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自從那日謝槿苓坐在林野的機車後座, 跟林野一起去往雅茜姐的畫室之後,兩人的關係明顯比之前好了很多。

以前在城林的時候,林野的身邊一般就隻有張嘉逸和趙靖州兩人, 林安安有時也會過來跟林野說一些話,但是大部分情況下, 就隻有張嘉逸和趙靖州。

而現在, 隻要林野沒去畫室而是在學校, 那身邊就必然會有一個謝槿苓。

或者其實更準確、也更恰當的說, 是隻要是林野在學校, 那就一定會主動湊到謝槿苓身邊跟他待在一起。

美其名曰既然是小夥伴,那自然就該維持和諧友好的朋友關係。

這司馬昭之心懂得都懂。

知道實情的張嘉逸、趙靖州,以及林安安三人對此很鄙夷。

特別是張嘉逸,完全就不敢相信他以前那個酷炫狂霸拽、慣用鼻孔看人的野哥,怎麽到了謝槿苓麵前, 就變得成了一個有點心機但不多, 又愛粘著人的大狼狗了。

是的,大狼狗。

這形容實屬離譜, 但在某些情況下放在林野的身上,又格外的契合。

說來張嘉逸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謝槿苓另外兩個小夥伴那名字的影響, 大狗蛋和二狗蛋什麽的, 以至於他現在看野哥, 有時候是越看越覺得像個三狗蛋。

當然,這詭異的感受他自然沒在林野的麵前說。說了估計小命不保。

不過仔細想來, 謝槿苓那樣的存在,本身就很容易讓人心生綺念, 他的那種好看以及偶爾一個眼神的微挑, 真的會讓人在被驚豔到的那一刹那間, 產生一種可以完全無視性別界限的愛意。

別說是和謝槿苓有過親近接觸的野哥,就是他自己,也在與謝槿苓的相處裏,多少產生了那麽點超出正常範疇的喜歡。

而且張嘉逸還敢肯定,學校裏還有很多人對謝槿苓心動,區別不過隻是程度的深淺。

想到這,張嘉逸看了一眼正認真聽著課的謝槿苓。將內心深處那種還沒開始就已結束的酸楚感壓了下去。

唉,如果是沒看過謝槿苓真容的時候,說不定還能遐想一下,看到真容之後,直接就徹底沒戲了。

主要是配不上。

要是林野不是他的野哥,張嘉逸甚至可能會有一種林野也配不上謝槿苓那樣的神顏的感覺。

張嘉逸正想得出神,就被任課老師直接點了名,“張嘉逸,上來把這道題的解析寫出來。”

同桌的陳澄一臉星星眼,小聲說道:“張嘉逸,你說說你這都第幾次因為上課看謝槿苓而被點名了?”

張嘉逸有些緊張的看了一眼謝槿苓,捂著陳澄的嘴小聲道:“別瞎說。”

陳澄眨眼,雖然他覺得就算是他不說,謝槿苓也不可能會沒有任何察覺。

而事實上,也的確如陳澄猜測的那般。

謝槿苓確實察覺到了張嘉逸的視線,不過並沒有在意而已。

滿打滿算,從謝槿苓轉來城林到現在,已經有兩個多月了,他也算是慢慢適應了這種單純普通的校園生活。

雖然有時候謝槿苓會覺得這樣一成不變的上課十分無聊,沒有他在寨子裏的時候有趣,但是就整體而言,謝槿苓還是喜歡的。

這裏交通非常方便,網絡也很暢通,出了學校就能買到好喝的奶茶。二狗蛋喜歡喝,他也喜歡喝。

想到奶茶,謝槿苓就想到了前幾天他從垃圾桶裏看到的那一杯奶茶,從那奶茶的包裝來看,應該是雲雲蜜奶茶店的招牌奶茶,還沒被拆喝就被人直接扔掉了。

雖然謝槿苓並沒有多問什麽,但是從一些同學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裏,多少猜到了這杯奶茶可能和他有關。

應該是有人送給他的,隻不過因為某些原因被某個人扔進了垃圾桶。後來謝槿苓從其他人的口中了解到,那一杯奶茶是育城的學生托一位女生送過來的。

至於這丟奶茶的某個人,就是他的小夥伴林野。

這些日子與林野的相處,謝槿苓對林野的認知也比以前更清晰。以林野的為人,應該是不會無緣無故就扔掉別人送到他這裏的心意,除非是送這杯奶茶的人在林野眼中並不是什麽好人,不希望他們之間有任何接觸。

謝槿苓想了一下,育城那邊,他也沒有認識的人,頂多就記得那個被他揍過的許周。

說到這許周,這幾日謝槿苓放學之後,每天都會在回公寓的路上碰到他,對方會用一種很奇怪又狂熱的眼神看著他,偶然臉上還會閃過某種晦澀和陰翳。

謝槿苓懷疑這人是有點神經質在身上的。

他不太喜歡那種眼神,但是許周每次都隻是在一邊遠遠的看著,並沒有不長腦的湊到他跟前來,他也就沒有特意去理會。

“老師看了你好幾眼。”簡弋冷冽的聲音打斷了謝槿苓的思緒。

謝槿苓聞言,朝著簡弋看了過去。

對方坐姿端正清雅,正垂著眼眸,認真寫著手中的隨堂試題。如果不是謝槿苓確定聽到了簡弋的聲音,就隻單單看簡弋這一副目視著習題專心寫字的模樣,很難想象他剛才有出言提醒。

這幾日簡弋給他的感覺也有些奇怪。

每每謝槿苓覺得簡弋應該是有話要問他的時候,對方最後卻又什麽也沒說。

謝槿苓收回視線,寫起了題。

簡弋在察覺到謝槿苓的目光已經收回後,因為謝槿苓的打量而有些緊繃的身體,也變得自然起來。

下午放學的時候,教室的衛生輪到了謝槿苓和簡弋打掃。一班的班級衛生都是同桌的兩個人一起打掃,兩人一組每天依次輪著走。

一班一共就隻有三十幾人。

十多天就會輪完一次。謝槿苓和簡弋一起打掃了好幾次,兩人也算是分工明確。

因為這次輪到簡弋去倒垃圾,所以謝槿苓把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衛生打掃幹淨之後,就先一步離開了教室。

簡弋將嶄新的垃圾袋重新裝到垃圾桶上,又將教室裏裏外外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垃圾碎屑後,他這才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簡弋快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一個神色焦急的女生突然跑向了這邊,如果不是簡弋避開的及時,差點就和這個女生迎麵撞上。

沈心雅的發絲淩亂,身上沾著許多灰塵,她直接越過簡弋,一臉慌亂的看向教室:“謝槿苓?謝槿苓?”

沒有在教室裏看到謝槿苓的身影,想到了什麽後,沈心雅的麵色頓時變得十分慘白,她心急如焚的抓住簡弋的手腕就問道:“謝槿苓是什麽時候走的?”

簡弋眉頭微皺:“十分鍾之前。”

“十分鍾……十分鍾,那應該還來得及……!”沈心雅嘴裏呢喃著,鬆開簡弋的手就準備去追謝槿苓。

簡弋一把抓住她:“發生了什麽事?”

沈心雅甩開簡弋,“謝槿苓可能會有危險!”

簡弋臉色一變,“什麽意思?”

沈心雅一邊往外跑一邊說道:“是育城的許周想把謝槿苓引去那個舊倉庫!他一定是想報複謝槿苓上次揍了他!我要去告訴謝槿苓千萬別上當!”

沈心雅急得眼睛發紅,整個人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都怪我!都怪我!放學之後我被許周那一夥人綁著關進了一個小房間裏,他們收走了我的手機和校牌!想把謝槿苓騙過去!”

“要是我能早點跑出來就好了,謝槿苓現在說不定都已經被引去那個舊……對了!電話!電話應該可以聯係到謝槿苓!”沈心雅看向追上來的簡弋:“你有謝槿苓的電話嗎?”

“沒有,你說的那個舊倉庫在哪裏?”簡弋神色嚴肅的拿出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沈心雅迅速說出了一個地址。

她對那個舊倉庫很有印象,是許周他二舅以前存放貨物的倉庫,距離城林很近,現在基本廢棄了,許周和那幾個混混很喜歡在那裏聚集。她被騙之前好幾次都是去那裏找到的許周。

簡弋在報警電話裏言簡意賅的說明了情況。

掛完電話,他看向沈心雅:“我現在要過去那個舊倉庫,你自己……”

“我要跟你一起過去!”沈心雅打斷了簡弋的話:“進倉庫的那一條路有些繞,我來帶路!”

簡弋心裏擔憂謝槿苓的安危,見沈心雅執意要跟著一起,也沒再多說。

也幸虧有沈心雅帶路,簡弋才用最短的時間來到了舊倉庫這邊。

“你先找個安全的地方等警察來。”

“好。”沈心雅點頭,她知道自己一個女生就算進去了也不一定能幫上忙,說不定還可能會拖後腿,“倉庫的這個大門隻要把門鎖往上扣就能打開,你進去直接右轉上二樓。”

同一時刻,倉庫二樓。

許周臉上浮現著一抹病態的笑,眼睛直直的盯著站在距離自己兩米開外的謝槿苓,眼底的狂熱幾乎要溢出來。

“謝槿苓,你一定是對我下了蠱對吧。”許周低低地笑了起來,沙啞的聲音裏透著某種晦澀不明:“從你揍了我開始,我就變得不對勁了,那天看到你的真容,晚上更是經常會夢到你……”

說到這,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許周的臉上突然泛出了詭異的紅暈。

謝槿苓眉頭微皺,“沈心雅在哪裏?”

許周輕笑:“放心,她隻是被我關在了一個房間裏。”

謝槿苓聞言,眼神中劃過一抹冷意:“非法拘禁,在你們這裏,是犯法了吧。”他掃了一眼四周,這二樓隻有他側前方向有一道門。

裏麵應該是一個雜物間。

許周擺了擺手:“你不用看了,我怎麽可能把她關在這裏,讓她礙我們的事。”許周的語氣裏夾著明顯的興奮和期待。

聽到許周說的這後半句,謝槿苓隱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這人現在給他的感覺就像是精神不正常一樣,而且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人的眼睛往外擴,那種壓抑的興奮中,隱約透著某種狂躁,就像是吸了一樣。

許周嘴角愉快的上揚著,用一種癡迷的眼神盯著謝槿苓:“你聽過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嗎?”

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謝槿苓這下是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他之前會覺得哪裏怪怪的了。如果許周隻是想報複他,在知道他比較能打的情況下,不可能在特意把他引到這裏之後,卻隻留自己一個人。

“…謝槿苓……”許周的喉結滾動著,一邊念著謝槿苓的名字,一邊用那沙啞的聲音絮絮的低語著:“快像上次那樣,用腳踩著我,用煙頭對準我,用你……”

突然—— “咚!”得一聲悶響。

大門被打開的聲音打斷了許周的神經質發言。

許周臉色一沉,雙目陰鷙的看向跑上樓的簡弋:“該死的東西!為什麽要來打擾我們!”

簡弋沒有理會許周,他跑到謝槿苓身邊,用目光上下檢查了一下謝槿苓,確認謝槿苓沒有受傷後,他懸在心底的擔憂鬆了下來,緊繃的神色也稍微有了緩和。

謝槿苓看向簡弋:“你怎麽會來這裏?”

簡弋嘴唇一動,正準備回答,許周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樣,突然開始狂笑,但是很快,笑著笑著他的臉色又變得陰沉起來。

“真是一個礙事的東西,為什麽要多管閑事的出現在這裏?”許周說著,邁開腳步緩緩走向了謝槿苓和簡弋。

簡弋看著這明顯精神有些不對的許周,下意識將謝槿苓擋在了自己身後,警惕的看著越走越近的許周:“我已經報……”

誰知,簡弋的話還沒有說完,許周突然一個加速,直接就拿出一把刀衝了上來。

簡弋的瞳孔猛地收縮,電光火石之間,他抬起左手一擋,另一手迅速拉著謝槿苓往右躲閃。

然而,即便簡弋的反應已經很快了,那一刹那間,他的左手卻還是被許周劃了一刀。不過好在他躲閃的速度夠快,鋒利的刀刃隻是劃破了校服,並沒有劃到他的皮膚。

算是有驚無險。

至於許周,則是因為一下衝上前的勁用得太重,整個人被慣性帶得往前踉蹌了好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謝槿苓這下是真得有些生氣了,他看了一眼簡弋左手處那被刀刃劃破的校服,如果簡弋剛剛再慢一秒,許周手中的刀就會劃破他的皮膚。

“看來你是真的很欠收拾。”

謝槿苓的聲音冷了下來,用一種看垃圾眼神看著許周。

許周對上謝槿苓的眼神,身體微微一顫,緊接著臉上再次浮現出了詭異的紅暈,他很陶醉似的說著:“對……就是這樣,來收拾我吧,用你的手,用你的腳,或者是繩子蠟燭都可以……”

謝槿苓厭惡的看他一眼,“你知道的,我喜歡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說完,謝槿苓拿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那把彎刀。

簡弋一驚,謝槿苓的身上一直帶著刀?

想到警察應該很快就要來了,簡弋看了一眼一臉期待著謝槿苓對自己做點什麽的許周,又看了一眼明顯是被許周惹惱的謝槿苓。

他嘴唇微抿,思索了兩秒後,他果斷拉住謝槿苓的手腕,順手一拽,直接將謝槿苓整個人拉近了位於自己右側的房間裏。

“砰”得一聲,在許周反應過來之前,簡弋眼疾手快的將門反鎖上了。

麵對簡弋的這一係列操作,哪怕是謝槿苓也多少有些懵,“可以放手了吧?”他看著簡弋道。

簡弋這才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迅速鬆開了謝槿苓的手腕。

謝槿苓看向四周。

此刻,他們身處的位置是一間很老舊的雜物室,光線很暗,空間不大,堆著有些年頭的雜物櫃和許多木板。

空氣中,還隱隱飄散著一股黴味和淡淡的木板紙的味道。

謝槿苓將手中的彎刀歸鞘後,將目光轉向了站在他麵前的簡弋,“你把我拉到這裏幹什麽?”謝槿苓的語氣有些不悅。

如果不是簡弋突然來這麽一出,他一定要教訓許周那個讓他覺得惡心的神經病。

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他要讓許周知道痛到極致就什麽狗屁症也不是了。

簡弋靜默。昏暗的光線下,他並不能將謝槿苓的麵容看得真切,不過他能從謝槿苓的聲音裏,分辨出謝槿苓此刻的情緒。

簡弋沒有直接回答謝槿苓的話,而是微垂著眼眸,看向謝槿苓手中的彎刀:“在學校裏,你也一直帶著它?”

謝槿苓一聽,頓時覺得有些可笑:“你問這些,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寬了嗎?”他悅耳的嗓音裏夾雜著幾分並不明顯的輕諷。

謝槿苓一直覺得簡弋這個人的性格裏,純在著某種隱藏得很深的偏執,或許他自己並沒有發現這一點。但是他那嚴己自律的背後,確實是有一種固執到讓人覺得有些較真的勁。

他冷淡漠然,在學校裏的時候,明明不想理會他,卻又因為黎甄的囑托而處處看著他。

無論是上課不要睡覺,又或者是下課不能在教室和走廊吃東西,這些種種,都與他本身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冷漠性格相反。

矛盾至極,有時候更是理智到有些刻板。

謝槿苓甚至都有些不清楚,是簡弋的真實性格就是這樣的,還是簡弋對自己下著某種心裏暗示、去讓自己必須要這樣。

簡弋頓了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