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昨晚喝完酒,謝晏是被蔣南川扛回來的,迷迷糊糊中,怎麽睡著的都不知道。
唇上漸漸有了暖意,像是有人給自己喂水,順著溫水咽下,喉結滾動,幹啞的喉嚨總算有了濕度。
謝晏虛眯睜開眼,恍惚間,是沈煙的臉。
眼睛,鼻子,嘴唇盡數都是她的,迷糊中食指彎曲輕碰上她臉頰,觸感真實,像是真的。
謝晏心裏慌神,對上對方眼眸,慌亂是真的情,欲也是真的。
手掌往她後頸去,他半撐起身子,大手往懷裏帶,一偏頭,直接吻上。
生怕眼前的人下一秒就消失不見。
嘴唇被他輾轉勾勒,是桃子味。
他覺得不夠,遠遠不夠,下半身像是夾雜著火氣,怎麽也消散不了。
趁對方沒拒絕,舌尖順勢滑弄進去,兩人都很強勢,交纏玩弄。
舌尖纏弄,對方閃躲的快,他勾不到隻覺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口腔溫度升高,桃子味的果香肆意散去,餘下的是兩人低吟的呼吸聲。
急促呼吸間,隻聽到窸窸窣窣抽泣的聲音,眼眸暗了暗,隻見她淚水緩緩滑落,委屈像隻被人拋棄的小貓。
謝晏心裏一陣抽疼,輕撫擦淨她淚水,把她往懷裏一扣:“不哭了,不哭了,是我錯了,全是謝晏的錯。”
他輕輕撫著對方後背,一個勁道歉:“是謝晏不好,讓小煙受委屈了。”
“.........”
耳邊叨叨的聲音愈演愈烈,謝晏抓著被子大口喘氣,忽的一下,猛地睜開眼。
白色天花板,身邊空無一人。
混沌中,他撐著床坐起來,低頭看向沒濕的衣服,自己額頭脖子上全是汗,側頭看去桌上連一杯水也沒有。
謝晏垂眸扯了扯嘴角,苦笑:“原來是夢。”
他就說,沈煙怎麽會來這兒。
下床,脫掉衣服褲子進浴室洗澡,換了身幹淨衣服,他才下樓。
“我說,老太太你一大早上叨叨的幹什麽呢。”
謝晏垂著腦袋左手捏著脖子,懶洋洋地走向廚房。
路過餐廳時隱約覺得有人,還以為是老太太沒在意,繼續道:“酒還沒醒就被你吵醒了。”
“說什麽呢,還不打招呼。”謝奶奶一巴掌拍在他後背,白他一眼。
不爭氣的東西。
謝晏剛從冰箱把水拿出來,後背就被蘇月英狠狠打了一巴掌,疼的他聳肩膀。
“大早上的,手勁怎麽這麽大。”
蘇月英沒說話,隻是瞪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某一瞬間他覺得不太對勁,緩緩轉過身,一雙曆經風霜打磨過的眼睛正凝視自己。
謝晏呼吸一窒,險些站不穩。
“看什麽,叫人啊!”
謝晏回過神,立馬站好,規矩喊人:“爺爺好。”
此刻的他那顧得上喝水,背挺得老直,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一句。
沈老爺子平淡應了聲,繼續品茶。
謝晏緩緩長籲一口氣,滿臉寫著懊悔兩字。
老爺子怎麽會來。
大意了.....
“讓讓。”一聲清脆的嗓音在他身後響起。
謝晏這心像是坐過山車一樣,回頭看去,沈煙端著菜站在他身後,眼睛不帶眨一下的盯著他。
“你....你怎麽會在這兒?”他錯愕地看向沈煙。
手裏的菜盤子實在是太燙了,沈煙著急吼他:“讓開讓開!!!”
自己都快被燙死了,他竟然走神。
謝晏一愣,視線留在她手上,上前一步,連忙替她端過盤子:“我來。”
沈煙撇撇嘴,沒好氣的看他。
傻子。
她跟著過去落座,座位還是老樣子,她挨著謝晏坐,沈書元和蘇月英坐在他們對麵。
乍一看,好像什麽也沒變。
沈書元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十一點就吃飯,會不會早了點。”
這還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能吃完嗎。
沈煙倒是覺得老爺子應該多吃些飯,免得待會兒怒氣上來,餓肚子。
“不會不會。”蘇月英拿著碗盛飯,說:“吃完飯,咱們還可以去外麵逛逛,就當消食了。”
她把碗遞給沈煙:“小煙來,接著。”
沈煙眼睫顫了顫,看著堆成山的碗:“呃....謝謝。”
自己是喜歡吃碳水,但不是飯桶。
盯著麵前一大碗飯,沈煙內心是不願意的,天知道,她是貓的胃。
沈煙舔了下唇,輕輕歎了口氣,伸手動筷。
可手還沒碰到碗,就被身旁的人給端走。
謝晏神色自然地拿了雙幹淨筷子把飯趕進他碗裏。
耳邊是他們說話的聲音。
“前幾天你不還說腳疼,走不了路逛不成街,今天就好了?”
蘇月英笑著打馬虎眼:“好了好了,早好了。”
沈書元不信,接過碗,打量著她:“誆我呢?”
“那能啊!”蘇月英樂嗬笑道。
她不過是想給倆孩子創造些機會。
謝晏沉默地把碗重新放在她麵前,沈煙頓時愣住,恰好是她平時的飯量。
見她不動,謝晏側頭看她:“多了?”
“沒。”沈煙撇嘴,別扭的拿筷子吃飯。
謝晏彎唇偷笑,沈別扭名不虛傳。
他轉而把視線放在那盤白灼蝦上,正大光明的開始剝蝦。
“小煙很喜歡吃蝦吧?”蘇月英見謝晏在剝蝦,幫襯著自己孫子:“這盤蝦是奶奶特意給你做的。”
沈書元抬眼就見謝晏一個勁地蝦剝,腦子裏頓時警鈴響起。
好啊,是場鴻門宴。
沈煙卻突然開口:“是以前喜歡,現在不喜歡了。”
謝晏手一僵,半碗的蝦怕是給不出去了。
“是,是嗎?”蘇月英神情錯愕看向謝晏,他僵直身子,神色黯淡。
沈煙抬眸,神情疏離又不失可愛,乖巧應道:“人嘛,是會變的。”
她是喜歡,但不是必需品,她沈煙要什麽有什麽,不缺這些。
桌上四人神色各異,但隻有一點,就是無盡的尷尬。
“嚐嚐其他的,你謝奶奶手藝很好。”沈書元眉頭舒展,心裏止不住高興,招呼著打破僵局。
“好。”沈煙麵不改色,吃著其他的菜。
謝晏神色漠然,全然沒了胃口,後背靠著椅子,自顧自抽了張紙擦手。
同一時間段,趙欣兒懷了秦明軒孩子的事在網上迅速發酵,吃瓜群眾隻知道沈家和秦家解除婚約,並不知道其中原委。
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是趙欣兒背著自己表姐和表姐夫搞在一起,還懷孕了。
鋪天蓋地的全是咒罵,渣男配小三天生一對。
陳叔得了消息,立馬給沈書元打電話,可電話鈴聲卻在車裏響起,老爺子忘了拿手機,又給沈煙打電話,還是跟昨天晚上一樣,打不通。
沒辦法,他從醫院出來後,就驅車去謝家。
玄關突然傳來動靜,沈書元望過去,問:“你還叫了人?”
蘇月英搖頭:“沒啊。”
按理說沒人會來。
下一秒,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是滿頭大汗的陳叔。
蘇月英招呼著:“小陳,你怎麽來了。”
陳叔努力平緩氣息後,走上前,看著沈書元顫聲道:“老爺子,出事了。”
“你說什麽?”沈書元眉頭緊鎖,眼神淩厲了幾分。
VIP病房內,打鬥爭吵已經停了,這應該是第三次,趙家和秦家再一次見麵,為的還是同一件事。
秦母走進病房,秦父問:“記者還在嗎?”
“還在。”
也不知道是誰放出去的消息,把秦明軒和趙欣兒抓了個正著,要不是因為趙欣兒動了胎氣暈倒,還不知道要怎麽甩開那群記者。
秦母心思深沉,想起趙欣兒,眼底全是厭煩。
偏偏沒防住趙欣兒的肚子,硬生生被她擺了一道。
得到消息,蘇月英就和沈書元坐上陳叔的車,往醫院趕去。
她怕沈書元怒火攻心,犯了心髒病,就跟著一起去醫院,想著要是真的鬧起來,還能幫忙勸勸。
“是你放出去的消息,讓他們去堵人的。”謝晏單手開車,手肘隨意放在窗框,問她。
沈煙窩在副駕駛,笑了笑:“懷疑我?”
“少給我打馬虎眼。”謝晏嘖了聲,滿是燥意:“我還不知道你。”
她這個人毒的很,你不惹她就能和平共處,但凡惹了,哪怕當時她不爆發,之後也會想盡辦法扒對方一層皮。
“所以呢,要把我推出去。”沈煙語氣平靜,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謝晏氣笑了,若有若無勾了勾唇:“我謝晏在你眼裏就個畜生吧!”
這次,她倒是有了反應,目光直視:“差不多。”
“說不定,比畜生還要畜生。”沈煙笑得歡,單腳踩在椅子上,抱著膝蓋,靜瞧著對方反應。
謝晏笑不達意,舌尖抵著後槽牙,伸手就去拿煙,可意識卻比手快,沒碰。
“不抽?”她問。
謝晏下頜線緊繃,眼神淩厲,嗓音軟了幾分:“秦家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單憑你搞不定。”
他到底是服軟了。
沈煙漫不經心笑笑,放下腳重新坐好:“無所謂,開心最好。”
他腳底一用力,方向盤一轉,尖銳的刹車聲,十分刺耳。
沈煙依著慣性後腦磕到了座椅,嚇得她死命抓住安全帶。
車停在路邊,謝晏快速解開安全帶俯身鉗住她下巴,臉色沉的嚇人:“沈煙!!!”
他很少用這樣的語氣喊她,沉沉的壓迫感壓得人喘不過氣。
沈煙被迫看他,眼底猩紅,倔強的神色好生可憐。
她笑:“怎麽?著急了?”
謝晏力氣大了幾分,恨不得掐死她:“說了,別作死。”
“早死過一回了,我不怕。”說著,一滴淚落在他手上。
她哭了,又哭了。
心口莫名被燙了下。
謝晏眼眸顫了顫,鬆開手。
沈煙小口喘著氣,抹了把眼淚,倔強地看向窗外。
沉默半晌。
謝晏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些沙啞:“知道你恨我,可是沈煙.....”他無奈扯了扯嘴角,妥協道:“你該留著力氣來對付我,而不是把命白白送出去。”
秦家雖然財力不足,但人家手段又多又毒,手裏不知道握了多少條人命。
跟他們硬碰硬,這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沈煙怔了瞬,低聲喃喃道:“為什麽要回來……”
他垂眸不語。
沈煙轉頭看他,默不作聲盯了好一會兒,冷聲發問:“明知道我睚眥必報,為什麽要回來?”
明知道自己恨他,為什麽回來。
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自己麵前。
謝晏扯了扯嘴角,自嘲牽起一抹笑:“是啊,我為什麽要回來。”
回來找罪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