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表白
沈星月前世的結局並不好。
在霍子昀跟公主成親後不久，沈星月就聽從家裏的安排跟太子定了親。
太子性子溫潤如玉，他跟沈星月也有青梅竹馬之誼，再加上當朝丞相權傾朝野，沈星月在東宮過得十分滋潤。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霍子昀的死訊傳來。
——霍子昀遭受敵方埋伏，以身殉國。
這是飛鴿傳書送到東宮的信息。
沈星月原本是來給太子送點心的，誰知卻誤打誤撞聽到了太子跟心腹的交談。
“小五怎麽樣了？
與霍子昀訂婚的公主排名第五，是太子的嫡親妹妹，太子喜歡稱呼她為“小五”。
“公主也跟著霍將軍去了……”
在門口偷聽的沈星月渾身失去了力氣，點心落在地上，被摔的四分五裂。
“誰在那裏？”
太子眉目瞬間冷了下來。
“霍將軍……死了？”
沈星月用手扶著門框，聲音輕飄飄的，仿佛下一刻要隨風而去。
太子隻知曉兩人有兄妹之誼，所以他連忙過去扶住沈星月，溫聲安撫道:“子昀以身殉國，我也很難過……”
太子後麵說的什麽話，沈星月已經聽不清楚了，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子昀以身殉國”這幾個字，胸口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想到不久前霍子昀還來祝賀她“新婚快樂”，怎麽可能就這麽死在戰場呢？
“這肯定是假的……”沈星月用手捂住耳朵，眼淚不斷湧出:“霍子昀絕不可能死。”
太子無措的看著沈星月:“阿月……”
誰知沈星月卻抬眸看向了他，她的睫毛已經被淚水沾濕了，麵色慘白、眼眶紅潤。全身上下充滿了令人心碎的脆弱感，此刻的她仿佛一個精致細碎的瓷娃娃，空洞、令人心悸:“殿下，您能讓我自己待一會嗎？”
至親之人逝去的痛苦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撫平的，於是太子在短暫的猶豫之後，還是把書房的空間留給了沈星月。
若幹年後，太子登基，某次醉酒之後，朝臣問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麽，新皇看著滿天星空，苦澀的笑了笑:“朕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把阿月單獨留在書房……”
沒有人想到，沈星月竟然會自殺。
太子發現她的屍體的時候，沈星月的手裏還握著“霍子昀遭受敵方埋伏、以身殉國”的字條，微風將沈星月額前的碎發吹起來，女孩的麵容平靜而安詳。
回顧她這一生，便是為霍子昀而活。
牙牙學語時，沈星月說的第一句話是“子昀哥哥”；夫子教她寫字時，沈星月寫的第一個名字是“霍子昀”；沈星月兒時繡第一個的荷包，她在第一時間就送給了霍子昀……
霍子昀幾乎占據了沈星月全部生命。
沈星月能接受霍子昀另娶旁人，也能接受霍子昀與新婚妻子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但她唯獨接受不了霍子昀的死亡。
所以她選擇了最悲烈的方式——殉情。
這個角色悲就悲在霍子昀從未知曉過沈星月的心意，霍子昀甚至不知道世上還有一個女孩為他而死。
……
“你為什麽選擇沈星月？”
邱導翻看著陸傾的代表作，令他失望的是，陸傾隻演過一部網劇而且還是配角。
雖說陸傾背後有陸家作為支撐，但若是陸傾的演技不行，網友們不會買她的賬。
試鏡開始前，邱導按照慣例詢問道。
本以為陸傾會像其他女演員一樣，長篇大論的敘述自己沈星月的性格、沈星月的背景家世、沈星月的思想……誰知陸傾隻說了最簡單的兩個字:“喜歡。”
邱導眉心微皺。
“喜歡”這兩個字未免太沒有說服力了。
娛樂圈最考驗演技，但陸傾對角色的理解還停留在簡單的“喜歡”上，這讓邱導不得不質疑陸傾的演技。
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見顧清錦彎了彎眼眸，征求陸傾的意見:“沈星月跟霍子昀第一次告白的那場戲份，可以嗎？”
邱導詫異的望了眼顧清錦，沈星月告白這場戲是《故人歸》中難度比較高的一場戲，顧清錦居然讓陸傾試這一段？
陸傾點頭:“可以。”
“或許你需要一個搭檔嗎？”
顧清錦眉梢微揚，暗示道。
邱導險些把手中的杯子丟出去。
平時也有女演員私下找顧清錦對戲，但他每次都會用“沒時間”拒絕對方。
這個陸傾……到底是什麽來頭？
邱導看向陸傾的目光不禁帶了些審視。
陸傾眉心微皺，有些猶豫。
顧清錦沒有等到陸傾的回答，索性就自己走上了台:“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舞台上的燈光打在青年俊美的眉眼上，他直勾勾的望著陸傾，唇角彎起一絲清淺的弧度:“從此刻起，我就是霍子昀。”
……
這一世，霍子昀跟沈星月是鄰居。
沈星月跟霍子昀是青梅竹馬，兩人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都是同一所學校，霍子昀是個合格的鄰居哥哥，他會在沈星月的生日為她準備驚喜、會保護她、會不厭其煩的教她問題……對外人桀驁不馴的霍子昀，在沈星月麵前總是溫柔的不像話。
最初沈星月隻是單純把霍子昀當哥哥，但隨著年齡漸長，女生之間的八卦也逐漸變成了“誰跟誰又談戀愛了”、“你最喜歡誰”。
沈星月的同桌曾經問過她這個問題，沈星月茫茫然的望著她:“……什麽叫喜歡？”
女生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四周，神秘兮兮解釋道:“你聽到這個問題時，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男生就是你喜歡的人。”
沈星月第一個想到的男生是霍子昀。
彼時沈星月才十五歲，雖然平日裏看慣了言情小說，但對情愛之事仍是一知半解，她茫然的看著自己同桌:“這就是喜歡嗎？”
“這是我理解的喜歡。”
她知道沈星月跟霍子昀是青梅竹馬，所以忍不住小聲提醒道:“我們班至少有一半的女生都喜歡霍子昀，你要是對他有那方麵的意思，就趁早把霍子昀拿下，別等到他被其他女生拐走的時候，你再偷偷躲在被子聽反方向的鍾……”
一語驚醒夢中人。
想到霍子昀會跟其他女生牽手、擁抱甚至是親吻，沈星月就覺得胸口堵了塊巨石。
在同桌的鼓勵下，她準備找機會告白。
學校每周五都會組織一場籃球賽，霍子昀是籃球隊隊長，他那天會走的很晚。
沈星月便決定周五的時候告白。
她熬夜折了九百九十九顆星星，又為霍子昀親手織了一條圍巾，思前想後還覺得不夠，於是又去廟裏給他求了個平安符。
說到這裏，還有個小插曲。
沈星月去廟裏的時候，遇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和尚，他悠哉悠哉的躺在地上，麵前擺著個破碗，裏麵有零零散散的幾塊錢。
沈星月拿出一張五十放到了碗裏。
誰知和尚卻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看著沈星月清澈的眉眼，歎了口氣:“孽緣”。
“什麽？”
沈星月有些聽不懂和尚的意思。
“也罷，貧僧與你有緣……”
和尚從衣服裏拿出幾塊石頭，放在地上一番擺弄之後，他的神情逐漸凝重了起來。
“離姓霍的遠一點。”
沈星月覺得這個和尚莫名其妙。
她為什麽要離自己喜歡的人遠一點？
沈星月並沒有把和尚的囑咐放在心上，求完平安符之後，已經是周四了，距離沈星月計劃告白的周五還差一天。
學校的籃球賽總是格外熱鬧。
人群之中的霍子昀容顏俊美，陽光幹淨，少年感撲麵而來。
霍子昀經常會在學校裏打籃球，他投籃姿勢很帥，而且命中率極高。他打球的時候，球場附近的人數是最多的，男男女女擁擠在一起，就是為了欣賞霍子昀的英姿。
沈星月是美術特長生，她坐在地上，一隻手拿著畫筆，在白紙上塗塗寫寫，傍晚的陽光、人滿為患的操場，肆意奔跑的少年……在沈星月的筆下形成了一幅完美的畫。
沈星月畫的投入，並沒有注意到籃球徑直朝著她的方向砸了過來。
那是比賽的最後幾秒鍾，霍子昀將籃球投進球籃後，沉浸在喜悅之中，並未發現籃球朝著沈星月的方向砸了過去。
等霍子昀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球已經砸到沈星月的頭上了。
“你沒事吧？”
霍子昀連忙跑過去，他半蹲下身體，作勢要查看沈星月身上的傷口。
“沒……沒事。”
沈星月搖了搖頭。
霍子昀的身上還帶著運動過後的汗味。
“我帶你去醫務室吧？”
霍子昀用指尖輕碰了下沉星月的額頭，擔憂的問道:“疼嗎？”
霍子昀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
沈星月的皮膚既白皙又嬌嫩，被籃球這麽一砸，額頭便瞬間紅了。
“不……不疼。”
被這麽一打岔，沈星月完全忘了自己今天的目的是為了跟霍子昀表白。
兩人之間距離離得很近。
近到霍子昀能聽到沈星月的呼吸。
他不容置疑道：“我帶你去醫務室。”
女孩子的皮膚本就嬌嫩，沈星月又是被家裏捧著長大的，怎麽可能不疼？
“不用。”
沈星月眸光低垂，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你是想我背著你去醫務室？”
霍子昀挑了挑眉。
霍子昀是學校的風雲人物，知道霍子昀跟沈星月關係的人並不多，若是讓他背著去醫務室，沈星月便要在學校出名了。
“我能自己走。”
沈星月將畫板收好，輕聲道。
“好。”
這次霍子昀沒拒絕，他慢悠悠的跟在沈星月的身後，姿態隨意、散漫。
醫務室此時並沒有看病的學生，霍子昀把籃球場的情況簡單複述了一遍。
“沒事，隻是皮外傷。”
醫生認真檢查完沈星月的傷勢後，長舒了口氣，“休息一段時間就好。”
沈星月乖巧的點了點頭。
“還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
雖然話是這麽說的，但霍子昀還是放心不下，沈星月畢竟是被他們捧著長大的，小時候他帶沈星月出去玩，擦破一塊皮，他都要被父母追著打，現在沈星月受了這麽嚴重的傷，而且都是拜自己所賜……霍子昀瞬間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是回家就認錯？還是等父母發現傷勢後再認錯？要是主動認錯的話，他父母應該舍不得打的太重吧？
想到自己即將要受到的責罰，霍子昀又追著醫生問了好幾個問題。
起初醫生還會回複他，但是霍子昀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他隻能無奈道：“你要是不放心，就帶著她去醫院查一查。”
霍子昀終於停止了追問的動作，他對著醫生道謝，而後帶著沈星月走出了醫務室。
“要是哪裏不舒服的話，記得告訴我。”
沈星月乖巧的點了點頭。
兩人間的距離有些近，沈星月甚至能聞到霍子昀身上的味道。
確定沈星月身體無礙之後，霍子昀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他看著沈星月手中緊緊攥著畫板，忍不住打趣道:“畫什麽呢？連籃球飛過來都沒注意到……”
“我畫的不好……”
沈星月下意識向後藏了藏畫板，在沒表白之前，她不希望霍子昀看出任何異樣。
霍子昀挑眉:“跟我還謙虛什麽？”
他們學校對藝術生的要求高於文化生，尤其是沈星月所在的班級，單拎出來一個學生都是大佬。
沈星月遲疑了一瞬。
霍子昀正好捕捉到沈星月的遲疑，他再接再厲道:“真的不能給我看看嗎？”
反正她本來就打算今天告白的，提前一點也沒關係的吧？
沈星月把畫板遞給霍子昀。
畫中的霍子昀眉眼帶著張揚的笑意，他穿著白色球衣，陽光慵懶的照耀在少年身上，像是鍍了層金光。
這就是沈星月眼中的霍子昀。
她緊張的等待著霍子昀的回複，誰知他卻懶散的挑了挑眉:“這不是畫的挺好的？”
除此之外，再沒有多餘的言語。
沈星月下意識鬆了口氣，她也說不出自己是慶幸還是失落……星星、圍巾、平安符被沈星月提前放在了頂樓，如果她想表白的話，就要先把霍子昀帶到頂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