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南森撒謊了。確實存在著被救的事情,但他僅在美國福利院住了幾個月,便在那位黑衣組織的幹部安排下到了日本,同時新起了一個姓名,假裝是因為戰爭而失去父母親人的孤兒,被一家兒童福利院收留。

南森之所以懷疑自己的國籍,是因為他當時並不會日語,反而很擅長英語。他的英語是標準的英式英語,不能從口音中推斷自己曾經在英國哪個地方生活過。

反正,不會是日本人。

至今的南森,還能清楚的回憶當初醒來時的場景。腦子裏一片空白的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救了他的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比他大了六歲,和家人住在英國,當時是去美國旅遊,無意間發現並救下了他。對方留下了一個電話,說隨時可以跟他聯係。

自然,南森一次都沒有用過那個電話,等到幾年前一時興起去查了一下,對方留下的那個號碼,早就成了一個被注銷的空號。

或許是對方換了電話,又或許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失去那個號碼的南森,隻持著一個成為空號的電話和一個姓名,是無法從世界上找到這個人的。

“我被他救起來的時候,因為燒得迷迷糊糊,反抗的過程中撓傷了他的手臂。”南森指著自己左手的上臂處,“留下了三個月牙形的傷疤,他說我當時很不配合,他就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就老實了。”

按照赤井秀一的說法,不僅是被嚇乖了,嘴裏還含糊著喊尼尼,可能是將他認成了其他人。

所謂的尼尼,應該是他的家人吧,但既然他已經忘記,至今什麽都沒想起來,就無所謂去糾結尼尼是誰。

而這些細節,自然也沒必要跟這些人說。

“原來是這樣啊,既然他是住在英國,會不會是日僑,如果當上了警察也是英國的警察。”萩原充滿幹勁的道,“那小降穀你就努努力成為能和英國警察合作的厲害人物吧!”

降穀嘟噥著:“就算不是為了這個理由我也……啊,我是說我會加油的。”他連忙中途轉變了說辭。

盡管他和南森現在的關係有點複雜,可既然是南森想找到的救命恩人,他自然也會幫對方尋找。

南森道:“那我也會努力幫你尋找那位醫生女士的,那也是零很重要的人吧。”

鬆田大概永遠都學不會讀懂氣氛,揶揄著說:“本來以為零是熟女控,誰知道現在都找男朋友了。”

“鬆田!”降穀麵紅耳赤的喊他。

鬆田笑嘻嘻的朝他做了個鬼臉:“是怕了嗎?哈哈哈太一才不是這麽小氣的人呢!性別一開始就錯了啦!”

“說起來諸伏,你們最近不是在調查有紅酒杯紋身的男人嗎?有進展了沒?”南森沒管那兩個打鬧的大男生,問道。

諸伏搖頭:“雖然找到了幾個可疑的人,他們的紋身都不是紅酒杯。”

“日本會紋那種大塊紋身的人,會不會是黑手黨?”

“黑手黨?你說的是極道麽?”黑手黨是國外用的稱呼,國內不這麽叫。“也有可能,畢竟是那種人……”

想到對方的所作所為,諸伏不免出了一身冷汗,他捏著手臂的位置,咬緊牙關身體微微的顫抖著。

“我告訴我哥哥,他說讓我凡事要多冷靜,不要用主觀的臆測去猜測誰是犯人。”

“那你為什麽不讓你哥哥去調查,他不是警察麽?聽說還很厲害。”南森道,“你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你沒發現嗎?你性格最大的弱點就是遇事隻依賴自己,不願麻煩他人,遇到極端的困境時就容易陷入悲觀。或許你的哥哥也是看破了這一點,在等著你去求助他。畢竟是兄弟,這個世界上沒有比這種血緣關係更密切的存在吧。”

諸伏想說不一定。可能是因為父母出事後他和哥哥被親戚分開收養,時間和距離讓他們的感情顯得不是那麽親近,很多時候連諸伏都不知道自己哥哥的想法。

這也是應該的……他們有多久沒見麵了呢?

而南森說的關於他性格弱點的話,他又確實無法反駁。他……確實很少依賴人。

也害怕麻煩到其他人。

南森看了眼伊達航他們,就連鬆田和降穀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打鬧圍了過來,擔憂的看著這樣的諸伏。

南森道:“不想麻煩哥哥,就麻煩一下這四個吧,他們看起來就像是隨時準備為國王出征的騎士哦。”

降穀沒忍住笑了出來:“那你呢?把自己排除在外是不是又想偷懶。”真是一塊懶骨頭啊。

“如果你們搞不定,再來求助我。”南森攤手道,“不是我自誇,讓我出手的話很快就解決了。”

“很快又是多快啊?”

“……”南森卡殼了,下一秒遭到這些人無情的嘲笑。

“耍帥也要先打好草稿,這不漏氣的吧?”

“哈哈哈,你看他這個表情,趕緊拍下來,我要洗出來放進黑曆史相冊,等他哪天出人頭地了就送給他做禮物!”

南森,頭疼的道:“請饒了我吧。”

還沒等到諸伏來求助,南森又收到了這幾人惹出的大新聞——他們開著鬼塚教官替人保管的跑車,在公路上和卡車進行了追逐戰,並救下了三個人。

哦,那輛跑車自然也遭殃了,隻能拉去修理廠修理,鬆田還不服氣的嚷著他自己可以修。

南森看著這五個又被罵了的人,不由得感慨:“跟你們比起來,我的青春真如一潭死水。”

入學才多久就鬧出了這麽多的大動靜,該不會是事故體質吧。

總算告別別扭期的降穀眯著眼狐疑的道:“你是不是在心裏想著什麽失禮的事情。”鼻子都開始癢了。

“沒有,隻是覺得你們估計升職的速度會很快。”警察有事故體質,熬過去不就是業績和資曆麽。“就是有點擔心零你會早死,哦,叫犧牲對吧?”

“哈?哪有你這麽咒人的啊!”降穀氣得去掐他脖子,“我看你才是今天就死定了!”

“那你得操心一下怎麽主持我的葬禮了,我錯了別掐這麽大力,真的會死人的。”

“誰管你啊!”

角落裏,正在吃飯的鬼塚教官汗淋淋的看著那邊的動靜,已經大到連他想忽略都不行了。

要命,降穀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掐的是誰啊?

想到最近被內務省揪著不放,倒了血黴、被迫開始內部整改的安全委員會,也就是管理領導國內警察的最高組織部門。

鬼塚有一個不敢說出去的猜想:該不會是這小子的手筆吧?

比起那刺頭五人組,這個軍警派來的二五仔才是最刺頭的!

時間怎麽過去怎麽慢,什麽時候才能送走這些大佛啊!他的頭發又開始一把一把的掉了!

……

東京機場。

密集的人流從大門湧出,讓人奇怪的是,人流分成了兩股,就像是被一刀斬成兩半的溪流一般,中央空出了很大的空隙。

足夠讓四人人並行的空隙,就隻有一個推著行李箱,衣著打扮透著英倫風格的金發男子。

他長相俊美,雖然有一頭不常見的金發,五官卻傾向於亞洲人的麵孔。麵相看上去很年輕,像剛入大學的大學生,懷裏抱著一個格外精致的少女人偶,深棕色的平光墨鏡擋住了他的瞳色,卻擋不住他身上散發著的,像是冰錐倒刺一般能夠紮傷人的氣息。

他所過之處,空氣都像是降溫一般,透著入骨的陰涼。甚至讓人不由得猜測,如果那雙被鏡片擋著的眼睛注視到某個人的話,會將之凍結成冰。

就是這麽一個看起來氣質危險,讓人畏懼的青年。

他並不在意其他人投過來的視線,就好像有什麽力量將他和別人隔離開來,而本人確實也不是什麽平易近人的性子。

一踏出大門,一名黑西裝的男人便迎了上去,顯然是來接他的人,從服裝上可以看出這個西裝男人出身不凡,奇怪的是他卻不敢直視這名金發青年的眼睛,與他對話時還透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卑微。

“綾辻偵探,非常感謝您能接下這個委托。我是之前與您在電話聯係過的本田。我家老爺子請了不少於十個國內外聞名的偵探,都沒破案,您能出手實在是幫大忙了。”

綾辻嗯了一聲,很輕的鼻音,不仔細聽有些難以分辨。他道:“作為偵探社的開門紅,你這個案子還算夠格。”

本田訝異的道:“偵探社?難道您是準備回國發展……”

“嗯,走吧。”綾辻冷淡的回應著,拒絕對方同行的司機,自己推著行李箱往接他的豪車走去。

他確實是準備回日本發展,漫長的外國遊學旅程結束,也是時候靜心下來辦案。

盡管他今年才二十歲。坐在車上靠著車窗,看外麵掠過的風景,熟悉又透著些許陌生。

本田似乎打聽出對方不少事,路上也忍不住的問出自己的疑問:“我聽說您當初是為了找一個人才出國的,是找到了嗎?”

“算是。”綾辻掏出煙管,並不拒絕本田給他點煙。

他不喜歡抽紙製煙,也不喜歡雪茄,而像是從裏走出的英倫偵探一般,用的是裝填煙葉的煙管。

火柴擦過粗糲的摩擦麵,點燃了裝填好的上等煙葉,對著扁平的吸煙口輕抿一口,緩緩的吐出。

或許是煙霧繚繞彌蓋住他本人危險森冷的氣質,讓他看上去並不像剛才那麽難以接近,甚至有些性感。

他過了一會,意味不明的道:“已經沒什麽待下去的必要了。”

小哭包不僅失憶了,還性情大變,在連自己是誰都沒搞明白的前提下,就惹上了那樣一個龐大的組織。

光是為了解決掉那個想利用他的幹部,連同對方的爪牙,就讓綾辻花費了不少時間。所幸也沒有多久,最後一個知道他與黑衣組織有勾連的人,已經死於意外。

這是綾辻的異能告訴他的。

所以他無事一身輕的收拾行李,將大件行李都寄往之前看中並提前裝修好的建築物,到時候隻要掛上牌子,就能開始營業。

他沒有在意本田,似乎就當對方是空氣,是不存在的人。他的皮膚很白,白得不健康,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坐在懷裏的少女人偶。

美麗的人偶麵容看上去就像是真人一般。

他看著人偶的目光,帶著溫度。不像是看待人類時,冷得瘮人。

對他而言,人類還不比懷裏的人偶更合他的心意。

他低聲說:“你說對麽,見崎鳴。”

見崎鳴自然無法回應綾辻,綾辻也不在意,他本就不想從別人口中得到回答。

你也想見他的對吧?

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把後麵,還有自從他入境之後,就跟蒼蠅一樣煩人盯梢的蟲子解決掉。

——異能特務科。

無所謂自己會有什麽樣的未來,但如果那孩子選擇的是那條光明的大道,作為血脈相連的兄長,世界上最親密的存在,自然也要推他一把才像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