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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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份上, 也不宜繼續了,兩人自然會結束交談,但結尾如何收是個難題。

薑湛自覺是男士, 自然不會把尷尬的事交給女士, 於是主動道:“姐姐,我去洗澡了。”

江挽書嗯了一聲,隨口回了一句:“我也要去洗澡。”

她剛說完就覺得自己糊塗了,拿起剛放下的手機迅速撤回,但剛撤回,那邊跳出一句。

也是語音, 但江挽書看了一會,沒點開, 顧自去洗澡。

洗澡完後, 她才擦著頭發點開它。

靜謐而悠然的房間, 香薰散發出動人而舒緩人心的香氛氣味,那道聲響也仿佛跨越了時空如一個人在她耳邊堅定且清冷說。

“那我肯定洗得比你快。”

江挽書擦著頭發的動作頓了下,沉默很久,房間才逸散出清潭水暈般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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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湛其實覺得自己輸了, 他洗了很久, 出來的時候頭發滴著水, 麵色也有些慵懶, 他既沒有睡主臥, 也沒有穿那件女士襯衫, 把換洗衣物洗完烘幹後, 直接套著短褲光著膀子坐在臥室沙發上, 看著外麵星光點點, 他在想兩件事。

他得在哪裏買房子?她現在住的那套肯定是買不起的, 有錢也進不去,現在這套周邊努努力能勾上,但得掏空一部分投資。

他還得努力。

還有蘇振提及的那些事,他以前就有所耳聞,在那天被蘇振再次提及,他也隻當聽一聽,並無意摻和,直到今晚,他從江挽書跟蘇牧雲的婚姻中窺探到了冰山一角。

那又如何呢?

薑湛手指捏著一本清水,看著水體在燈光下透出幾分清泠光暈。

他垂眸,把水喝完,而後發信息給室友,告知自己晚歸誤了門禁,剛把其他人送回家,而後自己到別人多餘的住房中過夜。

他的室友哥哥都是人中龍鳳,包括沈清河,這廝看到短信後,轉頭跟其餘人說:“注意點明天別讓其他人亂說,問起就說這些,別發酵些亂七八糟的,不然老薑會生氣的。”

老薑一生氣,萬一教授們讓他幫忙出些題,他動了黑心肝,那他們可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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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完後,薑湛問了江挽書允許,借了書桌上的紙筆開始構思數學架構。

它的世界變化無窮,沒有人情冷暖,是他最願意接觸的純粹世界,但他永遠能從這個世界的另一種純粹妄想中得到無窮的動力跟靈感。

接近,接近,接近天穹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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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晨光沐浴霧氣,沉澱凝聚在林木花枝上,露珠盈滾,薑湛先把車子開到了江挽書居所,順便給她帶了一份早餐,但沒想到江挽書已經起來了,正在煎土司。

在薑湛說話前,江挽書把做好的火腿西紅柿+煎蛋土司放到盤子上,放在吧台上,“正好我吃多了這些,覺得膩,想喝粥,你的給我,這份給你,可以?”

薑湛應下了,把清粥跟油條還有兩碟小菜拿出來。

很經典的B市早點,清淡不膩但豐富,而且每一樣都合她口味,包括兩碟小菜溫熱且鮮香。

“看來我占便宜了,你要牛奶還是豆漿?”

“豆漿。”

江湛腿長,輕而易舉就坐上了高腳椅,而江挽書坐在吧台裏麵,兩人對著吃早點,不緊不慢的。

“你今早有工作,這麽早就起來?”江湛喝了一口豆漿問。

“有個收購案在談,得參加一個酒會,你呢,課程這麽緊?一大早就得過去麽?”

“嗯,最近在做一個論題猜想,有點難。”

一個工作,一個學業,理論上也沒有什麽相通的地方,一般人很容易把話題聊崩或者瞎聊,但兩人都不是愛奉承別人死活接話題的人,該沉默沉默,該說話說話,比如薑湛吃完一個土司後就說:“抱歉,我能再做一個嗎?”

江挽書指著了下冰箱,道:“允許你吃掉裏麵所有已經過期或者即將過期的食物。”

薑湛抬腳隨意踩了地麵,走到冰箱前打開,掃了兩眼,拿出了一些食材。

其實她的住所都有管家打理,怎麽可能有這些食材。

“蜂蜜有嗎?冰箱裏沒有。”

“有,在那個,之前被我隨手放哪了,我想想。”江挽書一時忘記,於是下高腳椅去拿,連連翻開了好幾個櫃子,翻到她自己都覺得窘迫了,正翻最後一個,卻見裏麵的東西也不知道怎麽放的,啪一下往她腦袋掉下來。

還未反應過來她的身體被單手環摟過,蜂蜜瓶在她後腦勺外麵被一隻手接住了,但她的後肩也被一整根臂膀環摟過去。

貼著眼前人。

身體相貼。

手指隔著布料,身體也隔著布料。

一秒,兩秒,三秒。

鬆開,各自退開一步,她不動聲色問:“你以前連過守門員?接東西這麽準,看你好幾次了。”

薑湛也很自然將蜂蜜拿著轉向廚台那邊,平靜道:“田裏幹活得接秧苗這些,是接是拋都講究準度,次數多了就會了,當然,主要是怕被老媽打。”

江挽書笑,“你別那麽壞,她肯定不打你。”

“你也覺得我壞?可我什麽都沒做。”

他聲音有些沙啞,抿著唇煎著吐司,像是無辜又隱忍。

江挽書回頭看了他一眼,走回吧台,留下一句,“那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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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搗鼓了一會就好了,看著比她的好多了。

江挽書多看了兩眼,薑湛就取了新刀叉切了一小塊遞給她。

這都被你看穿了?

江挽書接過來吃了一口,挑眉,“法式土司配焦糖香蕉不錯,原以為你不喜歡吃這樣的甜品。”

薑湛:“我是不喜歡吃。”

說著,他又切一小塊給自己,剩餘全給她,然後把她那邊剩下的小菜跟油條挪到自己這邊。

他們曾幾次一起吃過飯菜,倒不計較這個。

但沉默,靜謐,窗外有鳥啼唱。

江挽書什麽也沒說,就著豆漿吃完了那份土司,安靜中,眸光靜靜在他身上遊走一二,見他細腰微躬抵著吧台吃東西,她垂眸,舌尖舔了下唇瓣上沾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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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湛沒讓江挽書送,身高腿長的,直接刷了一輛共享單車就飆出去了,江挽書的敞篷跑車跟他相遇在小區外的紅綠燈的下坡道路口,兩邊紅杏木蒼天且華蓋,明黃昭然,紅燈還有68秒。

邊上有不少口哨聲。

大長腿搭著地麵,他微微皺眉,偏頭瞧著駕駛座上穿著銀灰色勾脖長裙的人。

跑車純黑,她卻白得像是一攤雪要化開似的,全靠那長裙勾勒著端然豔色。

本是安靜的美感,保持聖域60秒。

她右手搭著方向盤,忽伸出左手,他一怔。

細長雪白且戴著價值昂貴紫翡翠戒指的手指落在了他腰側,輕飄飄夾住了一片搭著他襯衫掖角的銀杏葉。

指尖也許碰到了腰腹肌肉,他全身都繃緊了,緊抿著唇盯著她。

像是在看一個妖魔。

旁邊那些口哨聲也沒了。

手收回去搭在窗口上,但指尖夾撚著銀杏葉莖,它微微扇動著,她瞧著他,說:“小師弟,我是喜歡吃甜的,可你之前明明讓我少吃點糖,你老騙我,這樣可不太好。”

語氣散漫雍容,眉眼含笑。

紅燈時間過,跑車低調行駛出去,孤單脆弱的銀杏葉掉落地麵。

心髒酸麻的薑湛手指敲了下單車手柄,好像在敲擊麻痹了的心髒複蘇,神色晦澀莫名,很快長腿一搭,騎車駛向另外一邊自行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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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重,蔣老讓薑曳留下吃完飯,後者本來想拒絕,但瞥過廚房那邊師母做飯的規模,他若有所思,“老師有客人來?”

“有啊,不過沒關係的,都是自己人,她也是你小師姐。”

屋內正在給自家奶奶幫忙的蔣峒忍不住探頭,打量了下薑湛,故意說:“爺爺,阿湛挺忙的,人都累了一天了,你也好意思讓他陪你應酬,說是小師姐,人家未必見過呢。”

這是逼著他說明跟江挽書的關係啊。

薑湛收拾著稿子,溫和道:“既然是老師的貴客,若是老師缺人作陪,我可以。不過蔣師兄已經在辛辛苦苦做菜了,我身無長處,也隻能陪老師您下下棋了。”

這話一說,兩老當即埋汰起來了。

老太太:“就他就他?給我摘個菜都虧了我十幾塊的菜錢,菜葉子往垃圾桶扔,就給我剩個根兒。”

蔣老爺子:“阿芬你還押韻呢,我跟你說這就不錯了,可別讓他上廚,他做菜撒鹽就跟醃鹹魚似的,生怕鹽巴不夠來年開春就腐了。”

這知識分子埋汰人就是厲害,直把年過三十的儒雅高校老師給氣得風度全無。

“你們這樣,我可就不幹了啊,就薑湛是個寶貝啊,你看看我們這一代哪幾個會做菜?”

蔣峒這話放出去了,薑湛就站起來了,隨手扯下他那形同虛設的圍裙,係在自己腰上。

蔣峒:“?”

三十分鍾後,他目瞪口呆看著薑湛一流水讓一盤盤菜出爐,順手還燉了一盅養胃豬肚紅棗湯。

倆老聞著香味止不住誇,連保姆都恨不得把薑湛說成天仙下凡。

過了一會,幾個人進小院。

隔著老四合院的簾子,他端著菜走出廚房,正要扯下圍裙,見到了屋外入朱門的絕頂麗人,後者掀開珠串簾子抬眸看來。

愣了下,後燦然而笑。

“老師,您家裏什麽時候藏了位如此好看的能幹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