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暮西沉,天邊雲霞散出橘色夕陽照在這紅牆黃瓦之上。

暮秋的微風吹動著冷宮荒蕪處的雜草,時不時地有歸途的鳥兒發出陣陣哀鳴。

明枝渾身顫抖地趴在假山後,努力克製自己狂跳心髒。

她本是在冷宮負責清掃,奈何今日宮門卻早早緊鎖,無路可走的她隻得從狗洞爬出來。

誰料卻遇上了貴人們。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悶哼,使得明枝心頭一緊。

她手指緊攥著滿是泥土的衣裙,從假山狹小的縫隙中看著外麵的情況。

隻見頭戴金冠的大皇子趾高氣揚地踩在地上人的背上,還在用力地碾壓,不屑地說道:“也不知定北侯的嫡女是怎麽看上你個窩囊廢。”

趴在地上的三皇子似是被打傷了,發出急促的喘息聲,仿佛肺都要被爆炸一般。

他沙啞地說道:“臣弟與她並無瓜葛。”

大皇子憤憤地哼了一聲,隨後發出了瘮人的笑聲:“罷了,軟筋散和五倍的合歡散,自是會讓皇弟快樂一番。”

話畢,他衝著門外拍了兩下手,一個佝僂著身子的小太監和一位肥胖約莫有半百的老嬤嬤走了進來。

“老三啊老三,七竅流血還是任選一個哥哥給你準備好的人。”

明枝看到此處,手指緊緊地抓著假山上的凸起,心尖滿是焦慮。

世人皆道大皇子敦厚有禮,卻不知他背地裏的凶狠暴戾。

她曾在禦花園當差時,親眼看到同行的姐妹惹怒了大皇子而被拖出角門杖斃。

她渾身顫抖地趴在地上等著大皇子最後的審判,不料一道清亮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一個小丫頭,皇兄何必生氣,且放了她這一回吧。”

如天籟般的聲音拯救了她的性命。

明枝看著一向溫和的三皇子今日竟被磋磨成這般,心中滿是憐憫。

吱呀—

忽然傳出枯枝折斷的聲音,打破了這片荒蕪之地的沉靜。

不論是大皇子還是三皇子,都看向了明枝藏身之處。

明枝感覺自己的身子瞬間發冷,她僵硬地側目看著身後鬧出動靜的狸奴。

它一臉無辜地看著明枝,還伸出爪子優雅地舔著毛。

明枝的額頭卻是冒出豆大的汗珠,她緊張地吞咽了口水,聽著外麵似是沒有了聲音,還以為並未被外麵的人發現。

心跳剛剛回到正常的跳動,便聽到身旁一道尖銳的聲音說道:“殿下,這裏有個偷聽的宮女。”

明枝被小太監的話嚇了一個機靈,身子猛地一抖,跪伏在地上慌張地說道:“奴婢,奴婢沒有偷聽。奴婢是負責冷宮清掃的宮女。”

她顫顫巍巍地等著最後的審判,畢竟主子們的私密之事一旦被發現,隻有死路一條。

大皇子似是起了玩味之心,漫不經心地說道:“抬起頭,讓我看看。”

因著夜幕漸漸降臨,明枝臉上沾染的褐色泥土混著淚水,宛若鬼魅一般嚇人。

伏倒在地上的明枝卻聽大皇子發出了詭異的笑聲:“老三,既然你看不上我給你準備的禮物,那就把這個醜女賜你當侍妾吧。”

聽到此話的明枝猛地抬頭,卻意外與大皇子不善的眼神接觸後,又慌張地低下了頭。

隻聽三皇子帶著些許尊敬,虛弱地說道:“臣弟多謝皇兄。”

大皇子的腳步聲越發的靠近,似是踩在了明枝的心髒上。

她看到縷金絲的長靴在離自己三尺距離後,額頭的汗珠已然流到了眼角。

那人卻衝著她身側的人狠狠地踹了上去,嗤笑道:“老三,你可真是個廢物。”

話畢,他便帶著侍從離去了。

看著大皇子的身影逐漸遠去,明枝瞬間癱坐在地上,急促地喘著氣,一股冷風吹透了她被冷寒浸濕的後背。

她驚恐的淚珠此時便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啜泣的聲音宛若狸奴小崽般嬌氣。

三皇子卻宛若死屍般躺在雜草叢生的花圃中,明枝的淚花便越發的猛烈,她怕三皇子若是真的死了,就算是有十條命都不夠皇帝砍。

她挪動著身子想要往花園的大門處離去,趁著此條路晚上沒有宮人經過,她一定可以逃生。

倏然間,一陣斷斷續續地咳嗽傳到了明枝的耳中。

她扯著衣衫上的繡花,看看花園的大門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三皇子。

思慮了一瞬後,她便朝著三皇子跑了過去,雖然害怕三皇子一旦去世受牽連而死,但是救人一命塑造七級浮屠。

明枝輕推著眉目緊閉的三皇子,小聲說道:“殿下,殿下您沒事吧?”

三皇子的眼睛瞬間睜開,眼中迸發出的寒意使得明枝被嚇得蹲坐地上,隨後又趕忙跪在他的身側。

忽然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充斥著明枝的鼻腔,她抬頭看著三皇子的鼻腔與眼睛已然流出了許多的鮮血,她慌張地拿出懷中的絹巾,輕拭著他的臉龐:“殿下,您流血了。”

忽然明枝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她側目看向三皇子,小聲地說了一聲:“殿下?”

“在此處尋個隨便尋個無人的宮殿,扶我過去。”

此時三皇子的眼神已然恢複了往日的溫和,明枝想剛才那般嚇人的三皇子可能是她看錯了。

明枝身材嬌小,三皇子卻足足比她高了一頭高。

雖說是攙扶,被下了軟骨散的三皇子卻無法行走,被壓得踉蹌的明枝繞過這片荒蕪之地,穿過一片竹林,走到了一處被鎖的宮殿前。

“殿下,您先坐在台階上,奴婢去尋鑰匙。”

此時恢複了些許力氣的三皇子,在明枝背對著他後,快速地從懷中吞下了一枚丹藥,隨後審視著麵前這個趴在牆角尋鑰匙的宮女。

這個宮女為何這般恰巧出現在冷宮後花園,難道是大皇子那個蠢貨派來探查他的虛實?

忽然明枝回頭示意門已打開,三皇子的眼神便瞬間恢複了往日的溫和,沙啞地問道:“你怎知此處有鑰匙。”

她把裴淵放在右廂房的床榻上,應道:“奴婢進宮後,便被舒太妃身邊的雲挽姑姑收養,前些年舒太妃雲遊仙境後,雲挽姑姑打點好一切後,便去守陵了。此處便是舒太妃生前居住的宮殿。”

話畢,明枝擔憂地看著嘴唇發白的三皇子,詢問道:“殿下,奴婢給您去請個太醫吧。”

三皇子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散發著滾燙的熱氣,剛才解百毒的丹藥似是解不了合歡散的毒。

他心道:太醫?這可不是太醫能解決的。

“不必,你去打一桶水來。”

明枝雖然心中不解,但恭謹地輕掩上房門,從院中的井中打出一桶水,順帶把自己的臉也擦洗了一番。

雖然此處已經許久沒有人來,明枝卻總是來此打掃,使得這個宮殿宛若舒太妃還在世一般。

想到此處,拎著水桶的明枝恭敬地跪在正殿前三叩首。

若是沒有舒太妃,沒有雲挽姑姑,五歲的她估計早就死在宮中。

明枝躡手躡腳地回到寢室中,便看到三皇子已然暈了過去,她的心中滿是憐惜,如此霽月風輕的殿下竟然被大皇子羞辱。

她取了些水,用絹巾輕拭去他臉頰上的血漬和泥土。

這是她第一次離裴淵如此近,他身姿挺拔,麵如冠玉,眼角滿是緋紅,發白的薄唇上卻不知在嘟囔些什麽,仿若水墨畫中走出的人兒,就離她這般的近。

一向喜愛英俊公子的明枝,不由得紅了臉,她輕拍著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收拾好東西後,輕聲說道:“奴婢告退。”

當她轉身的一刹那,一雙骨節分明修長的手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三皇子的神智已經被合歡散灼燒殆盡了,但他感受到帶著茉莉花香的冰涼小手不停地在他臉上撩撥,宛若炎炎夏日吹來的一縷清風。

在聽到她要離去後,他強撐著精神抓住她的手,看著她被洗淨的麵龐宛若春日桃花一般,一雙杏眼不解地看著他。

三皇子忽然想起大皇子說的話,沙啞地說道:“你可知侍妾該幹些什麽。”

此時三皇子深邃的眉眼之中滿是情意,泛紅的眼睛久久地凝視著她,明枝似是讀懂了此時的氛圍,她把自己蜷縮起來,低聲說道:“奴婢不知。”

三皇子力氣很大,猛地把她扯到了他的懷中,迷茫的明枝被他灼熱的身體染紅了臉龐,聽著他強壯有力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聲。

忽然床榻上的帷幕落下,若有若無的聲音使得窗外皎潔的月亮也躲在了雲彩身後。

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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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微光透過窗柩灑在了屋內。

三皇子裴淵扶著自己的胸口坐了起來,看著躺在自己的身側的宮女,他眉目緊皺。

昨夜被大皇子下的合歡散把他燒昏了頭,竟然隨便與一個宮女發生關係。

他做事一向謹慎,此女自是留不得了。

裴淵摩挲著手中的銀製發簪,在他輕按下白玉,瞬間變成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他目光閃過一絲狠戾,抬手便要刺向她脆弱的脖頸。

明枝的眼角卻留下破碎的淚花,嬌聲說道:“殿下。”

夢話說完,她便轉身繼續陷入了睡眠,而意外掀開被子,卻使裴淵看到了明枝身上滿是紅色的淤青以及斑塊。

皇帝一向粗暴,在床笫之間總是會玩弄宮中的娘娘們,他的母妃在承寵之後,宛若被毆打過一番。

想起昨日他對明枝做的事情,看著床榻上的一抹緋紅,心中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算了,一個侍妾而已。

明枝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看著床幃上繡著的緋色桃花,思緒似是回到了十三歲,嘴裏嘟囔地說道:“幸好今日休息,雲挽姑姑今日應該燉了肘子。”

休息?不對,雲挽姑姑已經去了皇陵。

想起宮女所嚴厲的管教嬤嬤,明枝猛地從床榻上做了起來,她的腰肢卻像是被車馬碾過一般,雙腿不由自主地在打戰。

昨夜慌亂的記憶瞬間填滿了明枝的腦海,她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宛若狸奴般把自己埋在了被子中,還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忽然想起昨夜之事的另一個主人公,她悄悄從被褥中探出腦袋,環顧四周卻沒有裴淵的身影。

冷靜下來的明枝托著腮仔細思索了片刻,大抵是三皇子還未娶正妻,自是不願意收了她。

明枝想起話本中總是會被郎君辜負的小娘子一般都會哭哭啼啼地尋死覓活。

她緊皺眉頭,輕哼了一聲,心道:“既然不用當侍妾,那二十五歲便可出宮了。”

明枝哼著雲晚姑姑幼時哄她入睡的搖籃曲,扶著酸軟的腰肢從樟木箱中翻出她三年前的衣物。

穿戴整齊,把此處收拾得就像沒人來過一般,便回到了宮女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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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