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個借口
熟悉的聲線輕觸心髒最柔軟的地方，勾起往日的親密回憶。記憶中兩人青澀的初次，是在霍存嶼生日的那晚。
鬧哄哄的party結束後，已是深夜。學校寢室有門禁，兩人隻好就近去了霍存嶼的公寓。
——在寸土寸金的沂城，光是霍存嶼名下的住宅便有十幾處。
高檔的公寓，簡潔低奢的裝修，讓許檸怔了怔。多少人為之奮鬥一生才能擁有的，他生來便有。
大學校園如同一個安穩的烏托邦，將人與人的差距縮得很小。可一旦離開學校，直麵眼前的一切，她才意識到，她與霍存嶼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見她在玄關處發愣，霍存嶼拿了拖鞋放到她腳邊，揉了揉她的頭發：“不舒服？”
他太知道這個小酒鬼了，酒量差又愛喝，喝兩口就暈乎乎。好在人不傻，隻會在他在的時候無所顧忌的貪杯。
“沒。”
許檸回神，搖搖頭換了拖鞋。
走到客廳，縱覽全局，許檸才發現這套公寓要比普通的公寓大了好幾倍。夜闌人靜，外麵隻餘風吹落葉的簌簌聲響。霍存嶼牽著她到客房，打開衣櫃，“給你備了衣服，自己拿了換。”
並非是像電視劇裏那種浮誇的滿滿當當一櫃子的名牌衣服，衣櫃裏的衣服大多是舒適的麵料，色彩款式也是她日常喜歡的。她偏過頭，望著他漆黑的瞳仁，裏麵被她的影子占滿，她小小聲地問：“什麽時候買的啊？”
霍存嶼愣了下，不知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因為別的什麽，許檸觀察到他的耳根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她好奇地伸出手想要去捏一捏，誰知被霍存嶼反手握住。
“怎麽還動手動腳的？”
清冷的嗓音蒙上一層細微的笑意，他移開視線，佯裝不耐煩地催促：“趕緊洗澡睡覺。”
許檸輕輕哦了聲，心髒卻在他轉身的瞬間劇烈跳動了一下。然後，她鬼使神差得攥住他的手腕，聲若蚊鳴地囁嚅：“你一會兒過來嗎？”
話一出口，許檸瞬間滿臉通紅——
這話的暗示意味太過明顯，甚至可以視為極富有意味的邀約。
背對著她的人身形一頓，再轉過身時那雙好看的眼睛已是晦暗不明。
“你希望我過來嗎？”
略啞的聲線中隱隱藏著幾許壓抑，將許檸的心跳砸的更亂，她垂著眼睫，目光閃爍、嘴裏含糊不清地咕噥出一記低唔。
“行。”
霍存嶼捏了捏她的臉，言簡意賅，“那你等我。”
後麵的洗澡吹頭發，許檸都是在懵怔的狀態下進行的。等她收拾好、換上柔軟的睡衣躺在**時，霍存嶼還沒過來。
一個大男人總不該洗得比她還慢吧......
許檸不由地胡思亂想：難不成她太直接，把霍存嶼給嚇到了吧！？
沒等她腦補更多，叩門聲響起。她應了聲，隨即把自己埋進被子裏，隻露出上半張臉。夜闌人靜，兩個人的呼吸在房間裏清晰可聞。她隻留了一盞床頭燈，就是為了防止自己因羞窘而窒息。
不過好像沒什麽用，身側的床陷下來時，熟悉的雪鬆氣息將她籠罩，也讓她的呼吸停滯。
許是感受到她的緊張，霍存嶼也沒急著靠過來，而是與她保持些許空隙，憑著感覺在被子裏撈到她的手，輕輕握住。
“我們家檸檸怎麽——”
許檸半眯著眼，聽見霍存嶼輕笑了聲，尾音微頓：“像個木乃伊一樣。”
“......”
都說男人在**會說很多調情的話，可霍存嶼居然直接評價她像個木乃伊。渾身的緊張不自在瞬時被氣憤取代，許檸咬咬唇，使勁兒把他往自己身上拽，不服氣地開口：“磨磨唧唧的，快來！”
霍存嶼順勢靠近，笑著將她整個人摟進懷裏。許檸僵著脊背，除了嘴上強，全身上下都在微微發顫。
“怕了？”
霍存嶼隻是用掌心輕撫她的背，並未有下一步動作，他溫聲說：“又不是讓你趕DDL，急什麽。”
見她不說話，他又湊到她耳邊低語，聲音慵懶又繾綣，“睡吧。”
緊繃的神經漸次鬆開，不安和局促慢慢消散，疲憊感襲來，可精神卻十分清醒。許檸動來動去醞釀很久仍是沒有睡意，於是她試探地問：“我們聊聊天吧？”
昏暗之中，她聽見霍存嶼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伸出手索性把燈打開，抱著她坐起來靠在床背上，百無聊賴地玩起了她的長發。
“聊什麽。”
許檸眨眨眼，顯然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直到餘光瞥見霍存嶼的睡衣時，鹿眼一亮，驚喜道：“你的是一顆檸檬樹誒！”
她連忙垂眸去看自己的，卻看不出個所以然，“我的這是什麽啊？”
霍存嶼移開目光，“這麽明顯的小島看不出來？”
許檸瞬間悟了，眼神怪異地看向他，嘖嘖兩聲：“你什麽癖好哦，這是島.國片的意思？”
“你還能不能更笨點！”
霍存嶼被氣得不輕，胸腔起伏著，“滿腦子都是什麽......”
——黃色廢料！
許檸被他的正氣凜然給震到，心虛地垂下眼睛，思考了一會兒才猛然抬眸，“這、這是島嶼......”
見他不語，一臉默認的樣子，許檸嘴角抽了抽。
島嶼，霍存嶼。
這可真是直男幼稚的奇特浪漫。
“你這什麽表情。”
霍大少爺難得神情窘迫，不爽道，“不想穿就脫掉。”
這會兒許檸整個人都放鬆了，心口勇氣滿漲，她彎唇露出狡黠的笑：“那你也把檸檬樹脫下來。”
霍存嶼太陽穴突突的跳，眸色發沉、語氣喑啞：“你確定？別想著我會放過你兩次。”
“我當然可以。”
微醺的酒意上頭，憨憨的姑娘什麽話都敢隨口說，“你可不可以我就不知道......”
話音未落，手腕一緊，傾身而來的男人在頃刻間吞沒她所有的氣息。她身上殘留的薄荷沐浴露香味逐漸被雪鬆味淹沒。
兩件睡衣被丟在地上，依偎相貼。昏暗燈光下，孤寂的小島之上仿佛長出了一顆檸檬樹......
迷離的思緒被“咚”的一聲生生掐斷，記憶驟然停止，而她此刻埋在霍存嶼的懷裏，依舊被雪鬆氣息纏繞。
霍存嶼隨意丟了個小擺件，花房外的腳步聲頓時停住不再往前。不多時，便離開了。
須臾前的瘋狂行為被打斷，徒留一室尷尬。兩人都沒說話，許檸縮著腦袋裝死，他們之間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每回都是她挑的頭，結果先慫的人也是她。
搭在她背上的手下移，霍存嶼將她腰間微微鬆開的係帶係好。微熱的手指劃過她的胳膊，讓許檸心尖一顫。
她僵僵起身，被花房的射燈晃了下眼。眼前的臉，模糊又熟悉，他好像還是那個穿著檸檬樹睡衣的霍存嶼。視線漸次清晰，許檸不敢與他對視，將身上他的外套拿下來還給他：“對不起。”
不等他反應，許檸慌忙轉身，落荒而逃。
花房外的溫度驟降，也讓許檸的頭腦更加清醒。
——自己真是瘋了。
走了一會兒，終於碰上了一直在找她的趙萌萌幾個人。幾人熱絡地挽住她的胳膊，拖著她一起去泡溫泉。趙萌萌還很興奮地和她分享自己剛剛差點撞破的八卦。
“我跟你說噢，剛剛我們差點撞見有人在花房裏......”
趙萌萌嘿嘿一笑，感慨道，“這麽浪漫的地方，找點刺激也正常~”
許檸：“......”
心不在焉地泡完溫泉，許檸和趙萌萌幾人道別，因為她要先搭明早的早班機回國。幾天相處下來，她與三個伴娘都混熟了，並約著回寧城後多聚聚。
回到房間，收拾完行李，許檸卻怎麽也睡不著。索性呆坐在行李邊上，睜眼到天明。
翌日一早，她安靜地走出聯排別墅，回頭最後望了眼五樓最右側的窗戶，將所有情緒都壓下，在心裏與他告別。
這一次，應該是真的再見了。
專車早已靜候在莊園外，許檸上車，呆愣地看著車窗外飄逝的景物。抵達機場後，過安檢候機，知道廣播響起登機的聲音。
這次來愛爾蘭，程漸琛給他們訂的都是頭等艙。優先登機後，許檸找到座位坐下，頭等艙的環境極佳，座椅寬敞又自帶調節角度和按摩的功能。在許檸調整座椅時，有人走到她身側坐下，帶來一股淡淡的雪鬆味道。
許檸神色一頓，抬起眼睛看過去，瞬間如遭雷擊。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霍存嶼也搭這班機！？
相比之下，霍存嶼明顯淡定得多，一副早知情的樣子。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搭理她。
“......”
許檸低頭，眼神茫然，自言自語般啟唇：“不是說不去寧城嗎......”
兩人最後一次見麵，鬧得很不愉快。猶記得最後霍存嶼問她以後是不是就待在寧城，她怔愣片刻回答他是。
“好。”
他啟唇，平靜的聲音裏再無半分情緒，“你放心，我永遠不會去寧城。”
永遠，不會再見你。
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許檸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真的，可她能夠確定，按照霍存嶼的性格，絕對是會因為一個人而恨上一座城的。
“別多想。”
許檸抬眸，看見霍存嶼淡漠的眸色，知道他也同樣想起來了。他輕嗤一聲，臉上浮現出“你少自作多情”的表情，儼然一副資本家的語氣，“當時年輕不懂事，寧城的生意我總不能不做。”
言外之意應該是，什麽狗屁前任，別想耽誤老子賺錢。
許檸了然，點點頭。
——他們都不再是學生，步入社會，追求利益當然沒錯。
既然如此，她便不再多想，問空姐要了條厚絨毯往身上一蓋開始補眠。頭等艙寬敞人少又安靜，飛行時間那麽長，最適合睡覺了。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在頭等艙居然也能遇到熊孩子！
一個貴太太帶著七八歲的兒子，正好坐在許檸前麵。小孩子身上有用不完的能量，吵吵嚷嚷安靜不下來，貴婦素養高，冷聲製止了幾次後無果，便起身：“如果你再鬧的話，我們就下飛機。”
果然瞬間奏效，小男孩頓時安靜下來。可等到飛機起飛，在空中平穩飛行時，小男孩知道媽媽再也拿他沒辦法了，便不管不顧地又吵鬧起來。
“......”
這算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嗎？
許檸看著空姐和貴婦都在歎氣，她也無奈地搖搖頭，直接用厚絨毯罩住腦袋。她有輕微的神經衰弱，本就睡眠不佳，奈何又忘記帶睡眠耳塞......好在大概是因為昨天徹夜未睡，她在困倦中緩緩入眠，吵鬧聲也漸漸消失在她的夢裏。
不知睡了多久，許檸迷迷糊糊地轉醒，卻聽不見周遭的任何一丁點兒聲音。她倏然睜開眼，摸了摸耳朵，驚訝地發現耳朵裏不知何時塞上了無異物感的睡眠耳塞......
她呆怔地取下耳塞，轉過頭看見邊上的畫麵，更加震驚。
小男孩乖乖地坐在霍存嶼的邊上，麵前放了個小桌子，正在專心致誌地拚微型樂高。許是聽見她坐起來的動靜，小男孩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圓圓的小臉蛋兒上瞬間露出複雜的表情。
——激動又委屈。
他欲哭無淚地看著眼前幾百塊微型樂高積木，撇撇嘴望向霍存嶼，開口時還盡量壓低了聲音，可憐兮兮、仿佛快要哭出來：“叔叔，姐姐都睡醒了，我能不拚了嗎？”
許檸：“......”
作者有話說：
臥槽霍存嶼你居然欺（gan）負（de）小（piao）孩（liang）！！！[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