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秘密。

路鶴裏獨自躲在船艙門後,像一隻埋伏獵物的豹子,雙手持槍,警覺地瞄準著甲板上的人。

忽然,他捕捉到空氣中的一絲異樣,猛地回頭,渾身濕淋淋的江煥,如鬼似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臥槽。”路鶴裏低呼一聲,“你什麽時候上來了?”

也是,這世上能摸到自己背後還不被覺察的人,除了江煥不可能有第二個。

江煥顯然是遊過來的,身上的白襯衫濕透了,幾近透明,胸前線條清晰的肌肉若隱若現。他雙眼噴火,一把揪住路鶴裏的T恤後領,低聲命令:“下船!”

口吻不容置疑,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為是。

“別呀。”路鶴裏眼尾一挑,指了指甲板上的人,又指了指自己,悄聲,“這個距離把老K擊斃,穩穩的。我可是警校20米射擊記錄的保持者。”

“在你畢業的第二年,這個記錄已經被我打破了。”江煥冷冷的,憑借1米87的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壓迫著他,“路學長,你什麽時候能靠譜點,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我知道。”路鶴裏一臉輕鬆地挑了挑眉,似乎自己並不是身處危險重重的黑船,而隻是在自家遊艇上乘涼,“江煥,我問你,如果我不上船擊斃老K,你打算怎麽做?”

江煥沒想到他還有臉反問自己,一時怔了下,幾滴水順著發絲滴落了下來。

“你會要求擊沉整個漁船,阻止老K活著離境。”路鶴裏笑了一下,篤定地揚揚下巴。

“我認為這個方案非常合理。”江煥並不意外他猜破自己的心思。

路鶴裏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目光回到甲板的方向:“我收到的任務是擊斃老K,而不是送整船的人上路。”

江煥眉頭一皺:“我收到的任務是,不惜一切代價擊斃老K。”

兩人針尖對麥芒,路鶴裏挑著那雙桃花眼,瞥了瞥他,目光裏分明寫滿了輕蔑和不認同,看得江煥一股無名邪火直衝上頭來,冷冷道:“就你能,你是救世主,連走私犯都要救。”

“喂,既然來了,幹點活吧?”路鶴裏不和他繼續爭辯,用槍管敲了敲江煥的肩膀,又點了點甲板的方向:“去,給我把老K引出來。”

江煥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不動。

“警號089974,請求協同作戰。”路鶴裏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一字一頓,用頗有威脅意味的目光壓迫著他。

江煥的眉峰動了動,一言不發地轉身,開始往甲板的方向挪動。

“槍一響,你就跳船。”路鶴裏在他背後悄聲道。

“管好你自己吧。”江煥沒好氣地丟下一句。

路鶴裏雖然看不慣江煥,對他的能力還是放心的,也沒多囑咐。果然沒一會兒,甲板上的人就開始走動,老K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路鶴裏的瞄準鏡裏。

路鶴裏雙手持槍,果斷扣動扳機,“砰”地一聲,子彈出膛。甲板盡頭,老K額頭中彈,仰麵倒地。其他人立刻向船艙的方向端槍瞄準,密密麻麻的子彈像雨幕一般狂飆而至。

電光火石之間,路鶴裏幾下跳躍騰挪,已經敏捷地攀到了相反的方向,穩穩當當地找到了掩體,瞅準機會,準備從另一側悄悄跳下船。

誰知,他的手剛摸到拉繩,就捕捉到背後一聲非常輕微的「哢哢」聲。這聲音路鶴裏再熟悉不過了,是伯爾塔92F型手槍上膛的聲音。

背後有槍手!

大腦流程還沒走完,身體的本能已經搶先一步,路鶴裏身子一矮,想要抱頭貼地一滾。憑他的身手,堪堪躲過這槍是沒什麽問題的。

但電光火石之間,路鶴裏卻感覺衣領猛地一緊,自己被人死死揪住,大力地往旁邊一拽。

回頭看到江煥的那一瞬間,路鶴裏的第一反應是——

媽的,這小兔崽子想拉我擋槍!

緊接著,“砰”地一聲,槍聲從很近的地方轟然炸開,濃烈的硝煙味道在船艙裏彌漫開來。

槍聲響過,路鶴裏渾身上下卻並沒有痛感,他半秒都沒有耽誤,朝著槍響的方向,憑著感覺抬手就是一槍。一聲悶哼,裏麵的人應聲倒地。

再一回頭,就眼睜睜地看到江煥緩緩倒下,肩頭赫然是一個血洞。

路鶴裏:??

“臥槽,你防彈衣呢?”

江煥急速喘了幾口氣:“下水的時候脫了。”

路鶴裏眼睛瞪得像銅鈴:“所以你這是在演哪一出?你是不是活著鬥不過老子,就想搶先老子一步上光榮牆?”

江煥捂著傷口彎下腰:“閉嘴。”

所以你往槍口上撞什麽?路鶴裏又驚又怒,“靠,你是不是想陷害我?!”

這會兒隻有他們兩個,全世界都知道他倆不對付,江煥就這麽中了槍,一旦反咬一口,他路鶴裏可就難免平惹一身騷。

想通了這點,路鶴裏一把揪起江煥,“姓江的,你從哪學的綠茶手段?”

“看身後!”江煥忍著痛,一把將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拽下來,用力一摜,路鶴裏的身體方向就掉了個個兒。

槍聲吸引了船員們的注意,火力開始向他和江煥所在的方向集中。

“老子穿著防彈衣呢,要你多管閑事?”路鶴裏矮下身子,一手持槍向甲板射擊進行火力壓製,一手穿過江煥腋下,冒著密集的槍聲,拚命把他往船艙後麵拖,“媽的,讓你跳江你不跳,非得掛個彩,想借機去老汪那告狀?!你是不是盯上了今年年底的表彰名額,玩苦肉計呢?”

“盯?”這個時候了,江煥還不叫痛,隻叫板,“必然就是我的。”

“我呸!”

路鶴裏身形清瘦,江煥比他高大不少,這拖起來就十分費勁。江煥身上被江水浸透的白襯衫,此時已經又被血浸透了一遍,由於快速失血,棱角分明的臉龐瞬間變得慘白。

船身突然開始搖晃得厲害,路鶴裏一邊踉蹌,一邊氣喘籲籲地罵:“江煥,你要死也別死在這,想害老子寫檢查,沒門兒!”

“呸,我不可能死你前頭。”江煥緊緊抿著嘴唇,掙脫路鶴裏,翻身歪倒在一排木箱後麵,單手解開肩上的槍套丟在地上,然後自己按著傷口,仰頭靠在了木箱上。

路鶴裏撿起江煥的配槍,半跪在他身邊,一邊向後射擊,精準地幹掉了幾個火力最猛的機槍手,一邊給自己的槍單手換彈匣,動作幹淨利索,忙而不亂,嘴裏還能顧得上罵罵咧咧:

“就算你負個傷,年底的表彰名額也是老子的,你別癡心妄想了……”

「癡心妄想」四個字一出,江煥突然一愣,側過臉。

月光之下,槍聲之中,那道目光和路鶴裏相接了短短一瞬。

路鶴裏被那雙眼睛深深一瞥,莫名地失神了半秒,沒說完的話也卡在了嗓子眼。等他回過神來,江煥已經把頭偏了回去,仿佛從沒動過一下。

水麵的波光映射在江煥的側臉上。那雙幽黑的眸子在月色中時明時暗,仿佛想說什麽,又仿佛已經說完了很多話。

路鶴裏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看什麽,又想算計我?”

江煥的臉煞白煞白的,緊緊抿著嘴唇,難得地沒有還嘴。等到路鶴裏再回過頭的時候,江煥突然撐著地麵,努力坐直了身體。

“增援……到了。”

隻見江煥喃喃地吐出一句,然後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向前倒過來——

昏過去了。

路鶴裏一邊罵娘,一邊張手接住了他。更密集的槍聲由遠及近,很快吸引了船上的全部火力。他們已經暫時安全,路鶴裏稍稍鬆了一口氣,側頭看了看江麵上飛速靠近的輕型軍艇,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裏不省人事的江大隊長。

路鶴裏這才發現,這江煥也不知道是什麽體質,失血的速度竟是常人的兩三倍,幾分鍾就浸透了整個上半身。肩膀中槍本不致命,但是照這樣下去,不出十分鍾,就會因為急性失血而產生生命危險。

等增援部隊上船,把他從江中心送到岸邊,再送到就近的醫院,恐怕人都涼透了。

媽的,真是缺了大德了。

路鶴裏瞪著這個拖油瓶,腦中激烈地天人交戰——其實他有一個方法,能即時即刻幫助江煥止血,避免他把小命丟在這裏。

然而,這涉及到他人生中最大的秘密,一個苦苦維持了十多年的秘密。

周圍的警笛聲越來越密,要是等其他人上船,在眾目睽睽之下,就真的來不及了。

他雖然討厭江煥,但也不至於眼睜睜地看著同事兼戰友去死。

“算老子倒黴。”路鶴裏心一橫,牙一咬,眼一閉,抬手解開了護頸項圈,露了後頸的腺體。

一股甜美的味道,在夜色中悄悄彌漫開來。

——

第二天清早,A國基地第一總醫院。

“顧醫生!顧醫生!”

總院的專家辦公室,幾個小護士你推我搡地湧過來,嘰嘰喳喳地湊到一位年輕的專家麵前。

“不行!”一院最年輕的首席專家顧夢生,不耐煩地咬著薯條,口齒不清道,“我說了多少遍了,江隊病房的陪護人員已經定了,不能再加了!”

“不不,我們不是來申請調到江隊病房的。”小護士們興奮得臉蛋紅撲撲的,你爭我搶地發言,“是路隊來咱們醫院啦!”

“誰?路鶴裏來了?!臥槽!”

顧夢生一下子從轉椅上蹦起來,整包薯條被嘩啦啦地掀翻,天女散花般揚在空中,他自己也差點被白大褂絆了個狗吃屎。但他什麽都顧不上,兩隻手在空中胡亂比劃,

“保護江隊!報警,快報警啊!我可攔不住他!”

“叩叩。”這時,門框被敲了兩下。

“聽說,有人要報警?”門外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警號089974,很樂意為您效勞。”

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濃重得有些嗆人的煙草味。

來人長著一張能夠輕鬆**所有Omega的臉,隨隨便便插兜往那一站,自帶一股子狂勁兒,每一個毛孔都在囂張地宣示著最優秀的Alpha基因。他好像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身上鬆鬆垮垮的黑色T恤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一截深色的防彈衣,手臂上有幾道擦傷,半個身子都是髒汙的血跡,頭發也亂糟糟的,整個造型都透著跟他長相十分不相符的糙勁兒,卻又平添幾分野性的**。

正是昨晚剛剛死裏逃生的路鶴裏,路大隊長。

“路鶴裏,你安分點!”顧夢生衝過去把他拽進門,把其他人轟出去,再死死地把門鎖上,“人家江煥都中彈了,中彈!剛手術完,現在還沒醒呢,你想找他麻煩也不能在這個時候,這叫勝之不武!”

路鶴裏坐在屬於辦公室主人的轉椅上,翹著腿晃悠來晃悠去,隨手捏起一根灑在桌麵上的薯條,也不嫌棄,直接仰頭丟進了嘴裏。

“放心吧顧大專家,我不是趁著江煥昏迷趕來痛下殺手的。”路鶴裏勾嘴笑著,騷氣又自負,“我要幹掉他,隻需要光明正大地單挑。”

顧夢生將信將疑:“那你來醫院幹嘛?今天又不是你約診的日子。”

路鶴裏臉色稍凝,看了一眼門口,把聲音壓到極低,

“ 老顧,你給我的M-Ⅳ型抑製劑,好像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