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戀
“霍子昀。”
沈星月的手指緊張的攥在一起，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有話對你講……”
霍子昀還沒來得及說話，遠處就跑過來了一道清麗的身影。
“我找了你好久了……”少女看著眉目俊美的霍子昀，用手攬住他的胳膊，嬌嗔道:“聽他們說你來醫務室，我就連忙跑過來了，你哪裏受傷了？”
沈星月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她看著兩人親密的動作，仿佛第一天認識霍子昀:“這……這位是？”
霍子昀用手攬住女孩的肩膀，彎唇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林子柒……”說完這句話，他又笑著向女孩介紹沈星月:“這就是我跟你提起過的，鄰居家的妹妹沈星月。”
沈星月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霍子昀。
少年俊美的眉眼間染著一層笑意，看向林子柒的眸光溫柔的不像話。
“你好呀。”
林子柒掙脫霍子昀的懷抱，她友好的朝沈星月伸出手:“霍子昀跟我提過你好幾次，他說你既乖巧又懂事……”
沈星月握住林子柒的手，勉強勾了勾唇角:“是……是嗎？”
林子柒笑著點了點頭。
她們身後就是醫務室，林子柒沒有忘記自己來醫務室的目的，她上下打量著霍子昀，秀麗的眉宇之間帶著些許擔憂:“是打球的時候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我沒受傷。”
將自家女朋友的情緒安撫好之後，霍子昀才耐心解釋道，“我們打球的時候用力過猛，籃球砸到了阿月的頭……”
林子柒關切的看著沈星月:“砸到哪裏了啊？嚴重嗎？現在還疼嗎？”
沈星月狼狽的搖了搖頭。
“但是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林子柒眸中的關切不像作假。
但就是這樣，沈星月才沒法欺騙自己。
“……我沒事。”
沈星月舔了舔幹澀的唇瓣，嗓音微啞。
林子柒遞給霍子昀一個眼神，霍子昀理解，他擔憂的望著沈星月，詢問道:“要不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沈星月搖頭道:“不用。”
霍子昀皺了皺眉，“你的臉色太差了……”
麵前的沈星月臉色慘白，嫣紅的唇瓣沒有一絲血色，那雙清澈的眼眸中滿是茫然。
霍子昀跟沈星月認識這麽久，還從未見過她這般憔悴的模樣，他想握住沈星月的手腕帶她去醫院，誰知卻被女孩用力甩開了。
“我說了不用你管！”
沈星月忍不住對著霍子昀大吼了一聲。
這是沈星月第一次對霍子昀發火。
比起生氣，霍子昀更多的是擔憂，但沈星月現在的狀態明顯不太對勁，他不敢激怒她，隻能退而求其次道:“那你要是有哪裏不舒服記得跟我講……”
“以後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沈星月將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她緊緊抱著畫板，畫紙上是打籃球的霍子昀。
她垂眸看了幾眼，而後一把把那張畫紙撕下來遞給了林子柒:“給你。”
留下這句話，沈星月便轉身離開了。
霍子昀看著沈星月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大喊道:“……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講？”
可惜留給他的隻有女孩決絕的背影。
告別兩人後，沈星月一口氣爬到了學校頂樓，巨大的失落感逐漸把她包圍，沈星月用手扶著頂樓的欄杆，呼吸急促。
被籃球砸到的後遺症此刻凸顯出來了，她狼狽的靠著欄杆，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霍子昀有女朋友了。
這個想法像咒語一樣不斷在她的腦海裏回**著，沈星月渾身無力，跌坐在了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沈星月才回過神來，她雙膝合攏，以手掩麵……細碎、零散的哭聲逐漸從她的喉嚨裏發出來，之後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已經到了嚎啕大哭的地步。
“霍子昀，你就是個王八蛋……”
“霍子昀，你個混蛋……”
“霍子昀，我討厭你……”
不知道罵了多少句，等沈星月覺得喉嚨開始沙啞時，她才停止對霍子昀的謾罵。
許是悲傷過度的原因，沈星月哭的鼻尖都開始泛紅了，她把自己提前放在角落的星星罐、圍巾還有平安符拿在手中，而後泄憤似的把它們丟在了地上。
星星罐是玻璃的，被摔的四分五裂。
從沈星月準備疊星星的時候，她就格外在意這個星星罐，擔心星星罐會意外破碎，沈星月甚至買了專門的杯套保護星星罐。
沒想到，星星罐最終是被她砸壞的。
星星罐破碎，紙疊的星星掉落了出來，沈星月看了那堆星星將近一分鍾，才撿起來幾顆星星。
她拆開了其中的一顆星星。
裏麵是少女清秀娟麗的字跡——“霍子昀，一顆星星代表唯一的愛。”
沈星月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她拆開第二顆——“霍子昀，三顆星星代表我愛你。”
淚水模糊了沈星月的視線，她全然不顧，而是自顧自的拆開了第三顆星星——“霍子昀，八顆星星代表情竇初開。”
第四顆、第五顆……
沈星月丟星星的時候有多麽果斷，現在撿星星的時候就有多麽狼狽。
她把那些星星一顆、一顆的拆開，拆到手指痛也舍不得停止——“霍子昀，九百九十九顆星星代表一生相隨。”
一生相隨。
沈星月看著“一生相隨”這幾個字，唇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把那張“九百九十九顆星星代表一生相隨”的字條小心翼翼的收好，而後又把地上的圍巾拾了起來。
這條圍巾是沈星月跟著手機裏的教程，一針一線縫起來的，她織這條圍巾用了三個晚上，怕霍子昀覺得這條圍巾單調，沈星月還特意添了些小動物的圖案。
灰色圍巾沾染了塵土，沈星月感受著圍巾熟悉的觸感，眼淚再次湧了出來。
最後就是她為霍子昀求的平安符。
沈星月把平安符撿起來，腦海裏卻莫名出現了些許殘破的畫麵。
“施主，前天才下過雨……”
身穿袈裟的和尚勸著眼前的人:“台階濕滑，佛祖也會體諒你的。”
畫麵一轉，沈星月眼前出現了個女人。
女人骨相優越、眉眼如畫，渾身上下卻透著股脆弱感，如同精致易碎的洋娃娃。
沈星月瞳孔猛的收縮。
她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若是沒看錯的話，畫麵中的人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這是京都最有名的寺廟。
寺廟裏最靈的就是“平安符”，但求平安符並非想象中這麽簡單，它需要求符者從山腳開始跪，一個台階下跪一次，直至跪滿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台階才能獲得平安符。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能跪滿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台階的求符者屈指可數，大多是跪到一半便受不了了，後來寺廟便逐漸廢除了這個製度，把跪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台階改成走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台階即可。
但依舊有人選擇下跪來求平安符。
畫麵中的女人便是如此。
“您不必勸我了……”
寺廟中空氣清新、景色宜人，女人不知想到什麽，彎唇笑了笑:“我意已決。”
沈星月不由得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這位姐姐看起來身子骨就不太好，而且就住持也說了，台階濕滑，若是一步一跪，不知道她會不會半路跌落……
住持見狀，無奈歎了口氣:“孽緣啊。”
女人充耳不聞，她從山腳開始跪，跪到第九百九十九個台階的時候，女人身影微微一晃，險些從台階上跌落。
一旁的侍女看著她這副模樣，急得眼睛都紅了:“小姐，我們不跪了行不行……”
女人搖了搖頭，她麵色蒼白，唇瓣幹裂，但還是倔強的搖了搖頭:“必須跪。”
九百九十九。
一千九百九十九。
兩千九百九十九。
畫麵中的女人仿佛開了倍速，沈星月隻能看到她額角滲出越來越多的汗珠。
“小姐……”
侍女在一旁看著，眼眶紅潤。
女人仿佛聽不見她說的話了，她用力的咬了咬自己的唇瓣，殷紅的血珠滲出來，她的意識才勉強清醒了幾分。
三千九百九十九。
四千九百九十九。
女人身形搖搖欲墜，侍女跪在她的身旁，說出來的話帶著壓抑的哭腔:“小姐，算我求求你，你大病初愈，咱們別跪了……”
女人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她的手指被台階上細碎的石子磨破了皮，殷紅的血絲伴隨著青紫交加的痕跡，令人觸目驚心。
“我求求您……”
侍女哭成了淚人:“您別跪了……”
女人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侍女在跟她說話，她搖了搖頭:“我沒事。”
五千九百九十九。
六千九百九十九。
她從清晨跪到日落。
侍女從荷包裏拿出點心遞給女人，眼眶紅的不像話:“您就吃點東西吧……”
女人終於接過了侍女手中的點心，她狼狽的坐在台階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唇瓣幹裂、麵色蒼白、模樣憔悴。
任誰看到這幅場景，都無法將她跟丞相府最受寵的嫡長女聯係在一起。
“還有多少台階？”
女人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
侍女哭著回答道:“三千。”
太陽逐漸下落，夜晚的風都透著涼意，她渾身發抖，卻還是強撐著身體，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繼……繼續。”
沈星月不由的為女人捏了一把冷汗，說來也奇怪，明明畫麵中的寺廟這麽陌生，她竟然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
七千九百九十九。
八千九百九十九。
女人的意識已經有些混沌了，她茫然的看著四周，唇瓣被她咬的傷口已經結了疤，她睫毛微微顫抖著，對著結疤處狠狠咬去。
殷紅的血跡再次湧出。
刺鼻的血腥味讓女人的意識清醒了些，她劇烈的喘息著，說是一步一跪，其實用“爬”這個字來形容更加貼切。
“小姐……”
侍女的嗓子已經喊啞了，她從小跟著沈星月一起長大，早就把她當成了骨肉至親，如今看著她為一個男人這般拚命，眼角的淚便止不住的流。
女人的身體已經快到極限了。
她搖了搖頭，盡量使自己思緒清明，而後手指死死的摳著台階，慢慢向上爬。
女人的眼前甚至出現了重影，她再次搖了搖頭，誰知手指卻沒有抓緊台階，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開始下墜了。
“小姐！！！”
侍女驚呼了一聲。
好在台階之間的間距比較大，女人隻跌落了兩三節，疼痛讓她的意識清楚了不少，她彎腰揉了揉發酸的膝蓋:“還有多少？”
聲音低若蚊呐。
侍女聽不清楚她說的話，但是憑借以往的經驗不難猜測出來，於是她強忍著哭腔，回答道:“還有五百。”
隻剩下五百個台階了。
這句話仿佛什麽靈丹妙藥，女人跌跌撞撞的站直身體，低聲喃喃道:“五百……”
她再次跪了下去。
“四百九十九……”
她又爬上了一個台階。
“四百九十八……”
時間的流速仿佛逐漸慢了下來，沈星月看著女人狼狽攀爬的模樣，胸口處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疼痛，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不斷滲下來，她雙眸緊閉，神色難看。
女人的攀爬仍然在繼續。
“三百……”
“兩百九十九……”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隻有自己能聽清。
“一百。”
“九十九……”
鋪天蓋地疲倦逐漸席卷了女人，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勉強維持住意識的清明。
“十。”
“九。”
她已經看到了寺廟的輪廓。
“八。”
“七。”
她隱隱能聽到祈禱聲。
“六。”
“五。”
她看到了寺廟前的那棵大樹。
“四。”
“三。”
有小和尚的驚呼聲傳進她的耳中:“女施主，女施主，您的身體還好嗎？”
“二。”
“一。”
女人爬完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台階。
人群逐漸把女人包圍，眼前一片模糊，她用盡最後的力氣，一字一頓道:“給、我、平、安、符……”
等到和尚把平安符遞給她之後，她才心滿意足的閉上了雙眼。
霍子昀，你看到了嗎？
這是我親自為你求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