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個借口
來到Ain’t會所外，邁巴赫商務車靜候許久，見到特助李旭的身影，司機即刻按下自動門按鈕。
許檸將醉醺醺的吳雲初扶進車裏坐好，李旭則是讓司機打開後備箱，兩人走到車尾去拿水。豪華的商務車連後備箱也比別的車寬敞了不少，連水都講究地備了不同的品類——
純淨水、礦物質水、天然水......
而一款包裝微粉的荔枝氣泡水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與很多人一樣，許檸有個不太好的習慣，就是不愛喝沒味道的水。但是比起那些用奶茶、可樂代替水的人來說，她又相對健康點。無糖0卡的荔枝氣泡水，是她的最愛。曾經霍存嶼還頗為嫌棄地說過這玩意兒有什麽好喝的......
那麽擺在這兒的一整箱荔枝氣泡水是為什麽？
“許小姐，許小姐？”
李旭的聲音將她亂糟糟的思緒扯回，許檸收起眼裏的情緒，拿了瓶純淨水走回車邊，端著瓶身給吳雲初喂了些水。
胃裏的不適被衝淡了些，吳雲初稍稍睜開眼，蒼白的臉上寫滿了各種情緒，她張了張唇正想開口，卻被一陣嘈雜聲打斷。
許檸尋聲側過身，看見不遠處有個氣勢洶洶的女人帶著幾個朋友朝Ain’t大門走來。女人和吳雲初差不多年紀，氣質卻截然相反。吳雲初身形嬌小、眉眼柔和，整個人透著溫柔的底色。而疾步走來的女人身量高挑，連走路都散發著盛氣淩人的傲。
很快，一行人走到了會所大門前，女人正欲邁步，卻被邁巴赫的車燈晃了下眼，她下意識瞥過去，待看清站在車門邊的許檸後，眼裏閃過一絲怔愣。
她撇撇嘴，偏過頭和朋友說了幾句話，然後獨自朝許檸的方向走去。
“經理，您怎麽來了。”
女人在許檸麵前站定，目光卻往車裏飄，眸光流轉，她換上散漫的神態，直接道：“今晚的事您應該都知道了，王主管離開後，裏麵那傻逼喊了他的狐朋狗友過來，這算個什麽事兒，他把我們當什麽？”
頓了頓，她又看了眼車裏的吳雲初，聳聳肩：“我叫她一起走的，她不肯走，非留在那被人灌酒。”
來人正是今晚出席酒局的另一個市場專員鍾黎。
自鍾黎出現，許檸一直沒吭聲。可她心細眼尖，早就看出鍾黎麵帶急色攜友而來，直到確認了吳雲初沒事後，繃緊的脊背才放鬆開來。
與吳雲初不同，鍾黎是部門裏實打實的關係戶，她的父親是程氏的幾大供應商之一，是貨真價實的富二代。在鍾黎進市場部前，老板程漸琛提前和市場部總監和許檸都打過招呼，因為她不管去哪家企業，都呆不過三個月。鍾黎父親為了這個不省心的女兒已經沒法子了，想著程氏集團內部管理牛逼，才腆著老臉拜托老程總把女兒塞了進來......
程漸琛的意思很明確，該怎麽考核就怎麽考核，即使是關係戶也不能搞特權。
許檸一向不帶有色眼鏡看人，既不會看不起家境貧寒的人，也不會對富二代帶有仇富心態。至少在她這兒，賣慘和炫富都沒用，職場硬法則就是憑真本事說事。
鍾黎入職後，倒也並未像她父親說的那般糟糕，除了個性鮮明外，每項工作任務都能如期完成。對於部門經理來說，這就夠了。
不過今晚鍾黎的去而複返，倒是出乎許檸意料之外。對此，許檸很是欣慰。
沉默半晌，鍾黎見許檸久久未開口，心知自己今晚撂挑子走人的行為於個人是沒錯的，但對於公司而言卻是不妥的行為。但她不後悔，假如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依舊會選擇走人。
“經理，今晚的事兒......”
鍾黎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目光閃爍，不敢直視許檸，“我辭職行吧？明天我就不去公司了。”
在她轉身的瞬間，背後傳來一記很輕的笑聲，“回來。”
鍾黎回過頭，露出不解的神色：“？”
“就算要辭職，那也要走正常的離職流程。”
許檸模樣認真，“從你第一天到市場部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有始有終是工作的基本準則。”
雖然進入程氏不久，眼高於頂的鍾黎卻很信服許檸的管理，不死板又不鬆散，很對大小姐的胃口。
“好，那我明天去公司辦手續。”
許檸：“行了，明天再說，先回家休息吧。”
目送洋洋灑灑一群人的背影離開，許檸收回目光，卻見霍存嶼不知何時下來的，這會兒才悠悠然走近，言簡意賅：“上車。”
車門合上，商務車滑入夜色。許檸和吳雲初坐在最後排，車窗外的光影錯落照亮麵龐，寂靜的車內藏不住一絲啜泣，即便許檸沒有望過去，雙肩輕顫的人身影已然在印在車窗之上。已是淩晨，許檸原打算先送吳雲初回家，剩下的事等白天上班了再與她談。可眼下她的狀態，叫許檸難以放心。
“霍——”
許檸垂下視線，有些不自然地改口，“學長，前麵路邊能不能先停一下。”
霍存嶼隻微微偏頭，並未多問，隻依言讓司機靠邊停車。車一停穩，許檸便讓吳雲初一起下車。
深夜涼意愈濃，此處又是霧江邊，冷得許檸直打哆嗦。可她顧不得這些，陪著吳雲初在樹圍椅坐下。
“說說吧，現在在想什麽？”
見吳雲初壓著哭腔，許檸無聲歎了口氣，“或者想哭的話，可以先哭一會兒。”
片刻靜默後，身旁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無助、委屈的話聲聲沒入漆黑霧江。
“經理，代言人沒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我、我真的好羨慕鍾黎，我也想像她一樣直接走掉，可是我不能。我用盡努力才能進程氏，好不容易過了試用期，我不想離開市場部......”
“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像我堂姐表姐一樣，回到小縣城嫁人換彩禮。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寧城。”
“......”
許檸將紙巾遞過去，沒說話。等到吳雲初哭完，情緒平靜了些後，她才低聲開口：“你和鍾黎是差不多時間到市場部的，既然你剛剛也說了，那我隻能告訴你，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公平。人和人之間，出身各不相同，或許你竭盡全力都達不到有些人的起點。”
“可是如果什麽都不做，你就永遠隻能停留在你的原點。”
吳雲初漸漸止住哭泣，目光微凝，神情迷茫：“那經理，我、我該怎麽做？”
聞言，許檸很有耐心地反問：“你該問你自己，下一步應該做什麽。”
“我不知道，淩誌正剛剛那麽說，我怕會影響公司......”
許檸彎唇：“是嗎？”
她從容地將一支錄音筆從包裏拿出來，隨即按下開關鍵。下一瞬，淩誌正帶著酒氣的汙言穢語清晰地傳出來。
吳雲初愕然怔愣。
“流量藝人做成他那樣，真是自砸飯碗啊。”
許檸輕嗤，其實憑著這段錄音，要想繼續簽下淩誌正倒不是難事，不過她卻不想再簽這個代言人。不為了別的，光是看他在會所時的樣子，想必離全線塌房不遠了。
簽淩誌正作為品牌代言人，後期隱患太大，並非明智之舉。
吳雲初回過神，腦袋更是清醒了不少，“那我們是要啟動Plan B或C麽？”
市場部的每個項目都不可能隻有一個計劃，隻是首選的計劃都是性價比最高的。但如果有意外發生，計劃也有可調整的餘地。
見吳雲初狀態調整得不錯，許檸起身，凍得快要縮起來：“回家再想，等上班了確定下一步的方案。”
吳雲初點頭，跟著站起來，兩人正要往回走時，許檸卻忽然停下腳步。
“剛剛說的是關於工作，”
許檸一字一頓地說，“但人生並不隻有工作。下次如果再遇到類似的事，你要和鍾黎一樣說不。要記住，你這個人才是最重要的。”
*
回到車裏，裏麵暖氣溫度正好，許檸趕緊搓了搓臉。這時，前頭的李旭遞過來兩杯蓋起來的牛奶杯。
吳雲初接過，說了聲謝謝。而許檸眼底閃過一絲嫌棄，她擺擺手：“謝謝李助理，我不喝牛奶。”
“是椰奶。”
前座忽然傳來不鹹不淡地三個字，許檸怔神，隨即垂眸接過。椰奶的香味很淡，許檸抿了一小口，微燙的溫度驅散寒冷，讓她的身體漸漸有了暖意。
過了大約半小時，終於抵達吳雲初所在的小區，將她送到單元樓下後，商務車繼續啟動駛出小區。
許檸住的地方和吳雲初正好是兩個方向，她估算了下時間，做好通宵的準備。雖然她和吳雲初說得自信，可簽約的時間緊迫，臨時調整方案，就是和時間賽跑。她願意給吳雲初和鍾黎機會去嚐試Plan B或C，卻不會把所有籌碼壓在這兩個方案上。
想要做到萬無一失，她就必須準備好Plan D。
於是，她拿出手機開始做計劃。然而手機辦公多有不變，屏幕太小，軟件切換麻煩......搞得許檸有點煩躁。
突然一陣風飄過，旁邊的座椅上穩穩掉落一個超級本。她恍惚了下，抬眸對上霍存嶼望過來的視線，對這種雪中送炭的行為升起幾分感動。
許檸壓下情緒，拿過筆記本電腦開機。有了筆記本，工作效率飆升，她聚精會神地打著方案，順便將白天開會要準備的東西重新梳理一遍，最後再給幾個娛樂圈裏相熟的經紀人發了短信。
做完這一切，她舒了口氣，揉揉酸澀的眼睛，合上筆記本，卻驚覺商務車不知何時已經開到了她的小區裏，司機和李旭更是不知所蹤。
隻剩她和霍存嶼兩個人。
許檸幹笑兩聲，把筆記本遞還給他，“謝謝學長，今天麻煩了，我先上去了。”
霍存嶼接過，抬眸望過去，那雙靈動鹿眼布滿了紅血絲。
“等等。”
他開口叫住她，微躬起身走到後排，坐到許檸邊上，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個眼藥水，“滴完眼藥水再回去。”
許檸心髒一緊，下意識拒絕：“不用不用，我回去眯一會兒就好。”
然而霍存嶼不為所動。
見狀，許檸心緒起伏，隻好抬手去拿，“那給我吧，我自己滴。”
霍存嶼薄唇輕抿，輕笑譏諷：“怎麽，現在學會了？”
許檸的臉瞬間熱了起來。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故意提起眼藥水！！！
密閉的空閑浮起曖昧的溫度，許檸自覺不能再呆下去，她扭頭去開門，用平緩的語氣說：“不用了。”
“你現在敢下車，”
霍存嶼慵懶地往椅背一靠，慢悠悠地啟唇：“我保證你接下去的Plan BCD都沒用。”
許檸不可置信地回頭，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一整夜的折騰，她都快精疲力盡了，這會兒還要被威脅，累積的情緒到了極限，整個人像是炸了毛：“霍存嶼，你是狗吧？！”
霍存嶼抬起眸，與她對望，眼裏隻有她怒氣滿滿的臉。
“嗯？那你以前——”
男人音色清冷，尾調裏蘊著許久未見的舒暢，“品味倒是獨特。”
許檸：“？”
“喜歡追狗。”
作者有話說：
他開始了。[doge][doge][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