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市場調研

陽光晴朗的早上,一支小隊走在大石頭山崎嶇蜿蜒的山路上。前麵探路的是寧茯苓的花豹,中間是並排走在一起的寧茯苓和鍾晉,後麵則是兩個小嘍囉用滑竿抬著楚元攸。

“不好意思,寧寨主。”坐在滑竿上的楚元攸略感慚愧,“大家都走路,就我一個人……”

寧茯苓擺了擺手:“別在意,下山也是找大夫為你接骨治傷的。誰叫咱們山寨窮,連匹馬都沒有。”

這下換了鍾晉感到慚愧:“對不起、寨主,聽說原本山寨也不是這麽落魄的……”

寧茯苓再度擺擺手:“別在意,這又不是你的鍋。我在山寨的時間可比你長得多,當然比你清楚這些。山寨落魄到今天的地步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抬著滑竿的一個小嘍囉接話道:“寨主啊,您上任之後確實改善了夥食,大家都挺高興。可你又說今後咱們不當山賊、不打劫了,那要怎麽過日子呀?”

寧茯苓知道幾個男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不慌不忙地笑了笑:“那我問你們,打家劫舍、謀財害命,你們暴富了麽?”

幾人都不吭聲了。寧茯苓娓娓道來:“從前老寨主在的時候,山寨十分興旺。可是老寨主墜馬受傷、不治身亡,換了第二任寨主之後,積累了十幾年的家業慢慢就開始落敗,不過三四年的時間。這其中的原因,就沒人好好想過?”

鍾晉忍不住道:“什麽原因?我上山才剛一年多,並不太了解之前的事。”

寧茯苓道:“其實老寨主在的時候,咱們山寨的口碑根本不是現在這樣。那時山寨雖然會對過往客商收取過路費,但從不搶奪貨物、殺人害命。相反,如果有人提出,還會派人保護商隊通過危險路段,當然是收錢的……”

楚元攸道:“那不就是鏢局做的生意?”

“小本客商,哪裏有錢請鏢局?多雇幾個腳夫都不一定雇得起。再說這附近險峻的山嶺很多,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別的山寨,找了我們就不怕其他山寨了。”寧茯苓道。

鍾晉有點恍然大悟:“寨主是想學以前老寨主那樣,劫富濟貧、替天行道?”

寧茯苓沉吟道:“其實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所以才沒有急於向大家宣布轉型方向。這幾年變化很大,咱們山寨如今日薄西山,實力根本無法與獨嶺寨、小石頭山寨他們相提並論,以前的老辦法不一定行得通。”

氣氛有點低落,寧茯苓拍了下巴掌:“所以才要下山看看,有什麽生意是我們能做的。要壯大經營山寨,不一定非要喊打喊殺。軍師,你是讀書人,要多幫忙想想辦法啊!”

坐在滑竿上搖搖晃晃的楚元攸抽了抽嘴角,對於“軍師”這稱呼仍然感到不習慣。他打生下來就被人叫“殿下”“王爺”叫了一輩子……

雖然也才十八年。

來到山腳下,花豹跑到寧茯苓身邊,卷起尾巴纏上她的手腕。寧茯苓用意念讓花豹留在附近等候,不要被村民看到。花豹發出幾聲低沉的呼嚕聲,扭頭走了。

其他人看得嘖嘖稱奇。楚元攸問道:“寧寨主是怎麽馴服這種猛獸的,有什麽經驗嗎?”

那晚的“加冕禮”過後,寧茯苓一度在山寨眾人口中被說成是“山神之女”、傳得神乎其神。寧茯苓既沒有辟謠也沒有承認,也絕口不提如何馴服花豹,更沒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能力的真相。

她本身是個戰五渣,在眾人麵前保持神秘感十分重要。而撒手鐧更是要別人不明真相時才能成為撒手鐧。

距離大石頭山最近的是一座名叫陸家莊的村莊,住了一百多戶人家,大多以務農為生。

一個妙齡少女帶著三個青年男子、用滑竿抬著個病人,這組合看起來難免有點怪異,還沒走到村口便引來不少審視的目光。

寧茯苓小聲問鍾晉:“為什麽這些村民看我們的目光好像都懷著戒備?”

鍾晉同樣小聲回答:“咱們山寨的主要劫掠勒索對象就是這個陸家莊。之前楚元攸自投羅網被抓時,我們還以為他是陸家莊的小少爺。”

“……這話當著他的麵不好說,怎麽會有人選那條正常人看起來都知道會有山賊埋伏的路?他都不知道打聽一下麽?”寧茯苓邊說邊偷眼向後看楚元攸。

鍾晉聲音壓低到極限:“所以,寨主您讓他當軍師,真的合適嗎?他看起來……”

不太聰明的樣子。

寧茯苓知道鍾晉沒說出口的意思,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放心,山寨的第二把交椅穩穩是你的。山寨裏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識字,總要找個文化人幫忙吧?”

鍾晉俊臉微紅:“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擔心你、小寧。你畢竟是個姑娘家,為何要出頭做寨主?本來我是打算等你爹過了頭七立刻帶你下山……”

寧茯苓啞然看著鍾晉,後者局促的表情讓她一時間愣在當場,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母胎單身麵臨這種意料之外的準告白場景,實在有點不知所措。

一名健壯村民的及時出現打破了莫名變得尷尬的氣氛。人高馬大的村民擋在一行人麵前,喝問道:“你們是哪裏來的?到我們陸家莊來幹什麽?”

幾人被攔住腳步,寧茯苓暗中擋住想要出頭的鍾晉,麵帶微笑道:“這位大哥,我們是來求醫的。你看我那位小兄弟——滑竿上那個,腿腳傷得不輕。聽說陸家莊有個很好的大夫,能治跌打斷骨,不知在不在家?”

大漢打量他們幾眼:“你們來找許大夫求醫?但我看你們幾個,既不像一家人,也不像結伴行商的。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寧茯苓大方地回答:“我們是大石頭山寨的。我叫寧茯苓,是山寨的新寨主。”

此言一出,不僅大漢變了臉色,附近幾個看熱鬧的村民也都臉色大變。寧茯苓趕在大漢開口罵人之前阻止他。

“就算我們是山賊,也有求醫的權利吧?我們也不是不給診金,也不會白占便宜。我寧茯苓今天來陸家莊求醫,就是想告訴大家,山寨從今天開始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山寨了。我們不會再做那些搶劫勒索的勾當,希望能與大家和平相處。”

大漢看看寧茯苓又看看鍾晉:“你們真是大石頭山寨的?你這小丫頭說自己是寨主,不是開玩笑吧?”

寧茯苓昂首回答:“沒開玩笑。前任寨主死了,新寨主就是我,五天前上任的。這位大哥,可以請你帶我們去見許大夫麽?我的小兄弟腿還疼著呢,耽擱不起。”

大漢猶豫不定,圍觀的幾個村民麵帶怯色指指點點。楚元攸坐在滑竿上,忽然大聲哼哼起來:“哎呀好疼啊……寨主,我腿又疼了……疼死了啊……”

楚元攸長得很好看,麵色白皙、幹幹淨淨,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小少爺。

寧茯苓長得也很好看,俏麗柔美,身材嬌小,看上去就讓人油然而生保護欲。

鍾晉長得也挺帥,還自帶陽光健康感。抬滑竿的兩個雖然看起來粗糙了些,收拾得也算幹淨整齊,寧茯苓特意挑了他們兩個模樣過得去的帶下山。

大漢看著這樣的幾個人,油然而生“為什麽壞人看起來像是我自己”的疑惑。

正想讓開,他家七八歲的兒子喊著“爹!爹!”狂奔而來,大老遠地就吆喝:“不好了爹,小羊生不出來,娘叫你趕緊回家!”

大漢喊了一聲“就來!”對寧茯苓撂下一句“許大夫家門口有一排小竹子”轉身跟著小孩就跑。

寧茯苓隻考慮了一秒鍾就吩咐鍾晉:“你帶他們先去找大夫,我跟去看看。”

說完她也來不及考慮其他人的反應,拔腿跟了上去。大漢人高腿長,她死命使出全力才沒有跟丟。

跟著大漢父子倆跑到一間羊圈,寧茯苓離得很遠就聽到羊叫聲。羊圈的糞便飼料味中混著血腥氣,大漢的媳婦守著羊急得團團轉。

寧茯苓在一家三口的焦慮中冷靜地詢問:“你們莊上沒有獸醫嗎?”

“哪裏去找獸醫。我們這村本來也不大。”大漢媳婦急得快哭了。

寧茯苓走到難產的母羊身邊蹲了下來,輕輕撫摸著羊的腹部,毅然挽起了袖子:“那就交給我吧。你們冷靜一下,幫我去打一盆溫水來,拿把剪刀,再弄點麥麩。”

夫妻倆趕忙去準備東西。寧茯苓深吸一口氣,緩緩將手探入母羊的產道內。

母羊的緊張情緒通過接觸的肌膚流入寧茯苓的腦海中。這個虛弱的母親哭著懇求寧茯苓幫幫自己,它太疼、太難受了,但它已經沒有力氣了。更糟糕的是,它擔心孩子已經死了。

“放心,沒事的,別緊張。你的寶寶隻是卡住了,它很健康。我來幫你。”寧茯苓一邊輕聲安撫,一邊沉穩地托住母羊體內的寶寶,緩慢地將扭曲的胎位糾正過來,慢慢拽出體外。

上輩子的她,大學裏學的是農牧專業,給牛羊接生的事雖然沒有親自動手,實習時也看過好多次。

何況現在的她能夠與動物心靈相通,知道它們在想什麽、明白它們的感受。即便是難產的小羊,在她手上也是輕輕鬆鬆,不費什麽力氣便順利脫離了母體。

緊張地等在一旁的大漢一家看到一大一小雙雙平安,激動地連聲道謝。

寧茯苓長舒一口氣,將小羊口鼻和耳朵中的黏液掏出來,扯斷臍帶後把小羊抱到母羊嘴邊讓它舔舐,又接過準備好的麥麩灑在小羊身上喂給母羊吃。

洗了洗手,她又細心地用溫水幫母羊清洗腹部、剪短絨毛,幫它為哺乳做好準備。

做完這一切,寧茯苓最後拍了拍母羊的頭,誇讚它:“辛苦你了。你真棒。”

母羊對她不住道謝,眼睛亮晶晶的,含著淚光。

寧茯苓抹了把汗轉身,差點撞在大漢身上。兩口子對著她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要不是她死命扶著,大漢媳婦簡直都要跪下了。

“去年冬天糟了災,幾頭羊都凍死了,就剩了這最後一對,還指望著多生幾隻呢……”

寧茯苓隻好用力扶著大漢媳婦:“沒事,都過去了,慢慢會好起來的。那個,以後要是不嫌棄,我可以定期來莊上幫村民們的牲口看診……”

說話間忽然聽到羊圈外有掌聲。一抬頭,赫然發現鍾晉等人都在羊圈外站著看熱鬧。寧茯苓愕然:“你們怎麽沒去看病,在這幹什麽?”

鍾晉答道:“我們都覺得不能丟下寨主。楚兄弟也說,他的傷不著急,不能讓寨主獨自涉險。”

大漢熱情地上前道:“我帶你們去找許大夫!我叫趙二。寨主你看,你給我們家羊接生,這診金……”

“診金這次就不用了,權當試營業。”寧茯苓笑道,“把我們引薦給許大夫,請他幫忙治好我兄弟,我就很感謝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涉及到給小羊接生的產後護理,部分知識來自於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