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晏知行

聽到沈杳的解釋,戴星輝緊捏著的拳頭稍稍鬆掉。沈杳的腺體上沒有被標記過的咬痕,那惹人厭惡的信息素味道確實可能是在接觸間染上。

見他不說話,沈杳困惑地反問道:“怎麽了?”

“沒怎麽。”吊在心口的氣散去,戴星輝笑得比剛才還要燦爛許多。他坐回原位,喋喋不休地道,“我最近在和張司語還有胡聖軒他們一起搞賽車,在靈山那邊的賽車車道,杳杳你要不要過來玩?我都很久沒見到你了……每天喊你一起出來吃飯你也一直說下次,那下次又是哪一次?”

發現自己無意識地抱怨了句,戴星輝忙不迭地解釋道:“不是,杳杳,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很忙。”

沈杳依舊撐著臉,他點點頭笑著道:“我知道你沒有其他意思。”

“杳杳!”

戴星輝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講,被打攪之後他不快地轉過頭去,張司語和胡聖軒從不遠處走過來。

“你來得挺快啊。”張司語手插著兜倚在吧台前,眉梢充滿攻擊性,嗤笑道,“我說明明飯吃得好好的,你怎麽接個電話就走了?”

不知道誰在給他通風報信,沈杳前腳剛到這,後腳戴星輝就找著借口從包廂後門溜出去了。

戴星輝扯了扯嘴角道:“我吃飽了不能走嗎?”

針鋒相對的氣氛讓空氣都緊張不少,沈杳仿佛聞不到火藥味,也不在乎其他人若有似無投過來的視線,自若地問道:“你們剛才在一起吃飯嗎?”

“是啊。”胡聖軒不參合爭吵,他的嘴角掛著淺笑,坐到沈杳另一邊上,“本來也想叫你,但戴星輝不讓我叫你。”

戴星輝忍住把酒杯往人臉上潑的衝動,暴躁地道:“你可少放屁吧!”

“我說錯了嗎?”

“……”

胡聖軒確實也沒說錯,的確是他不讓叫沈杳,可為什麽不叫,在場的人也全都心知肚明,但從他嘴裏說出來仿佛是他排擠沈杳一樣。

“杳杳……”戴星輝下意識地伸出手,卻又在半空當中止住,隻盯著那截清瘦白皙的手腕看。

沈杳的手指在杯口上打著圈,莞爾一笑道:“你肯定是覺得我忙才沒有喊我,怎麽可能是故意不喊我?”

燈光曖昧昏暗,照在沈杳身上,精致的眉眼上的燈光流轉,像是刻意掩著光輝的璀璨鑽石。他不笑的時候就夠漂亮,但始終透著股距離感,一笑起來卻仿佛雲開霧散。

忽然間就沒人說話了,三個alpha同時聽見了自己“砰砰”亂動的心跳聲。

張司語打破沉默,幹巴巴地問道:“過幾天晏家的宴會杳杳你會去嗎?”

“不太確定。”沈杳的表情困惑,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晏家幾十年前不是就去了A國,為什麽突然想來國內發展?”

戴星輝也對這一知半解,但沈杳想知道,他就緊皺著眉頭苦思冥想:“晏家神秘得很,他們根基在國外,生意上多多少少沾點黑。他們在外麵當地頭蛇當得好好的,何必要回來攪渾水,北城有顧家在,他們占不到便宜。”

“因為晏家家主換人了吧,新家主叫晏知行。”胡聖軒抿了口酒,“晏家和我們的情況不一樣,我們最多和私生子搶搶繼承人的位置,他們可不一樣。晏家像是枝繁葉茂的大樹,人丁興旺,從晏家老爺子這些年生病住院開始,這大樹就開始動**,因為誰都有機會頂替他,這最頂端的位置誰不想要?那既然誰都想要,那就是誰最有這個本領才配坐上這個位置,坐穩。”

沈杳開著玩笑接了句:“像以前搶皇位一樣?”

“這難道不算半個皇位嗎?”張司語笑著道,“不管是錢、還是權,晏家都有。而且聽說晏家還有個傳承物,好像是個板戒,誰戴著就意味著誰是掌權者。他們明明一直在國外,怎麽封建氣息反而最重?”

欲戴皇冠也必承其重,能在這樣錯綜複雜的環境下成功掌權,那這個人務必是城府最重、下手最果斷的那一個。

沈杳靜靜地聽了半天,聽著他們的話題越跑越遠。他抬眸看了眼鍾,站起來道:“有些晚了,我先回去,你們玩得開心。”

戴星輝一驚:“那麽早就走了嗎?”

“明天還要去舞團排練。”沈杳點點頭道,“我不能遲到,要早點去。”

“那你怎麽回去,讓司機來接嗎?”

沈杳“嗯”了聲。

Alpha們異口同聲地道:“我送你回去!”

互相對視一眼之後,胡聖軒溫聲道:“杳杳,我和你順路,我送你吧。”

沈杳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糾結,但最後還是點點頭,算是默認。

他跟著胡聖軒走了,隻剩下戴星輝和張司語相看兩厭。最後冷哼一聲,戴星輝摔上門往外走。

車載熏香的味道聞久了不太舒服,沈杳降下窗戶透風,油門“轟轟”的聲音乍響在耳邊,他親眼看著一輛改裝過的跑車飛掠而過。

胡聖軒瞄了一眼道:“戴星輝的車。”失敗者幼稚到極致的發泄行為。

沈家離他們的秘密基地挺遠,胡聖軒把車停在門口。沈杳道了句謝,要下車的時候卻被叫住。

“杳杳。”他遞過一個禮盒,裏麵是根定製款的手鏈,“前不久在拍賣會看到,覺得很適合你。”

沈杳的目光略帶吃驚,他沒有接禮物:“前幾天戴星輝剛送了我一根手鏈。”

胡聖軒的動作一頓,不由分說地把禮盒塞進沈杳手裏,然後“砰”地一關門。

他操縱著降下副駕駛的窗,看到沈杳臉上無奈的笑。胡聖軒說:“杳杳,戴我送給你的,別戴戴星輝給你的。”

沈杳站在一邊,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說:“謝謝,很喜歡你的禮物,過幾天見。”

他走之後胡聖軒還留在原地,他煩躁地點了根煙,又摸出手機想喊人出來喝酒。

胡聖軒多的是狐朋狗友,但今天碰見過戴星輝兩人之後又覺得那些朋友少了些什麽。

他悵然若失地把煙丟到窗外,掉頭離去。

高中以前,他們三個Alpha關係好得能穿同一條褲子,小時候一起做招人煩的事情,長大之後一起翹課打架。

隻是可惜,他們都喜歡上了沈杳,並且誰都不願意放手。

*

夜幕降臨,車流不息,卡在跳躍的紅綠燈上堵堵停停。黑車錯過綠燈的最後幾秒,穩穩地停在停止線之後。

車上除了司機之外,還坐著三個人。副駕駛坐著沈杳的叔叔沈複林,沈杳坐在後座,身旁是沈複的兒子,他的Omega弟弟,叫沈深綿。

他握在掌心的手機連著震動起來,時不時地彈著消息音。

不用看,沈杳都能猜到是誰。

接二連三的消息提示音停了下來,緊接著轉成了電話鈴。默認的鈴聲隻響了一秒,就被沈杳撥成了靜音。

沈杳低著頭,看屏幕上顯示的“徐意白”名字。

等電話自動掛斷,沈杳才拿起手機,聊天界麵裏徐意白密密麻麻地給他發了許多消息。

“我剛到,好累。”

“晚飯吃了什麽?”

“杳杳,晚安。”

“剛走就好想你。”

……

“你也很忙嗎?怎麽不理我?”

“是不是不開心了,還是生氣了?”

……

“沈杳。”

“我今天的飛機,晚上到。”

……

“下飛機了,我現在過來找你。”

“沈杳,你人呢?”

“這是你第三天不理我了。”

明明前一晚還在情意濃時地接吻,但從徐意白上飛機開始到現在,沈杳就沒有回過他消息。

麵對徐意白的質問,沈杳沒有點內疚感,他甚至覺得自己很體貼。徐意白忙,他就不打擾他。

沈杳苦惱地皺起眉,他知道徐意白這幾天在國外,不可能像過去一樣,一被冷落就過來找他。

但沒想到現在那麽要緊的關頭,他竟然還要放下手下的事情,坐飛機趕回來。

“杳杳。”沈複林他轉過頭關切地問道,“誰給你發了那麽多消息?”

沈家的基因不錯,沈複林長了張很斯文的臉,年過四十,卻看不出年紀。

沈杳與他對視著,臉不紅心不跳地道:“朋友。”

“哼。”沒等沈複林說話,沈深綿先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道:“朋友?真的是朋友嗎?”

沈複林聽見,不痛不癢地訓斥了句:“深綿。”

沈深綿又從鼻腔裏哼了聲出來,抱著臂別過臉看向窗外。沈杳安靜地坐在原位,麵上沒有生氣的意向,精致漂亮得像假人。

“杳杳,最近怎麽都不回家?”沈複林問道,“陳姨前幾天還說給你做了喜歡吃的東西,結果你又沒回來。”

“有些忙。”沈杳抿著笑回答,“下禮拜有個很重要的表演,每天都要排練。”

不長的車程,沈杳和他全程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聊的大部分都是長輩對晚輩的日常提問。

沈杳回答得很有耐心。

莊園門旁站立的守衛全是Alpha,他們身上的製服筆挺,麵容標誌,嘴角卻不帶笑,依稀能辨別出莊園主人是個冷漠過頭的人。

查過邀請函,確認完身份之後,鐵門才發出道機械卡頓的聲音,緩慢地打開。

宴會廳的裝修奢華低調,色調甚至還有點沉悶。沈複林是個Beta,但在這場合還是混得如魚得水,推杯換盞間誰都能聊幾句。

沈杳跟在他身後,沒有過度精心地打扮,身上穿著最簡單的黑西,卻壓不住這張過分漂亮的臉,像是束張揚的玫瑰。

他低著頭,卻依舊避不開四麵八方的目光。沈杳輕擰著眉,低聲地道:“叔叔,我去樓上坐一會。”

“好的。”沈複林抽空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休息室寬敞,背後連著一個陽台,門沒關,窗簾被風吹拂晃動。桌麵的托盤上擺滿了飲料與酒,還有甜點。

背後有腳步聲傳來,沈杳轉頭,看到的是跟著他過來的沈深綿。

沈深綿微揚下巴,一臉挑釁地道:“你躲著來樓上幹什麽?聽說戴星輝他們前幾天又為了你打架了,把個Alpha給揍到躺在醫院裏好幾天,他們現在都在家裏關禁閉,為什麽你能心安理得在這裏?”

他隻比沈杳小一歲,一起在沈家老宅長大,從小就水火不容,更準確地講,是沈深綿單方麵地討厭沈杳。小時候沈杳還會與他爭執,但現在他直接選擇忽視。

沈深綿長得也不差,可隻要站在沈杳身邊,就會被蓋住,他最嫉恨的就是沈杳這張臉。隻要沈杳有這張臉在,就有的是人前仆後繼地喜歡他。

甚至在知道他們關係不好之後,戴星輝帶頭排擠了他。他瞪著沈杳不冷不淡的表情,一時衝動,忽然伸手抄起了身邊的酒杯。

沈杳皺起眉,預想到了他要做什麽,他的腳步剛往撤後幾步。窗簾被風大幅度地吹動,簾布之下露出黑色皮鞋的一角。

電光火石間,沈杳的腦袋飛速運轉。他停下腳步閉上眼,臉頰與胸口一涼,甜酸的白葡萄酒味道在鼻尖發散。

沈深綿心情愉悅,走到門邊又回頭,喊出許久未叫過的稱呼:“哥哥,今天好好在樓上待著,別下去把這狼狽的樣子給人看,免得丟家裏的臉。”

沈杳沒追過去,臉上也沒什麽慍色。他坐回沙發上,抽了幾張濕巾靜靜地擦著衣袖與臉頰。

沒過多久,深綠的窗簾被人從外麵掀開。

走進來的Alpha金發碧眼,神情冷漠,長相優越。他是混血,五官融合了東方與西方的優點,立體中透著渾然的冷感。

Alpha骨節分明的手指上夾著煙,右手大拇指上戴著一個黑色板戒。他微撩起眼皮,那雙像寶石一樣的眼睛掃視過沈杳。

沒有片刻停留,眼底的情緒也沒有絲毫波動,完全把不遠處的沈杳當成不存在。

沈杳的眼睫濕漉,額前的頭發也有些濕痕。他的身上有酒味發散,看起來卻不狼狽,隻透露出脆弱的無害感。

看見突然出現在麵前的Alpha,沈杳仰起下巴發愣地看著他,似乎覺得現在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有些難堪,他的耳根微紅,放在沙發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低聲地問道:

“你好,可以麻煩給我叫下樓下的侍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