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此前晉國君帶著大部隊出征的時候, 晉國都內十分的安靜。
那些王孫貴族們沒有一人敢在這個時候宴飲作樂。
但晉國君班師回朝後，國都內的宴飲之風再起。
因為晉國君這次出征不隻是打了一個勝仗那麽簡單。
他拿下了南山那十幾座城池，這代表什麽？
這代表隻要他們晉國在南山那邊再好生經營幾年, 楚國再麵對晉國時就毫無還手之力了。
晉國的朝臣們心知肚明，此一役將會成為晉國獨霸天下的開始。
作為晉國的臣子, 他們自然與有榮焉。
因此, 晉國君回到國都後，朝臣們紛紛在家設宴慶祝。
整個晉國都內簡直熱鬧極了。
在這一片喧囂中, 康王府顯得尤為落寞。
現下雖已是春日，可天氣還沒有完全回暖。
王元元披著一身雪白的風衣, 由康王府的宮人領著自己往康王妃的院子裏走。
她是來探病的。
自康王逝去後, 康王妃在國都內的日子就變的不好過了起來。
之前晉國君尚在國都時, 德妃也不好對康王妃做些什麽。
可晉國君帶著大軍出征後，德妃就將自己的滿腔憤怒發泄在了康王妃身上。
德妃覺得康王妃自己生不出兒子也就算了，還拘著康王不許他納妾。
正是康王妃的妒忌，使得康王死後連滴能承嗣的骨血都沒留下。
這讓德妃如何能平的下自己的這口心氣。
晉國君還在國都時, 她就常在晉國君和皇後麵前哭訴，說就是康王妃不賢才使得兒子斷了香火。
若是放在以往，晉國君肯定會訓斥德妃, 不許她隨意指摘康王妃。
可如今的康王妃剛剛痛失愛子，他看著德妃蒼白的麵孔，怎麽都說不出訓斥的話。
因此，他隻吩咐皇後, 讓她拘著德妃，不要讓德妃和康王妃起了爭執, 餘下的話, 他就沒有再說了。
也德妃也看出了晉國君對康王妃的維護, 她雖然因為痛失愛子，有些失去了理智，可她到底還是有些畏懼晉國君的。
因此，晉國君在國都時，她隻是在皇後和眾嬪妃麵前哭訴康王妃的不賢良，餘下的事情也不敢多做。
皇後和眾嬪妃們雖然有些不耐煩聽她說這些話，可德妃畢竟剛剛痛失愛子，她們又要在晉國君麵前維持賢良的形象，所以無論德妃說什麽，她們都做出一副樂於傾聽的模樣。
等到晉國君走後，德妃自覺這宮廷內已無人為康王妃撐腰了，便對著康王妃露出了爪牙。
她指使宮人把康王府的獨女和容郡主搶到了宮中撫養。
康王妃自是不願意見女兒被搶走，她就進宮求皇後做主。
可德妃在皇後麵前表現的比康王妃更可憐，她披頭散發的坐在地上一麵哭一麵跟皇後說自己是如何如何的思念康王。
她說自己隻要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康王就會心痛如絞，如果她不把和容郡主留在身邊撫育，她會覺得日子過不下去。
比起尚能維持整潔模樣的康王妃，自是涕泗橫流的德妃顯得更加的可憐。
皇後見狀就輕歎一聲對康王妃道：“她到底是長輩，年紀又大了，你把和容留在宮裏，就算讓和容代替你們夫婦盡孝心了。”
皇後拿出了孝道來壓她，她又能怎麽樣。
康王妃隻是做事囂張，但她不是一個傻子。
她知道相比於自己，德妃顯得更加的可憐。
就算她把這件事情拿到外麵去評理，別人也隻會勸她，讓她體諒一下德妃。
她擔心自己如果跟德妃硬鬧下去，不僅不會得到別人的支持，還會使得自己再也見不到女兒，所以麵對德妃的咄咄逼人，康王妃暫時隱忍了下來。
可她隻是準備暫時隱忍，卻並不打算將女兒完完全全的交與德妃照顧。
她和德妃相處起來也有好幾年了，自是十分了解德妃的性情。
德妃是一個十分看重名利的人，她的眼裏心裏都隻有權利。
對於她來說，隻有能為她帶來榮譽的男兒才配得到她的疼愛，其他人不過都是浮雲罷了。
康王在時，德妃都對這個孫女愛搭不理的，眼下康王不在了，德妃能有多疼愛自己的孫女呢。
康王妃和貼身嬤嬤商量了一下之後，覺得要奪回自己的女兒，不能和德妃硬來，隻能智取。
所以，她從宮裏回來之後沒幾天，也病倒在床了。
太醫看過康王妃之後，隻說她是憂思成疾。
她憂思什麽，又是為著什麽憂思？
這國都裏的人都是明眼人，自是明白康王妃為什麽生病。
想想德妃雖然失去了兒子，但康王妃也失去了夫婿，她們兩個其實都是可憐人。
自此之後，國都內的風向就開始轉變了。
眾人都覺得德妃想要把和容郡主養在身邊以慰藉失子之痛，但她也應該讓和容郡主時不時的回去看望一下母親。
皇後聽到了這些流言後，就叫來了德妃，跟她商量說讓和容郡主每隔半旬回康王府住上幾日。
德妃也聽到了宮外的那些傳言，她原本不欲理會這些傳言的，橫豎隻要和容郡主在她身邊，康王妃就隻能在府裏幹著急。
可皇後現下卻為了康王妃開口說話了，皇後在宮內的位置還是很穩固的，就算康王在時，德妃都不敢反駁皇後的話，更何況現在康王都不在了。
德妃隻好按照皇後的吩咐，每半旬把和容郡主送回康王府住上幾日。
這樣的安排很是合情合理，德妃和康王妃都能見到和容郡主。
因此，就算晉國君回來後也沒說些什麽。
而康王妃一開始隻是為了見到女兒才裝病，但在聽到女兒身邊的宮人說德妃是如何在人前對女兒很好，又是如何在人後對女兒使眼色之後，心內鬱結。
久而久之，她竟是真的生病了。
王元元一開始就知道康王妃是在裝病，而那等康王妃也需要和容郡主陪伴的流言也是王元元讓人幫著在晉國都內散播的。
所以，一開始，王元元隻是過來應個卯似的看望一下康王妃。
聽說康王妃真的生病了之後，她趕緊帶著宮人過來了。
康王妃這次真的病的不輕，她原本紅潤的麵頰變的蒼白了起來。
見到王元元過來，她也隻是有氣無力的衝著她笑了一下。
看到康王妃這麽一副病懨懨的模樣，王元元覺得十分的心痛。
一開始，她和康王妃隻是因為孩子們關係好，才走近了一些。
她們彼此之間雖然有些情誼，但那情誼並不深。
但這些年相交下來，兩人之間的感情卻是越來越深了。
因為她們發現彼此都是那種講義氣的人，並且真心的希望朋友好。
也因此，她們之間的情誼變的深厚了起來。
“你看你，早些時候還在跟我說要為了和容堅強，怎麽今兒個就病了？”王元元坐到康王妃身邊後，為她輕輕掖了掖被角。
康王妃聽到她這暗含關心的話語後，眼眶一下子紅了。
她哽咽著聲音對王元元道：“我哪裏不想堅強呢，隻是看著孩子受罪，自己什麽都不能做，覺得心裏憋屈。”
聽到康王妃這麽說，王元元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她自是知道康王妃有多看重孩子的。
康王逝去後，她身邊的宮人都勸她回齊國，齊國的王後也讓人發來密信，讓康王妃回齊國。
可康王妃知道晉國君和皇後會允許她一個人回齊國，卻不會讓她帶著和容回去。
她擔心自己若是果真丟下女兒回到齊國，女兒在這裏孤苦無依，會受人欺負。
所以縱然不喜歡晉國，康王妃仍舊留在了國都。
這樣疼愛女兒的她聽到德妃的所為後會感到心痛也很正常。
“和容是個懂事的孩子。”王元元對著康王妃勸道：“前兒個小蘋果進宮找她玩，她還跟小蘋果說，她在宮裏其實挺好的，就是一想到你是因為她生病就覺得心裏難過。”
“她果真是這樣說的嗎？”康王妃聽到女兒竟說出如此懂事的話，心裏別提多難過了，她的眼眶再度濕潤了起來。
“是呀，就算為著孩子你也要振作起來才是呀。”王元元又對康王妃道。
康王妃聞言就歎息了一聲道
“你這是對孩子的愛太深，所以才有些著相了。”王元元聞言就對康王妃道：“其實對於孩子們來說，經曆些苦難倒也不會覺得有什麽，隻要她們知道自己的父母愛她們支持她們。可若是這當母親的看到孩子受苦先倒下了，孩子哪裏有力量麵對宮裏的那些豺狼虎豹呢？”
“可她原本是不需要麵對那些人的，如果不是德妃多事，她現在仍舊在我身邊快快樂樂的。”康王妃略有些不甘心的對王元元道。
“她在你身邊真的能快快樂樂的嗎？”王元元聞言毫不留情的對康王妃道：“你我都是自幼在宮廷長大的人，難道還不知道宮廷內的那些事兒嗎？你現在把外麵的那些糟爛事全都擋住不讓她看見倒是能讓她開開心心的，可日後呢？她總有要離開你的那一天，你不在現在讓她經曆一些風雨，日後她怎知要對人有防心？”
康王妃知道王元元說這些話其實也是為了她好，可她還是習慣性的反駁道：“那你不也是將大郡主和小蘋果保護的很好。”
她說到這裏，王元元就有些犯愁了。
“別提了，我早就後悔，沒早早的讓大郡主看到些內宅爭鬥的事情了。”王元元歎息著對康王妃道。
“這話是怎麽說的？”康王妃聞言就奇怪的道。
王元元就把有人想要勾引的大郡主的事情告訴了康王妃，當然她引起了大郡主也為此動心的事情，隻說那人開始裝模作樣時就被大郡主身邊的貼身嬤嬤察覺到不對，最後她們用別的事情轉移了大郡主的注意力才沒有釀成禍事。
“那人故意裝作一副老實忠厚的模樣，我們兩個的孩子又都沒經曆過內宅爭鬥，哪裏能想到有人會故意做戲欺騙她們呢？”王元元無奈的對康王妃道。
康王妃絲毫不懷疑王元元對她隱瞞了一些事情。
聽王元元說完後，她頗為慶幸的道：“幸好大郡主身邊的嬤嬤老成警覺，不然……”
說到這裏，康王妃就想到了自己的和容。
或許是自己自小在深宮裏長大，看慣了深宮裏的那些糟心事的緣故，她格外不願意讓和容也經曆這樣的體驗。
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極為保護和容，這也使得和容跟其他和她同年齡的人比起來要更加的單純。
可身在她們這樣的人家，太過單純就如同小兒攜金入鬧市，會被許多人覬覦和利用。
她在的時候尚且能護得和容周全，可她要是不在人世了呢。
想到這裏，康王妃驚起了一身的冷汗。
康王妃的病情漸漸好了起來，而齊國和楚國的戰事卻不太好。
楚國的士兵被晉國打敗後，士氣漸消。
他們在與齊國的對戰中節節敗退。
而齊國在與楚國的戰役中雖然看似贏了，但齊國的日子也不好過。
因為齊國的糧草快要用完了。
打到最後，兩方都想和談。
但楚國並不肯答應齊國的全部請求，隻答應歸還一部分城池。
齊國君擔心自己若是再不答應，就有些騎虎難下的感覺了，隻好答應了這個條件。
楚國和齊國之間雖然結束了戰事，但兩方都有些兩敗俱傷。
到了此時，剛剛打敗楚國，又從楚國那裏得到了許多城池的晉國再也掩飾不了他的鋒芒了。
晉國已經取代楚國成為當世第一大國。
晉國君自是誌得意滿，可是上天似乎很喜歡在人高興的時候與人開玩笑。
就在晉國君設宴宴請群臣的第二天，宮外傳來消息。
純王身中劇毒，已是命不久矣。
晉國君近些時日心情甚好，原本正在禦花園中與小嬪妃賞花，聽到這個消息後，竟然一口氣沒上來，直直的栽倒在地上。
跟隨在晉國君身邊的內侍們以及小嬪妃們嚇的臉色煞白。
晉國君再度醒過來時，得到的就是純王的死訊了。
“給我去查清楚，究竟是誰做下的這等事情？”接連失去了兩個兒子，讓晉國君元氣大傷，他勉強下完這個命令後，再度昏了過去。
貴妃和晉國君一樣，聽到兒子去世的消息後，病的起不來床。
皇後就帶著柔妃和德妃等人在太和宮伺疾。
餘下太子和恒王等諸子也留守在宮中。
王元元看著恒王的背影，想到國都內近日來發生的事情，頗有些風雨欲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