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安雅在艾莉的陪同之下,穿過走廊,從電梯下到地下二層的私人停車場。
車停在顯眼的位置,管家先生候在車側,鍾善站在他一側,正說著什麽。
距離有些遠,加上鍾善刻意壓低聲音,安雅聽不到他說了些什麽。
她微微抿唇,調整出恰當的笑容,往鍾善的方向走去。
鍾善見她走了過來,看了一眼身側低頭的男人,語氣微沉:“你去後麵那輛車。”
荼路:“是。”
他表現的聽話極了,即使鍾善再看他不順眼,也找不到刁難他的理由。
安雅靠了過來,鍾善表情又變得柔和起來,心底的厭惡消失的無影無蹤。
“雅雅。”他微垂的眼眸,打量著安雅,藍色更襯托著她肌膚雪色,層層疊疊的裙擺拉長了身形,貴氣淩人。
“好看嗎?”安雅化了淺妝,毛糙的短發也耐心的打理過,服帖柔順。
“造型師水平真不錯。”鍾善笑起來。
安雅不滿地看他。
“不過,還是雅雅底子好。”鍾善笑彎了眼,“真漂亮。”
“虛假。”安雅嘟囔一句,被鍾善牽起手。
“鍾善哥哥和你開個玩笑。”
“不好笑。”安雅看著他,“怪無聊的。”
“是嗎?”鍾善為她打開車門,牽引著安雅上車,“看來我沒有說笑話的天賦。”
“也沒有哄人開心的天賦。”安雅補充。
“那可委屈雅雅了。”鍾善上車,坐在安雅旁邊。
安雅發現他的手側放著一個購物袋,但她沒有細看裏麵的東西。
車子啟動,空調的暖風徐徐吹入。
鍾善看著她,問:“冷嗎?”
“車裏有空調……”安雅話音一頓,她知道那購物袋裏是什麽了,她轉頭看向鍾善,“現在還好啦,不過等等可能會冷吧?教堂裏沒有這樣的暖風。”
鍾善很滿意她的懂事,他拿起手側的購物袋,從中取出一件灰色的長款大衣。
“看看喜歡嗎?”
鍾善不可能毫無準備,這身藍裙子若是穿了出去,明日的頭版頭條,一定會與她與帝國有關,而負責“監視保護”她的鍾善毫無疑問會被政敵攻擊。
他不可能給予敵人這麽大的把柄。
安雅伸手摸摸大衣的料子,手感很好。
“應該會很暖和。”安雅垂著眼眸,聲音悶悶的。
鍾善噎了一下,他將灰色大衣疊好,放在一側,手臂一伸將安雅摟入懷中。
“雅雅。”他壓低聲音,語氣帶著愧疚,“再等等。等大選之後,鍾善哥哥就沒有顧忌了。”
距離第三次總統大選還有半年的時間,鍾善能否連任,選民的支持率至關重要。
在這個時間段,鍾善被爆出的一切負.麵.消.息.都會成為對手攻擊他的由頭。
政客之間的交鋒,是沒有硝煙的戰爭。
媒體是他們最有力的武器,煽動輿論引領民意,是他們最常用的手段。
安雅雖然被限製不能接觸政治方麵有關的一切事宜,但這簡單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若今天,她與鍾善一同出行的畫麵被拍,明日的頭版頭條,現任總統就會被打上“保皇派”“複.辟.黨”的標簽。
激進一些的媒體說不定會直接質疑國家的政治製度。
他不敢賭。
“沒事的。”安雅像是貼心的小棉襖一樣,她輕輕拍著鍾善的背,“我明白的。”
鍾善低低笑起來,反問道:“你明白什麽了?”
安雅眨眨眼睛:“反正對鍾善哥哥你很重要。”
鍾善低低笑著,垂頭啄吻安雅的唇,吻著吻著,他伸手,將安雅的雙腿放在自己膝上,手沿著裙擺探了進去。
安雅一激,按住了他,嬌嗔道:“鍾善哥哥!”
“嗯?”鍾善發出低低的鼻音,依舊輕吻她的唇角。
“在車上。”安雅推他,鍾善紋絲不動,拗不過他,她心思一動,咬在他的唇上。
鍾善眸光微變,微微後撤。
“雅雅。”他的聲音裏透著不滿。
“我沒用力。”安雅說,她把腿從鍾善膝上挪了下來,視線逃避不敢看他。
“在車上。”她低低地重複。
“司機看不到。”鍾善靠過來。
“反正不行。”安雅推他,“我們要去教堂的。”
鍾善楞了一下,繼而低低笑了起來:“因為這樣?”
“嗯。”
“什麽時候我的雅雅變成虔誠的信徒了?”
“我一直都是。”
“可雅雅從來都不做餐前禱告。”
“我都在心裏默默禱告了。”安雅反駁,麵露心虛。
鍾善笑得越發開心,眼角形成細紋。
安雅伸手,撫上他的眼睛。
“雅雅?”鍾善疑惑。
“別笑了。”安雅說,“有皺紋了。”
他才三十二歲。
鍾善微楞,覆蓋上她的手:“鍾善哥哥老了。”
“不老。”安雅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道,“一點都不老。”
她的眼神如此的真誠,鍾善不自覺地陷入那雙眼睛的柔波。
“我可要好好保養了。”他依舊帶著笑,細紋分布在眼角,也許是笑紋,也許真的是皺紋,安雅分不清,懶得分清。
“這樣才能多陪雅雅幾年。”
他比安雅大八歲,正是一個男人的黃金年齡,但在安雅麵前,鍾善獲得的一切都如此的微不足道。
即使她失去了公主的身份,失去了尊貴的地位,天生的遙不可及足以將這個距離拉大,超越年齡差距限製鍾善的,是他骨子裏的自卑與小心謹慎。
安雅微微笑著,許下又一個無法兌現的約定。
“一言為定。”
安雅轉頭,看向窗外,故作天真的問道:“還沒有到嗎?曜日宮裏聖瑪麗教堂不算遠吧?”
車子停下有一段時間了,鍾善沒有告訴安雅。
車子改造過,極為平穩,啟動與製動對於車內人的影響幾乎沒有。深居在內宮的安雅感受不出來很正常。
鍾善不知道眼前的安雅已經不是最初的少女,她很清楚鍾善想要看到什麽樣的自己,也就按照他希望的一點點展露。
他不希望自己知道車子已經停下,她就裝作不知道。
這是她擅長的。
“停下來有一段時間了。”鍾善說,“我們走吧?”
“好。”
鍾善拿起灰色的大衣,為安雅穿上,細心地替她係好一顆又一顆的扣子。
灰色的大衣很長,下擺到膝蓋,幾乎遮住了大半的藍色裙擺。
安雅沒說什麽,在鍾善的攙扶之下下車。
冬夜的空氣微冷,風撲麵而來,帶著寒意。
車子停在聖瑪麗教堂的偏門。
新年彌撒是非常重要的項目,教堂的正門處少不了媒體的守候。
鍾善特意囑咐司機停在偏門。
教會方麵,索菲亞主教和一位榮光修女親自等候在側門。
安雅從車上走下,一眼就看到了等候的索菲亞主教,她產生一絲疑惑,若是主教等候在這裏,那麽現在在教堂裏準備新年彌撒的人是誰?
一個名字閃過她的大腦。
前一世,她並未在意過鍾善遇刺當晚到底是誰主持的彌撒。
聖瑪麗教堂是首府教堂,是除去位於西南行省教皇所在的聖堂之外最大的教堂,這裏一直有兩位常駐的樞機主教。
除了索菲亞,另一個是大主教封決。
安雅眉頭微蹙。
封決,一個狂熱的宗.教.分.子,認為神靈神聖不可侵犯,對於與神有著千絲萬縷聯係亞特蘭蒂斯裔一直抱有敵意。一直以來,他從未放棄過更改海神教派教義之中,對於亞特蘭蒂斯裔“神之子”的描述。
按照往常的經驗,每年的神誕日前後,封決都會回到西南行省的聖堂靜修。
為什麽今年他留在首府?
安雅看著麵前的索菲亞主教,上一世,她並未參與新年彌撒,自然不需要索菲亞主教迎接,她可以理所當然地留在教堂內主持彌撒……這一次,是因為她重生,所以引起了蝴蝶效應?
短短一瞬間,安雅大腦之中出現了諸多念頭,這些想法在鍾善聲音響起的一瞬間全部都歸於靜寂。
“這位是索菲亞主教。”鍾善介紹道。
“我認識的。”安雅同索菲亞問好,她並未隱瞞兩人之前認識的事情。對於鍾善來說,查出兩人認識並不是什麽什麽困難的事情。一時的隱瞞,帶來無窮的後患。安雅不會做這麽愚蠢的事情,所以她大方的承認了與索菲亞相識的事情。
“大主教曾在我的母親身邊擔任修女。”安雅回答。
“是的。”索菲亞麵帶微笑,“我們很多年沒有見過了,安雅小姐長大了,愈發的漂亮了。”
“謝謝。”安雅麵露羞澀。
鍾善看著兩人客套的對話,沒有懷疑,主動說道:“先進教堂吧,外麵人多眼雜。”
他這一次的行程是半公開行程,除了陪安雅的私人原因,在彌撒結束之後他還需要進行一場新年致辭。
上一世,鍾善就是在致辭時,被隱藏在人群之中的殺手擊傷。
安雅一直很疑惑到底是什麽樣的組織,能在如此嚴密的防守之下將“槍”帶入教堂。
她有一個大但的猜測,或許那把槍根本不是被帶入教堂,而是它一直都存在於這裏。
安雅想著,跟隨著鍾善走上台階,剛邁進走廊。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幽幽響起:
“教堂是什麽人都能踏入的嗎?”
陰影之中,身著教袍的影子浮現,像是地獄的惡鬼。
但他,是聖堂的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