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安撫下了女孩,輿水憐看向劫匪。

在日本槍可不是那麽好搞到的,費盡心思弄把槍卻隻搶劫一家小小的寵物店?這不合常識。

但現在沒空想這些了,任務倒計時已經隻剩三十秒了,還寫了一個大大的危險預警。

一旦沒有在預警時間內解決問題,在場可能會出現傷者。

輿水憐俯下身子,從中間的貨架繞開到收銀台附近。愛川幸子小姐已經將所有的現鈔都放在桌上了,她兩手不安的捏著圍裙,用餘光看劫匪的動作。

見沒有其他現金了,劫匪“嘖”了一聲,打算開始往袋子裏裝錢。

就在他抓了幾把錢,習慣了這個動作時,角落裏一道黑影猛地極速衝出,他持槍的手條件反射的想要舉起來進行射擊,卻被對方先一步重擊——將手槍擊飛到了牆角。

“混蛋——”劫匪吃痛的喊叫著,身體重重落地,肩胛骨砸在地麵讓他整個人疼得一抖。然後就被人擒住了雙手,胸前被人用膝蓋抵住。

電光石火間,眾人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輿水憐就已經幹淨利落的完成了除他武器,然後將其製服的全套動作。

少年行雲流水的動作看起來輕鬆又敏捷,就像是操練過千百次一樣熟練。

輿水憐抵著劫匪讓他無法動彈,說道:“快報警,店長小姐。”

“——好!我這就報警。”

“有繩子嗎?”

“有用來捆東西的……”

“麻煩拿給我,謝謝。”

愛川幸子手忙腳亂的將東西遞過來,期間還夾著手機在頸間報警:“這裏是……對,恩,有人持槍搶劫,啊,我們沒事,有位好心人挺身而出製服了歹徒,是的,請你們馬上過來,謝謝了。”

掛掉電話後,她強迫自己放輕鬆。

冷靜,幸子,你可是唯一一個大人!

愛川幸子:“警察說大概五分鍾就能過來了,正好有人在附近,很快就會來帶走搶劫犯。”

“……這大概不是搶劫。”輿水憐說,“店長小姐,對方好像是瞄準你來的。”

“什,什麽意思——?”

驚魂甫定的愛川幸子鼓起勇氣看過來,剛才她礙於脅迫,一直沒有仔細看過對方的長相,如今聽到輿水憐的話後,她冷靜下來,觀察被五花大綁的劫匪的長相。

愛川幸子小心翼翼道:“……我們,在哪裏見過嗎?”

那劫匪卻冷哼一聲:“真是健忘的女人啊,上個月在池袋車站,你不是還給我過錢嗎?”

“啊?誒……啊,我想起來了,你是那時候在街頭唱歌的那位先生。”

“那之後我一直忘不了你。”劫匪像倒豆子一樣繼續訴說著,“那個時候你對我笑得那麽好看,我就知道你一定也是對我有意思。我偷偷跟蹤了你一個月,風雨無阻。”

“……風雨無阻不是這麽用的吧。”鈴木園子小聲道。

愛川幸子臉色更糟糕了,“難怪我感覺最近一直有人在跟蹤我……”

劫匪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咧嘴森冷地笑著:“我本來是打算把你當人質劫持,然後再把你帶走的,沒想到冒出了個壞我好事的小鬼,要不是他,我們的私奔之旅本該一切順利。嘖——”

毛利蘭實在聽不下去了,說道:“這不就是跟蹤狂嗎?”

鈴木園子:“店長小姐隻是看了你一眼,就被你聯想了這麽多,你這家夥真是沒藥可救了。”

“嘁,小鬼懂什麽。”劫匪信誓旦旦道:“我可是觀察過了……她每天要和多少個男人擦肩而過,但從不對他們展開笑容,隻有我,算了,你不懂……”

他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中。

甚至開始說些對在場的未成年人很過火的話,甚至開始評價愛川店長的身材和容貌。

“這年頭開這種小寵物店怎麽可能吃得上飯,我也是為了她好。這個女人年紀也不小了又一直單身,連做飯都會忘記關火……”

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的輿水憐扯下他的帽子扔到旁邊,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拳。

他麵無表情地問:“冷靜下來了嗎?”

好!好解氣!

——在場的其他幾人都不由得在心裏感慨。

劫匪被輿水憐一拳打得腦子裏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該死,這小鬼怎麽這麽大的力氣?

幾米之外,毛利蘭心中發出感慨。

那個少年看起來明明不像是精通格鬥的樣子,想不到竟然這麽幹淨利落,而且還很有勇氣。

就好像一株筆挺的鬆柏,平日不顯鋒芒,卻在關鍵時刻展現出驚人的力量。

十來歲的毛利蘭對這樣的形象有著她自己都沒發現的憧憬。

“店長小姐。”輿水憐站起身來一腳抵在男人胸口,“回頭記得去房間裏找一找有沒有竊聽器和攝像機,最好是讓警方幫忙協助你。”

“誒?”

“如果不是在你身邊裝了竊聽器或者攝像頭來監控你的生活,他怎麽知道你做飯會忘記關火?”

“好,好的……”愛川幸子臉色一僵。

自己的生活空間被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入侵,她毫無隱私的被暴露在了陌生人麵前,光是想像一下就感覺腸胃翻滾想要嘔吐。

她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地上被打懵的男人,同時由衷感謝自己一時興起,邀請這位少年入店。

……否則她的命運就會在今日改寫吧?

愛川幸子深吸一口氣,問出了另一個自己在意的問題:“我問你。你……有打算傷害這裏的其他人嗎?”

“啊?這是當然的,不然我為什麽要帶槍。”胡渣男毫不猶豫的回答了,“我隻需要你跟我走就行了,留下他們做什麽?”

“你是瘋子嗎……?”

愛川幸子從未想過自己的無心之舉會引來如此禍端,甚至還可能連累無辜的少年少女們。

……是她錯了嗎?

捕捉到愛川幸子的低落,早就破罐子破摔的劫匪繼續說道:“沒錯,就是因為你。”

“——要不是你爛好心的對我微笑,我怎麽可能會誤解?!”

輿水憐用掛在牆邊的抹布包裹著被他奪下的那把槍,手指扣入扳機——抵在了男人的額前。

氣氛頓時凝滯,如繃緊的弓。

“我還以為剛才那一拳能讓你安靜點。”輿水憐看著這位階下囚。

愛川店長主動邀請他,他能明確的感受到對方身上釋放的善意。

如此耀眼、閃亮又珍貴的善意,卻被人曲解並踐踏——他不喜歡這樣。

輿水憐不是擅長言辭的人,他抿了抿唇,說道:“……我認為店長小姐什麽都沒做錯,她隻是運氣不好恰好碰上了你。”

“……就像出門會遇到突如其來的壞天氣一樣,這不是她能決定的吧?”

(嗯,畢竟天氣預報好像也不是百分百準確的……)

……不是我的錯。

愛川幸子看著做出驚人之舉的輿水憐,心裏默念對方那句話。

簡單的句子,鏗鏘有力的在她胸腔回響。

輿水憐說著,又將槍口下移到男人**。

還在佯裝鎮定的男人雙目瞪圓發出嗚咽聲:“嗚,嗚嗚……”

這小鬼要幹什麽!!

輿水憐解釋起自己的行動,“……我以前聽說人的感情和妄想會被性衝動控製。”

他皺起眉,好奇道:“是不是這樣能一勞永逸解決後患?”

啊,好像寵物也需要絕育,原理難道是差不多的?

“不,我想大概是不行的……”愛川幸子小聲說。

……原來不行嗎?

他臉上浮現出一種“一直以來信以為真的小常識居然是假的”的幻滅感。

看到少年放棄了這個想法,嗚嗚叫了半天的劫匪繃緊的雙腿肌肉這才放鬆下來。

對方身上那股好奇心帶著凜冽的殘忍,他毫不懷疑對方會無視法律、倫理,就那麽憑借好奇朝他開槍。

【任務完成。】

【劇情值:+0.3%,當前劇情值:0.3%。】

【角色好感度有變更,暫時無法查詢具體數值。】

任務完成嗎……也就是說危機解除了。

輿水憐看了下時間,警察也差不多快過來了,他不想和警察碰麵,他還是知道自己是個見不得光的組織的成員,一旦進了警局就是不必要的麻煩。

萊伊已經不知何時跑到對麵那側的小巷裏了,他靠在牆邊抽煙,朝著輿水憐這裏投來視線。

——輿水憐對他點點頭。

他將槍放到足夠遠的位置,對其他人說:“……我還和同伴有其他事,那我就先走了。”

愛川幸子強顏歡笑,“那個,我這裏沒什麽能夠答謝你的,要不這些錢你先拿去。”她說著就打算將剛才從收銀台裏掏出來的錢給他,輿水憐搖了搖頭。

他指著門口一小袋散裝的動物餅幹,問道:“能給我這個嗎?”

“啊……?可以的。不過,隻要這個就好了嗎?”

那個小餅幹隻是試吃裝,用拳頭大小的透明分裝袋裝著可憐的分量。

輿水憐點了點頭:“嗯。”

他又恢複成了愛川幸子剛見到的那副軟如蛛絲的模樣,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是一場集體幻覺。

輿水憐戀戀不舍的看著門口那隻白貓。

最後還是沒有摸到……好可惜。

剛推開門,先前三人組裏一直沉默的那個女孩卻喊住了他:“請問——我們之前有在哪裏見過嗎?”

輿水憐回頭看向她,少女晶亮的雙目中閃爍著和先前不同的勇氣,猶如一團熱火。

“我叫阪本理奈,你——你認識我嗎——”她鼓足了全身上下的勇氣。

……阪本理奈。

啊,想起來了。

是他先前扮演的那個喪生火海的小男孩的姐姐,他們在一起玩過。

她來這裏購買寵物,是不是證明小黃沒有逃離火海?

……它死了?

輿水憐回憶著那隻大狗的手感,回憶它柔軟的毛發和足以安撫一切悲傷的眼睛。

他要壓著聲音講話才能使語氣平靜:“……請問你養過狗嗎?”

“恩……養過,但是那隻狗狗和我弟弟一起死在了火災裏。聽我爸爸說,小黃是自己衝進去的,想要把我弟弟帶出來,可是,可是……”

熱淚自少女眼眶中落了下來。

……這樣啊。

所以那時候他並不是孤身一人在等待死亡。

還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正在試圖拯救他,它竭盡了一切力量隻想來到自己身邊。

既勇敢,又偉大。

“很抱歉提起了你的傷心事。”

輿水憐拉了拉帽簷,遮住臉,“我們沒有見過,你可能是把我和別人記混了,再見。”

他戴上兜帽,提著一小包寵物餅幹,徑直走向對麵的小巷和萊伊匯合。

短短幾步的路途裏,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就像被人鑿開一個縫,邊走邊被冷風穿過。

冷徹的秋風就像針刺進了心髒的缺口,在裏麵翻滾、攪動,想要搗爛他僅有的這顆柔軟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