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曉雪可能是第一次給別人寫情書,一點兒都沉不住氣,才過了一天就急著來找徐知行,問他究竟把情書給了付今非沒有。
“我把我的手機號碼寫在信裏了,怎麽都已經過去一整天了,付學長還沒動靜呀?”白曉雪垂頭喪氣,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唉,就算是被拒絕我也希望他能當麵拒絕我,那樣至少可以讓我死心。”
徐知行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沒什麽說服力地說:“可能付學長他一直在忙,所以才沒看到你的信吧。”
說完他才覺得這樣解釋也不對,他可是把信夾在課本裏的,付今非沒道理看不見。
不過好在白曉雪也沒糾結太久,頹廢過後就又再三保證說下個月的籃球賽會給他送水,然後便長籲短歎地走了。
既然她這麽說了,徐知行也沒再管這件事,可誰知上天好像偏要讓他不得安寧似的,很快又搬了一尊大佛過來堵他。
這天是星期六,上完課外補習班後,徐知行匆匆收拾好了東西,正背起書包打算回家,突然就看到有人站在了自己的書桌前,身影擋住了從窗外灑進來的夕陽。
他抬頭望過去,對上的便是一雙即使背著光也熠熠生輝的眼珠子,有些像是什麽貓科動物。
徐知行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又辨認了一遍,確認自己並不認識眼前這個人,這才遲疑地開口問道:“呃,同學,有事麽?”
那人微眯了眯眼,語氣倒也聽不出來是什麽情緒:“你就是徐知行?”
“對,怎麽了?”一邊回答,徐知行一邊也在心裏把自己的人際關係從頭到尾地回想了一番,卻還是沒能找出什麽端倪來。
沉默了一陣子,對方才毫無預兆地語出驚人:“你給我寫的是情書?”
聽到這話,徐知行頓時怔住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麽?什麽情書?不是,同學你到底哪位?”
“舒容。”
又愣了一下,徐知行總算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他的名字,趕緊急切解釋道:“不對,同學,你是不是找錯人了?我不認識你,也從來沒有給你寫過什麽情書啊!”
舒容挑了挑眉,隨即把拎在手上的輔導書往他眼前晃了晃:“那這個你還有印象嗎?”
在看到這本書的時候,前幾天他和耿秋潛入重點班遞情書的畫麵便立刻浮現在了腦海中,徐知行就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趕緊將舒容拉到了教室外麵。
在樓梯間的僻靜角落裏,徐知行壓低聲音道:“這封信、不對,這本書怎麽會在你手上?這不是付學長的嗎?”
然而舒容卻不解釋,隻是拿眼睛又把他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所以你是準備給付今非情書嗎?”
徐知行連連搖頭:“這根本不是我的情書。”
眼看舒容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他又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拿著這本書?還有你怎麽知道是我......是我去放情書的。”
“我拿到書後就馬上到付今非班上問了,”舒容道,“坐在窗邊的李旭告訴我說之前有個高二的學生過來和他聊天,還說自己是三班的,也是學生會的成員,所以我就去找付今非要了名單,結果發現高二三班加入學生會的隻有你。”
徐知行聽得越來越尷尬,他沒想到耿秋套話會把他倆的情況給透露得差不多了,等舒容剛一說完他就迫不及待道:“不好意思,但其實這件事情是個誤會,那封情書我是幫人轉交給付學長的,沒想到會夾在了你的書裏。”
說完他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麽舒容的書會在付今非的桌子上呢?
此時有兩三個同學打打鬧鬧地下樓梯,舒容瞥了一眼,旋即邁步離開。
“......誒,等等!”
徐知行想去抓他的手臂,可是卻抓了個空,不得已隻好亦步亦趨地跟在舒容身後,和他一起下了樓梯,來到走廊上。
這回總算是拉住了對方的衣角,隻是在接觸到舒容不太友善的目光後,徐知行又馬上很慫地鬆了手,“同、同學,我想問你,可不可以幫我把這封信轉交給付學長?我看你好像和他認識的樣子......”
不料舒容的態度卻迅速冷淡了下來:“我們倆素不相識的,我為什麽要幫?這個還你。”
把情書往還沒反應過來的徐知行手裏一塞,他隨即轉身就走。
攥著信,徐知行手足無措地呆立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苦惱地撓了撓頭。
他隻能把白曉雪的情書帶回了家,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在思索到底要如何交到付今非手上。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應下這件事。
縮在被窩裏,徐知行歎了口氣。
星期一上學時,他才把這件事告訴了耿秋。
“哈?有沒有搞錯啊,就這麽巧你塞個情書都能塞錯書?”耿秋也頗為詫異,“那現在你還要去送信嗎?不如直接把信還給白曉雪,讓她自己給付今非就好。”
可惜徐知行一向麵皮薄,糾結了好久還是道:“再試一次吧,這次不行的話我就把信還給她。”
耿秋哼道:“下午我們有體育課,我也送佛送到西,幫你去找找他們重點班的課程表吧。”
徐知行感激不已,順手把自己剛買的可樂給他遞過去了。
到了下午,耿秋果然便打聽到了:“我們上體育課的時候重點班自習,而付今非一般都會到圖書館裏看書,正好去那兒堵他。”
雖然很想糾正他的措辭,但徐知行目前最急於想要完成的還是將情書給順利送出去這件事,因此聞言隻點了點頭。
等到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他們遂飛速往圖書館奔去。
學校圖書館修得雖然不大,但卻整整有五層樓,兩人從第一層開始地毯式搜索,一直找到了四樓都沒有發現付今非的身影。
徐知行已累到不行,靠著書架一邊喘氣一邊問道:“你的消息、準確嗎?付今非他真的會來圖書館?”
耿秋不服氣道:“我問了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付今非自習課會去圖書館,這不是還有一層樓沒找嗎?再去上麵看看不就知道了。”
眼下也隻能這樣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徐知行隻得繼續艱難地轉身去爬樓梯。
好在踏破鐵鞋無覓處,到了五樓一看,付今非果然就在那裏。
偷偷看向坐在桌子旁邊的付今非,徐知行的心底不知怎麽竟浮現出了一股退縮之意,對身旁的耿秋低聲道:“......要不你幫我去給吧,反正你和他曾經是一個學校的。”
耿秋眉毛一擰,自是不肯:“我都幫你那麽多了,現在這件事就差臨門一腳,你就忍心接著奴役我嗎?再說了,這又不是你的情書,沒必要那麽緊張。”
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徐知行無可奈何地走了過去。
他原本想先靠近付今非,讓對方注意到自己後再主動提問,就和他看見素不相識的舒容出現在麵前時一樣。
但不知為何,也許是因為手裏的書太有吸引力了,付今非一直沒有抬起頭來,依然安靜自若地看著自己的書。
總是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咽了口唾沫,徐知行給自己做了一下心理準備工作,終於壯著膽子出聲道:“付學長。”
這一次,付今非總算看他了,詢問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然後才平和問道:“什麽事?”
暗中想著這人好似並不像是其他同學口中所說的那樣冷漠無情,徐知行稍微放下了心:“付學長,這個......請你收下。”
付今非看了一眼他兩手遞過來的粉色信封,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抱歉。”
這兩個字他仿佛已經說過很多次那樣,口吻和語氣都透露著莫名其妙嫻熟的意味。徐知行怔了一下,見他重新低下頭不再看自己,這才想起來解釋道:“不是的付學長,這不是我給你的,呃......情書。”
“不是給我的,那你為什麽拿著來找我?”付今非略有些疑惑,看向他的眼神裏也多了探究。
見狀,徐知行還是隻能老實道:“這是一個學妹托我帶給付學長你的,哦對,我也是學生會的,我是高二三班的徐知行。”
他才剛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付今非的神色就變了變。
如此又沉默了半晌,徐知行已隱隱聽見下課鈴響起,心裏頓時更為著急:“付學長,那這信你看......”
抿了抿唇,付今非忽然合攏書本並站起身,神情又恢複了淡然:“不好意思。”
這次是比剛才多了兩個字,但徐知行能感覺得出對方的聲音越來越冷,他還在猶豫的時候,付今非便已經繞過他走了出去。
耿秋早已等得不耐煩,一看付今非離開,便立刻奔到了徐知行身邊,“怎麽樣,這回總行了吧?”
誰知徐知行卻一臉呆滯地看著他。
當瞄到那封信還在徐知行手裏時,耿秋眨了眨眼:“被他......拒絕了?”
直到這時,徐知行才苦逼地點了點頭。
耿秋牙疼一般嘶了一聲:“看來付今非真的一視同仁啊,那沒辦法了,有可能他早已經心有所屬,回去讓白曉雪死了這條心吧。”
望了眼手裏粉色的信,徐知行恍惚有種自己捧著的其實是燙手山芋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