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人第二天一早回到了基地，陸曄也正好提前來報個道。
“我去停車，你先進去吧。”陸曄對竇沅囑咐道，“失蹤了兩天，大家肯定都很擔心你。”
“那你……”竇沅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他。
陸曄意會，回道：“放心，這個地方我很熟。”
雖然他已經兩年沒有回來過了，但是商恩車隊的基地基本沒有變化。他曾在這裏待了三四年，對於這個地方，陸曄自是輕車熟路的。
竇沅這才點了點頭。
“竇哥！”
竇沅一進門就被黎枚撲了個滿懷，對方嘶啞著嗓子喊著自己的名字，仿佛多年未見一般。
竇沅的臉上顯而易見地浮現了不適應的表情，他用力地猛一推開黎枚，“你要死了嗎黎枚。”
黎枚呲牙，有些不好意思，他忘記竇沅一向不喜歡和別人觸碰了。他輕輕放開了他，馬上又換上一副傷心模樣。
“你知道這兩天我多難過，你要是受刺激大了不再回商恩了我可怎麽辦啊～”
“行了。”竇沅蹙眉，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小步，找到了自己的舒適距離。
“換新搭檔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他繼續道。
“是啊，馬上就有新人取代我在你身邊的位置了。”他捏著嗓子回道，一副惋惜的語氣。
黎枚繞道了竇沅的身後想要把門關好，竇沅看見他的動作又吩咐了一句：“不用關門，他等會兒要來。”
黎枚的動作一頓，“誰要來？”
“我的新搭檔。”竇沅雲淡風輕地回答道。
“新搭檔！”
黎枚尖叫了一聲。
這才兩天不見，竇沅已經把新的領回家門了，還一點都不避諱自己。
竇沅一點難過的表情都沒有，他倆連散夥飯都沒有吃過呢！
他倒是要看看什麽小妖精勾得竇沅那麽快就接受自己被換了領航員這個事實，明明自己那麽優秀，難不成竇哥一點都不難過嗎。
他黎枚當初可是李商恩欽點給他的，曾經被教練譽為“整個商恩最有潛力的領航員”。
不行，他要會會這個“新搭檔”。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了動靜。
“沅沅，我那邊準備好了，教練在基地嗎？”陸曄的聲音傳了進來。
沅沅？叫得倒是親切。
黎枚捋起袖子，輕輕撥開了竇沅，挺著個腰板扯著嗓子叫道：“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了。
在驟然看見來人的那一刻，黎枚感覺自己好像出了幻覺。
這人是……陸曄？
他是竇沅新的領航員嗎？
“沅沅”是說誰，俱樂部裏還有第二個名字念“沅”的嗎？
黎枚指了指陸曄，又指了指竇沅，最後指了指自己。他的嘴還沒合上，表情有些呆滯，場麵一度十分好笑。
陸曄望著黎枚，友善地笑了笑，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竇沅的領航員，你可以叫我陸曄。”
黎枚僵硬地跟他握手。
竇沅聽到這樣的話並不滿意：“黎枚，曄哥算是整個商恩的前輩了。”黎枚是他的舊搭檔，怎麽能對陸曄直呼其名呢？
黎枚扭頭看了看他，嘴角忍不住地抽搐。
這短短的兩天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陸曄已經從澳洲飛回來並且和竇哥成功會師，回來對他黎妹這個原配示威？
不對，竇哥視陸曄為畢生對手，這麽安排肯定不是竇哥的意思。讓陸曄當竇哥的新搭檔一定是陸曄和俱樂部高層的意思！
他們為了拿冠軍已經不管選手的意見了！
黎枚沉沉地深呼吸，然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放得平靜些：“竇哥，你這兩天都待在……額……曄哥家嗎？”
竇沅點了點頭，“嗯。”
已經去過人家裏了！
黎枚有些尷尬地倚靠在了門邊上，撓了撓頭：“你倆之前認識嗎？”
竇沅有些奇怪這人怎麽問題這麽多：“認識啊。”
“你倆以前認識！”黎枚的聲線突然提高。
竇沅皺了皺眉，“你不知道嗎？”
他以前研究陸曄的視頻時從來不避諱黎枚，如果不是認識誰會對一個陌生人這麽上心，黎枚難道猜不出嗎？
事實證明，黎枚確實不理解這位少爺的腦回路。他迅速地強迫自己承認這個事實，然後繼續問：
“所以……你也同意他做你的新領航員了？”
“對啊，需要我給你重新再介紹一遍？”
竇沅轉過頭來看陸曄，發現對方也正在看著自己，眼中藏著笑意。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鎮靜地介紹：“陸曄，我以後的搭檔，來接替你的位置。”
果然！
梨妹妹頓時痛心疾首。
他可是一匹狼啊！你怎麽能讓他當你的新搭檔呢？憑他那高傲的性子和尊貴的身份怎麽會甘於屈居人下呢？
你和他搭檔之後這個圈子得瘋掉多少人你想過沒有？
你不要暫時被他的外貌給迷惑啊！
正當黎枚心中在無聲呐喊的時候，竇沅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老李好像不在，我們就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我先帶著曄哥去後山逛一圈練練契合度，你在這好好看家。”
黎枚隻是短暫地“見”了竇沅一麵。
他倆剛碰麵剛到基地就忙著練契合度，自己的賽車手至今還是個未知數。
黎枚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揪著自己的衣擺，情緒低落。
李商恩買下的那座山距離俱樂部不遠，實際上開車十幾分鍾就到了。
山下停著幾輛高配置訓練車，是李商恩找人下重金打造的。
現在想來可能是因為早有預謀。
李商恩把陸曄迎回了商恩車隊，順便還迎來了一個幾乎與竇沅齊名的天才賽車手，隻不過這個賽車手還沒有被商恩車隊的官方宣傳出去。
那是一個27歲的男人，名叫盧因赫。他和竇沅幾乎是同一時間成名的，隻不過他之前很少玩拉力賽。
他一直缺一個得心應手的領航員，試過了好幾個人都覺得不合適。令人大跌眼鏡的是，三個月前他在一次采訪中對記者指名說想要黎枚。
誰都知道黎枚是誰的領航員，黎枚和竇沅在華國賽車界一向頂有名氣，甚至給他們取了一個cp名叫做“豆妹”。
當時這件事驚動了不少人，很多人以為這是盧因赫在向竇沅挑釁。畢竟兩人的實力地位差不多，在賽車新生代確實算是分庭抗禮了。
竇沅知道這件事卻也不放在心上，沒有人能夠把黎枚當做物品一樣讓來讓去。如果黎枚願意跟他的話，自己再找一個新的領航員就是了。
外麵的人，包括黎枚自己都還不知道商恩已經打算把黎枚“托付”給盧因赫並且簽下了他的事，估計等到WRC世錦賽開始就要宣傳出去了。
至於簽陸曄的事情那更是最近才商定好的，如果要提前宣傳出去得先過了磨合期。
二人在車上的氣氛很輕鬆，這裏是郊區，沒有什麽人路過，越往外邊開越能感受到原生態的大自然。
路上清脆的鳥啼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都能使人放鬆不少。
十幾分鍾後，兩人出現在了商恩車隊買下的那座山腳下。
商恩車隊從陸曄的名聲響起來後就被戲稱為“豪門車隊”，直到後來他禁賽了之後一度落寞，而最近一年又因為竇沅的橫空出現再次崛起了。商恩不缺錢陸曄是知道的，但是沒有想到這次老李能夠那麽豪氣，直接包下了這座山。
竇沅遞給了陸曄一張地圖一樣的紙，陸曄快速地瀏覽了一下，問道：
“路書？”
“嗯。”
“好。”
路書就是類似地圖的東西，清楚地規劃了賽場的路線，便於領航員給賽車手指導。
他開了十年的賽車，一下子要轉行還真有點不適應。這東西他從前一直是看韓子成拿在手裏的，突然交給他，他還真的要學學怎麽用。
車內又安靜了幾分鍾。
“你練了幾年了？”
陸曄突然開口問道。
“……五年。”
竇沅開車的手崩得有些不自然，直勾勾看著前方，仿佛是不敢和身旁的陸曄進行眼神交流一般。
其實剛考到駕照之後他就去俱樂部培訓了，但是那時他並沒有多大名氣，因為駕照等級受限隻能參加一些國內的賽事，那時他還沒有被商恩簽走。
可那個時候陸曄早就飛馳在國際上的大賽道了，他已經是無數人欽慕的對象，是一位當之無愧的明星選手。
竇沅在剛剛拿到c級駕照的時候就申請了國際大賽，贏下了不少大型賽事。但是就在他小有名氣的時候，陸曄禁賽的事情從FIA傳入了華國賽車圈。
二人的軌跡完全地交錯了。
於是他選擇了商恩，撿起了他被迫放下的沉重包袱，一背就是兩年。
“商恩這兩年有你，那些小崽子少吃了不少苦。”
陸曄淡淡的聲音傳來，竇沅能聽出來他話語裏想要表達的感激之情。
竇沅抿了抿嘴，他不擅長邀功。
陸曄見他不講話，自顧自地歎道：“其實你也是個小的。”
竇沅不喜歡這樣的氛圍，這總會讓他想起自己的人生和陸曄有那麽長的一段時間是交錯的。
“曄哥，別跟我閑聊，我會分神的。”
陸曄失笑道：“好。”
其實這一段路竇沅已經開了數次，不需要領航員他也能毫發無損地從開幾個來回。
他在讓陸曄體驗他開車的風格。
任何賽車手開車都會有自己的風格，而竇沅的風格是和商恩最格格不入的。
如果用一個形容詞概括的話，那麽商恩多數人的風格都是狂或者穩，這兩種風格導致的結果都差不多，不會很突出或很差勁。
但是竇沅的風格與眾不同，他的風格是——狠。
在大型賽事上，他的風格會被展現的淋漓盡致。他總在危險處化險為夷，在絕境中乘勝追擊。因為不同賽段的難度不同，他的心情會隨之變化。在sss賽段最後幾公裏的時候，竇沅的心情可能會突然變得愉悅起來。
道路越是崎嶇，竇沅越振奮。
在賽場上的竇沅十分擅長試探自己的上限，他總在千鈞一發之時變成亡命賭徒，不成功便成仁。這種既冒進有知進退的操作手法讓他成長得越來越快。
他仿佛是為競速遊戲而生的。
說實在的，不止盧因赫找不到合適的領航員，竇沅也是一樣的。
他的個人風格太明顯，黎枚很難駕馭他的想法。
李商恩把陸曄安在自己身邊估計也是想試一試能不能找到一個與竇沅契合的人。
在穩穩地衝回起點之後，兩個人都沉沉呼了一口氣。
陸曄感到自己心中那一股沉睡了兩年的力量正在叫囂著，想要衝破自己的胸膛。
盡興。
他腦海裏突然蹦出這兩個字。
或許選擇竇沅做搭檔真的是一個不錯的決定，就算真的是受他影響，竇沅進入賽車圈也確實不算辱沒了他的天賦。
“其實在此之前老李並沒有真的讓我們合作，他隻是說試試。”陸曄扭頭對著手還停在方向盤上的竇沅說。李商恩也不敢這麽草率地給他換搭檔，畢竟竇沅可是商恩最有潛力的賽車手。
因為盧因赫和陸曄的要求，他才大膽做了這個決定。不過隻要竇沅說不行，李商恩還是會再盡心給他找一個別的領航員，畢竟竇沅對於商恩來說價值太大了。
竇沅聞言一愣。
他繼續道：“我本來也害怕你不跟我搭檔。”
他緩緩地對著沒關掉的藍牙說：“但是現在，我好像沒那麽怕了。”
閉上眼睛，回想著方才的酣暢淋漓。
因為他們倆好像是……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