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野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瞬,為這突然撞進眼底的殊色。

麵前這個穿著苗疆服飾的少年,有著一張極其綺麗和明豔的臉,巴掌大小,下巴小小尖尖,弧度十分漂亮。

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下,生著一顆顏色淺淺的痣。恰到好處的、為那本就有些勾人的眼型,增添了幾分似有若無的嫵媚。

在此之前,林野不止一次想過,到底要怎樣一張臉,才足夠配得上謝槿苓單挑四人時、那種如同出鞘彎刀般的張揚和耀眼。

那種像是野玫瑰一般肆意生長的奪目。

直到現在,終於看到謝槿苓真容的他,忽然就有了一種本該是這樣的感覺。

因為隻有這種一眼看去、就讓人隻剩下驚豔的麵容,才是和謝槿苓契合的。

林野的長相本身是極為出挑的,見過的漂亮之人也不少。但是在他見過的那麽多人裏,唯有謝槿苓的好看,讓他的心緒有瞬間的停滯。

如果要從謝槿苓這張臉上挑出一個毛病,那大概就是作為一個男生而言,謝槿苓的臉,實在是過於精致了。

有幾分狐狸臉型,眉宇之間仿佛自帶一種渾然天成的媚氣。

此時,水流從謝槿苓的臉上滾落。

他纖長的睫毛上掛著水珠。

眼睛也是濕潤的,像是被山泉清水浸泡過的琉璃,清澈明亮,卻又因為勾人的眼型,而平添妖嬈。

他的皮膚很白,細膩極了,像是剛剛冒出枝尖的梨花。

鼻尖卻有些粉,像是暈染開的紅。

這樣嬌嫩的皮膚,仿佛隻要稍微用手指多摩挲幾下,就會留下痕跡。

太嬌了。

林野注意到謝槿苓眼睛下方的位置,還殘留著一點紅色的油彩。

下一秒,他伸出手,動作自然的抹去了這一抹紅。

而等他抹去之後,看著指腹上的油彩,林野猛然才意識到,他並不該做出這樣的舉動來。

或者說,他不該是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的。

林野抿著唇,睫毛垂下的陰影將他漆黑的瞳孔遮了一半,墨一樣的顏色裏,閃過一道隱約的思索。

謝槿苓看了一眼林野指腹上的紅,隨即又看向似在思索著什麽的林野,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林野對上謝槿苓的目光,頓了一瞬,語氣懶懶的說道:“沒洗幹淨。”他在解釋方才的行為。

謝槿苓聞言,眼尾微挑,盯著林野看了好幾秒,才嗯了一聲。語氣不鹹不淡,聽不出多餘的情緒。

林野抿了抿唇,像是轉移注意力般,將沾著油彩的手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有點像朱砂。”

“你覺得如何?”謝槿苓突然問他。

“什麽?”林野一時有些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謝槿苓摸掉臉上的水漬,抬起眼皮,看了看林野的指尖:“油彩。”

林野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怎麽?準備說服我當你模特?”他並沒有忘記那日在器材室謝槿苓對他說的話。

謝槿苓也笑,綴著淚痣的桃花眼上挑。

沒有了色彩誇張的油彩作為遮擋,他本就有些嫵媚的臉型,就隨著這一笑,而流轉出了某種靈動的狡黠。這種隱隱的妖冶感,讓林野不禁想到了那幾個字——蠱惑人心。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林野覺得,如果謝槿苓再問他一遍,他或許真的會應下來。

但是謝槿苓並沒有再問他。

“拒絕過我的人,我不會再問第二遍。”謝槿苓用一種輕描淡寫的口吻說道。

“嗯。”林野收回視線,說不出心裏是有些失落還是別的什麽。

同一時刻,帳篷這邊。

結束遊戲的張嘉逸,朝帳篷門簾的方向看了看,見謝槿苓和林野都沒有回來的跡象,他放下手機,想要出去。

結果才剛剛站起身,還沒穿上鞋,清點完人數的簡弋就從帳篷外走了進來。

簡弋看了一眼謝槿苓和林野的空床位,秀挺的眉頭微皺,目光也冷了一瞬。隨後,他走去帳篷內照明燈的開關處,抬手把燈關掉了。

沒有了燈泡的照明,帳篷內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外麵那微弱的月光,隻帶來了能看到大致輪廓的光暈。

張嘉逸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吐槽了一句:“還真是準點熄燈,多一分都不行。”

說著,他借著手機裏的光,準備穿鞋。

簡弋瞥他一眼,念出學校關於這次秋遊的硬性規定:“十一點後,沒有特殊原因,不能再隨意出帳篷。”他語氣平靜又冷漠,“也不能再玩手機。”

淦!

張嘉逸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當著簡弋的麵關掉了手機屏幕。這到底算哪門子秋遊,出來夜宿都還要遵守在學校住宿的規定。

張嘉逸抬起眼皮道:“我想去廁所。”話落之後,他開始摸黑穿著鞋。

他要去洗漱間那邊看看,不然就算謝槿苓卸掉油彩、洗漱完臉回來,他也會因為帳篷內的環境太黑而看不到對方的臉。

到時候就隻有等明天一早,天亮的時候才看得到謝槿苓的真容了。

這麽想著,張嘉逸加快了穿鞋的速度。

而就在他將兩隻鞋都穿好的時候,帳篷外傳來了兩道輕微的腳步聲。聽聲音,像是一前一後發出來的。

這麽快就洗漱回來了?!

張嘉逸眨眼。

下一秒,帳篷的門簾被撩開,先進來的人影身形清瘦,留著半長發。

是謝槿苓。

張嘉逸盡可能的睜大眼睛,想要將謝槿苓的麵容看清楚。然而很無奈的,因為天色太黑,光線太暗,謝槿苓又是在逆著月光處,所以他根本就看不到什麽。

張嘉逸很憂傷。

在謝槿苓走到自己的床位處之後,林野也從外麵走了進來。

作為最後一個進帳篷的人,林野很自覺的將帳篷的拉鏈拉上了。

張嘉逸:“………”

得,隻有等明天了。

張嘉逸默默脫下了剛穿好的鞋,身體往後一倒,躺在了床墊上。

張嘉逸的睡眠質量很好,也不認床,他躺在**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謝槿苓雖然不像張嘉逸那般,能秒入睡。但是在困了的時候,他還是很容易就入眠。

最後,快淩晨一點的時候,隻有四個人的帳篷裏,就林野和簡弋還沒有睡著。

專門放帳篷內的床墊並不是很寬,單人的尺寸,隻剛好能夠一個成年人左右翻身。

這樣的寬度,如果睡著的時候,稍微將手張開一些,就會超出床墊的界限,觸碰到睡在自己身旁的人。

二號床位的林野,身形頎長,一米九幾的大個子睡在這單人床墊上,雙腿都伸不直,隻能微微屈膝。

睡在四號床位的簡弋,相比腿腳都打不直的林野,要稍微好一些。他平躺的睡在床墊上,睡姿雅正。

而無論是林野,還是簡弋,都是閉著眼睛心裏卻在想著事情。

外麵的月光已經完全被黑夜吞沒,帳篷內也沒有一絲光亮。

略顯狹窄的空間裏,隻有謝槿苓淺淺的呼吸聲和張嘉逸那並不是很明顯的呼嚕聲。

這個季節雖然是初秋,但是夜晚的海邊,溫度會比城市更低,海風吹拂時,還是會有一種料峭的涼意。

謝槿苓喜歡側著睡,睡覺的時候並不算特別老實。他穿得是秋季服飾,身上沒有蓋薄被,睡到後麵,感覺到有些冷的謝槿苓,本能的想靠近讓他覺得溫暖的熱源。

他的三號床位,右邊是林野,左邊是簡弋。

睡夢中的謝槿苓,往右邊貼近了。而他這一動,身體就和林野的身體碰到了。

本就沒有睡著的林野,在這刹那間,睜開了眼睛。

下一秒,毫無所覺的謝槿苓,伸出手,輕輕抱住了體溫比其他人更高一些的林野。他將臉貼向了林野,脖頸彎著,額頭也輕輕靠在了林野的肩膀。

他什麽也不知道。

隻是在睡夢中,無意識的把這個能驅散他涼意的存在輕輕擁著。

然後手臂就這麽搭在林野的胸膛,安然的睡著。

而沒有入睡的林野,身體僵著,小腹因為微微壓低的呼吸而有些緊繃。

黑暗的環境下,林野什麽也看不到。視線的阻隔,讓他其他的感官變得清晰。

他聽到了謝槿苓淺淺的呼吸聲。

這呼吸聲輕緩平穩的傳到他的耳膜裏,讓他的耳根有了一種很輕微的癢。

他也聞到了從謝槿苓的發絲間飄散出來的香息。淡淡的、好聞的味道,湧進他的鼻尖,一點一點侵襲著他的神經。

像是要將他的思維紊亂。

他其實可以避開,可以挪動身體,或者是翻過身背對著謝槿苓。

但是林野並沒有那麽做。

至於此時此刻,為什麽沒有那麽做,他自己也說不出來。

他隻是靜靜的保持著原有的姿勢,沒有推開也沒有回避。

有些緊繃的身體,也一直沒有放鬆下來。

謝槿苓放在他胸膛的手臂,很纖細,搭著他的力道也很輕,因為對方的身形本身就是單薄清瘦的。

但就是這樣輕飄飄的重量,卻讓林野無法忽略。隔著一層衣衫布料,他那被謝槿苓的手臂貼著的胸膛,溫度好像在慢慢升高。

明明氣溫隻有十一二三,林野卻漸漸感覺到了熱。

這種慢慢攀升的熱意,並不像是他打球時的那種、因為劇烈的運動而大量出汗的熱。

而是一種有些躁,有些悶,有些喉嚨發癢的熱。

他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將這種奇怪的感覺從腦海裏剔除。

然而即便如此,那已經升高的熱意卻並沒有降下來。

林野突然覺得有些煩躁。

他並不喜歡這種不受控製的感覺。

黑暗的帳篷裏,明明什麽也看不見,但林野還是垂下眼,用餘光看向了讓他無法安睡的謝槿苓。

他伸出手,想要將對方搭在他胸膛的手臂移開,然而對於睡夢中的謝槿苓來說,體溫升高的林野,就是一個驅散涼意的最好暖爐。

於是他比之前靠得更近,而這次的靠近。

他的雙唇,差一點就蹭到林野的耳根。

林野猛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