掌紋中滲出冷汗,覺出自己心跳好快,厲以行還是在看他,他必須說幾句話粉飾太平。

“對,我是雞胸肉,”他朝厲以行抬抬下巴,“你是鴨吧?”

作者有話說:

厲以行: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