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恢複記憶

考慮到米諾晚上會去找藍星談心, 賀岩開導完藍星後就先回了隔壁的房間,可是躺下後他卻發現很不習慣,來回翻了幾次身還是覺得身邊空落落的。

睡不著, 他幹脆盤腿坐起,繼續畫之前沒有完成的機甲設計圖,一開始工作, 他就很容易進入到忘我狀態, 完全沉浸在了機甲的世界裏。

直到窗外夜色深沉,星河靜謐,他才被一陣小心翼翼的敲門聲拉回現實, 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淩晨, 這麽晚也不知道會是誰。

打開房門, 就看到穿著深藍色絲質睡衣的藍星光腳站在門外,懷裏還抱著一隻同色係的絨枕, 睡衣的質地和顏色襯得藍星的皮膚白得發亮, 隻是臉頰的紅暈有些不太正常。

房間外的廊道也鋪了地毯,還有恒溫係統, 可看到光著腳丫的藍星, 賀岩還是緊張地伸手將有些氣鼓鼓的蟲拉進了房間。

藍星這才抿著唇偷偷樂了起來, 抱著從自己房間帶過來的枕頭直接躺到了**。

察覺到藍星掌心的溫度比平時要高一些,賀岩問他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藍星搖搖頭說沒有, 軟軟地招手讓賀岩也到**來, 等賀岩在他身邊躺好,才說道:“雄父剛剛來過, 說派去黑暗航道的船隊發現了雌父特意留下的信號。”

“這是好消息。”賀岩連同枕頭將藍星擁入懷裏, “也許明天他就回來了。”

“嗯。”藍星迷迷糊糊地輕應了一聲, 之後便是均勻的呼吸聲。

賀岩好奇地看了一眼懷裏的蟲,發現睡前都喜歡鬧騰一番的粘人精竟然秒睡了。

他自覺有些不對勁,伸手摸了摸藍星的額頭,體溫比平時要高一些。

保險起見,他用光腦對藍星做了簡單的檢查,得出的結論是低燒,他本想起身去叫侍從,卻被還沒睡熟的藍星扯住,像是說夢話般:“我沒事,雄父已經很操心了,別讓他再擔心我。”

賀岩又看了一下光腦,看到上麵顯示的體溫隻比正常體溫高出了一兩度,便伸手去拿外衣口袋的治療營養液給藍星喝。

他決定先自己觀察一段時間,實在不行再去叫侍從。

喝了營養液後,藍星就真正進入了沉睡,不一會兒燒就退了下去。

可即便如此,賀岩還是不敢睡,不時關注光腦的體溫數據,同時用心感受起藍星現在的狀態。

自從知道自己能幫藍星梳理精神力後,他就特別留意兩蟲精神力牽扯時的情況,後來發現,他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藍星內在狀況。

此時他感覺到藍星仿佛處於一種說不上混亂,但確實又不太有序的迷蒙狀態中,有什麽東西倒下後又立刻重新生成,各種紛飛的情緒來了又去。

看著藍星時而擰緊時而鬆開的眉頭,賀岩覺得不能放任不管,可他剛剛一動,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環緊。

“別走。”藍星卷翹的睫毛快速地顫動著,可能是想要睜開眼,卻又怎麽都睜不開。

“嗯,我不走,我哪也不去。”賀岩最終還是躺了回去,輕撫著藍星的鬢發,告訴他自己就在他的身邊。

藍星隻覺得周圍飛舞的螢火越來越多,之前這些螢火在他想要伸手抓住時都是飛快地躲開,可是今天,這些螢火像是被馴服般乖乖往他身上湊。

他一抬手,那些光點便落到他的掌心,然後沒入他的皮膚消失不見了,其他熒光也陸續落到他身上,再沒入他的身體裏,熒光消失的同時,不同的聲音和畫麵在他的腦海裏閃過。

“雌父,你看,這朵花的顏色和別的不一樣。”

他指著一朵粉橙色的玫瑰花對身邊的蟲說,因為個子矮,隻能抬起頭。

一張蒼白得似無血色的漂亮臉龐出現在視野裏,金色短發被陽光照得炫目。

“這叫晨曦。”那隻蟲聲音輕緩,透露著久病的虛弱感,但回複他時卻很有耐心,“這個顏色象征著新生和希望。”

藍星似懂非懂地點頭,撒開腿往前跑,梗道兩旁錦簇絢麗的玫瑰從他身邊飛馳而過。

“雌父,玫瑰園最後一朵玫瑰花也謝了。”

藍星感覺自己長大了一些,正坐在地板上用彩色的紙疊著玫瑰花,身邊是一輛類似輪椅的代步車,車上坐著那隻金發臉色蒼白的蟲。

隻是這時候那隻蟲更顯憔悴,紫灰的瞳仁顏色淺淡得近乎透明,他久久沉默著,像是失去了意識,過了許久才癡癡地吐出兩個字:“死了。”

小小的藍星正好折完一朵粉橙色的紙玫瑰,他將紙玫瑰放到金發蟲半蜷曲著的手中,又細心地整理了金發蟲的披肩,才微笑著說道:“玫瑰是不會死的,明年還會再開,後年也會,大大後年也會。”

金發蟲愣愣地看著他,也不知道聽懂沒有。

第二年,整園的玫瑰花又冒了新芽,長出了翠綠的葉子,露出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再過幾天,所有的玫瑰花又要爭相綻放。

他來到花園,跟工作著的花匠一再確認開花的時間:“後天能開嗎?”

“放心吧,小少爺,後天就能全開了。”幾個花匠笑著回複他同一個答案。

“嗯嗯,後天是雌父的生日,我要讓他看到滿園的玫瑰花。”小藍星樂顛顛地背著小手,在花園裏巡視,心裏期盼著等雌父看到滿園子的玫瑰花,身體就會好起來。

可就在那晚,他花了一個下午巡視完的玫瑰花園全毀了,玫瑰園火光衝天,不時傳來激烈的戰鬥聲。

當他哭著要撲出屋外時,因為精神力反噬、意識已經模糊了一年多的諾蘭德忽然清醒地從代步車站起來,一把抱住他,將他塞進隨指令到來的DO-0號機:“米可,好好活下去,幫雌父看每年盛開的玫瑰。”

“不——”他驚慌地看著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形銷的諾蘭德,“雌父,我們一起走。”

諾蘭德顫顫巍巍地摸了摸他的臉:“記得你雄父是什麽樣的蟲嗎?”

“記、記得,”藍星感覺到胸腔一陣疼痛,可還是凝噎著回答。

“那就好。”諾蘭德親了親他的額頭,“隻要你記得,我們就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廝殺聲越來越近,諾蘭德將他按進了DO-0號機。

在DO-0號機的胸甲合上時,他聽到諾蘭德對機甲下了最後一道指令:“永久指令,DO-0號機全力保護米可。”

DO-0號機用金屬質感的AI音有力地回複道:“收到永久指令,全力保護主人米可。”

“藍星、藍星……”一聲聲輕柔的呼喚將藍星帶離記憶的洪流。

湛藍的眼睛睜開,一隻手撫去隨之落下的眼淚,鬆了一口氣般吻了吻他的額頭。

“賀岩。”

“怎麽樣?好些了嗎?”賀岩俯身看著藍星,幽黑眸子裏的水汽洇到濃密的睫毛上,顯得濕漉漉的。

“你哭了?”藍星心疼地抬手想要去擦,半路被賀岩握住,放到唇邊吻了吻。

“我沒事。”賀岩的聲音帶著些許鼻音,“倒是你,現在還覺得難過嗎?”

“還有一些。”藍星抿了一下唇,“賀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

“嗯,我知道。”賀岩抽了一下有些堵的鼻子。

他不放心,所以一直在感知藍星的情緒,於是就跟著藍星一起經曆了記憶恢複時的心情起伏。

其中有孩童般簡單純真的快樂,也有失去至親時的痛心疾首,還有咬牙堅持的刻苦隱忍。

所以他猜測,藍星應該是恢複起了大部分的記憶。

——

翌日,森傑教授被請到了裏雅皇宮幫藍星看診。

“情況很穩定。”森傑教授驚喜道,“精神力和精神狀態都沒有受到什麽影響,這應該跟平時的正確引導和疏通有關。”

聽到森傑這麽說,賀岩和米諾才稍稍放下心來。

倒是藍星,自從恢複記憶後整隻蟲透露出一種格外成熟穩重的氣息,仿佛一夜間長大般。

“我都說了我沒事。”藍星說話的語氣裏也少了幾分失憶時的孩子氣,“我想參與黑暗航道的搜索行動。”

一直坐在床邊守著藍星的米諾騰地站了起來:“不行,絕對不行!”

“我已經恢複記憶了,在去年一年裏我參與過十幾次黑暗航道的探索,知道每個穩定基站的位置,熟悉裏麵的磁場變化。”藍星固執道,“雄父,我有信心能把雌父帶回來。”

米諾沒有猶豫再次拒絕,堅定道:“我有信心,你雌父能自己回來。”

趁著米諾有些心煩地別開臉,藍星皺著眉頭,癟著嘴有些可憐巴巴地用眼神向賀岩求助。

賀岩知道藍星的想法,在藍星的記憶裏,曾發生過無力挽回的事情,所以他才會一直努力,讓自己越來越強大,擁有能守護自己在乎的蟲和事物的能力。

現在藍星一定覺得,既然記憶都恢複了,在明知道有能力幫助庫斐的情況都下不行動,等真的出事的時候,他一定會後悔不已。

可是,賀岩和米諾一樣,讓還不知道情況是否穩定的藍星進入黑暗航道,他做不到。

思襯片刻後,他提出了一個折中的建議:“陛下,不如讓藍星回軍部,指揮這次的搜索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