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旋

二樓的雅座裏,戴文看著若有所思的表弟,還以為他是被嚇到了,畢竟敢在宴會上動手的雌蟲確實沒有幾個。他猶猶豫豫地安慰道:“軍雌都是那樣的,你別太在意……”

想起剛剛大廳裏的慘狀,戴文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軍雌他惹不起,一腳能把人從東邊踢飛到西邊,這誰頂得住啊?

“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請柬……”戴文嘟囔了一句,打心底生出敬佩之情,“難怪都說軍雌嫁不出去,我今天總算是見識了。”

蘭澤正在回兄長的信息,聞言笑道:“有這麽好奇?又不是讓你親身上陣。”

戴文臉一紅,嘴硬道:“我又不是怕了他了,軍雌有什麽好怕的?”轉念一想起每年都會出幾件軍雌動手傷人的案子,又回頭努力找補,“我都還沒成年呢,想這麽早幹什麽?”

連表弟都還沒著落,他也不著急嘛。戴文靈機一動,反問道:“你已經找好引導人了?”

蘭澤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抿了一口果汁,隨口就道:“我說我要找軍雌你也敢來?”

戴文:??表弟的路子原來這麽野的嗎?

戴文甘拜下風,蘭澤果然不是他能惹的,拿了酒就跑人堆裏去了。蘭澤叫來身邊一個侍者,對他耳語了幾句,起身離開了房間。

這棟大樓麵積頗大,蘭澤穿過一整條明亮的長廊,走到了對麵的陽台上。

他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伸手推開門時夜風撲麵而來,衝散了身上沾染的熏香。

入夜後溫度降了下來,蘭澤把隨手順來的茶包扔進壺裏,白色霧氣嫋嫋地升起來,又被吹散在夜色中。

等茶水的顏色變得均勻時,規律而嚴整的腳步聲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池利落地推開了門,望向坐在陽台邊的那個人。

蘭澤脫了外套,簡單的白襯衫更顯得他身材纖細,隻有左耳戴了一隻小小的銀色耳釘。他轉過頭來對池微笑,漂亮得就像娛樂雜誌頭版的海報。

“來了?”蘭澤給兩個茶杯都斟上茶,推了一杯到他麵前,“要喝一杯嗎?”

池來的時間剛剛好,茶恰好涼到能入口的程度,簡直像是心有靈犀了。

雌蟲走到沙發前坐下,脊背挺直姿勢板正,嚴肅得像是準備參加軍事談判。池開門見山道:“您到底想幹什麽?”

那張請柬的分量遠不是一句謝禮就能解釋的。即使池不了解貴族圈子的規則,也能明白蘭澤此舉有多隨意。

他們不過才一麵之緣,即使他救過對方一次,對雄蟲來說也是理所應當的,不需要給他回報。

蘭澤像沒聽見他說什麽,將茶杯捧在手裏,自顧自地抿了一口,又示意他也嚐嚐。

池:“您……”

茶水還冒著微微的熱氣,明淨的橙色就像上等的蜂蜜,池沒辦法,隻好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喝進去的一瞬間他就震驚了,這茶辣得出奇,吞下去的那刻就像一團火球滾進胃裏,燒得整個人都熱起來。池再看蘭澤,他臉頰微微發紅,一見池看過來就大笑起來。

“怎麽樣,還有那麽緊張嗎?”蘭澤看他辣得表情都繃不住了,笑得杯子的手都在抖,“我又不是什麽凶神惡煞,除了茶水還能拿出什麽?”

他也是隨手挑的茶包,根本沒想到還會有這種口味的茶。雄蟲的喜好大多偏甜,能在宴會上剛好拿到這種口味的茶包,幾率簡直堪比中獎。誰讓他倆運氣這麽好呢?

池深吸一口氣,終於從辣味裏緩過來,初春的夜風吹在身上,他才發覺自己居然出汗了。

辣味的刺激過後,身體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不像剛來時那麽緊繃。

池無奈道:“您是早就計劃好的嗎?”

蘭澤:“我哪有那麽壞?隻不過因地製宜一下而已。”

看他一臉的狡黠,池再多的戒心也都沒了,不由得感歎他的手段高明,意誌力也超乎常人。這麽辣的茶都能麵不改色地喝下去,他是怎麽受得了的?

池還是第一次這樣和雄蟲相處,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他卻意外地不覺得反感。

等蘭澤終於笑夠了,把茶放在一邊,終於擺出要說正事的樣子:“除了請柬,還有什麽事想問我的嗎?”

池:“您這是什麽意思?”

蘭澤理所當然道:“我家有錢,請柬當然不能算什麽事。錢有你救下我那麽重要嗎?”

池無話可說,雄蟲的特權雖然是默認的,卻沒有明文規定寫在紙上。蘭澤非要這麽說,他也不能否認。

池:“您就不怕我拿去胡作非為?”

即使請柬不能再次轉交,如果他拿去軍部炫耀一番,再把他們的關係誇張一下,自然能收獲不小的風頭。

蘭澤在軍部引起的風波還沒有過去,他的名頭比其他雄蟲還更值錢。

“你會嗎?”蘭澤不為所動,還露出個玩味的笑容,“你要怎麽狐假虎威?說和我在醫務室做了什麽?還是更進一步,說我已經迷上你了?”

要是池真會這麽做,可能他還能放心些,但蘭澤知道他不是那種不擇手段的人,事情反而變得更難辦了。

即使知道雄蟲都很沒下限,池聽到這話時還是忍不住想扶額,又覺得是意料之中。

蘭澤大膽起來根本沒人攔得住,不然他怎麽可能一個人出現在演練場?

蘭澤見他沉默不語,不由得感歎池現在果然還太年輕,他才說兩句就沒話反駁了。

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在開玩笑,說:“我從來沒覺得你配不上那封請柬。不過是一群紈絝的聚會,這種地方有什麽意思?隻要你想,他們都不是你的對手。但他們不是這麽想的。錢和權勢是他們最看重的玩法,當然我也是其中的一員。”

蘭澤出身富裕,對這些潛規則早已爛熟於心。無論在戰場上多麽所向披靡,在他們麵前都不值一提,他們在乎的隻有自己。

蘭澤看著他的眼睛,說:“不會覺得不甘心嗎?你和我們不一樣,你不需要和他們浪費時間,你可以達到更高的高度,隻是缺了這麽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無論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蘭澤從沒懷疑過他的實力。隻要有人支持,就沒有人敢輕視他,他就能順利地成長起來,不用吃那麽多苦。

比起表白,蘭澤更關心池現在的處境。從頭到尾他的目的就隻有一個,那就是不擇手段也要把池收為己用。

昏暗的夜色下,雄蟲少年神色認真,他的眼睛亮如明星。他向雌蟲伸出了手,說:“我能讓你站到更高的位置,你願意和我做個交易嗎?”

池從來沒想過會受到這樣的邀請,從小時候懂事的那一刻起,他就接受了自己必須孤身奮戰的事實。

蘭澤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池很清楚,但看到他無所畏懼的眼神時,他還是會感到震動。

不得不承認蘭澤是天生的演說家,隻要他想,沒人能拒絕他的請求。

“不愧是您……”池低頭喝了一口茶,連辣味的刺激都變得不值一提了,“以前您對別人也說過這種話嗎?”

一會玩笑,一會認真,把別人的情緒洞察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池不會相信他還是個少年。

老黃瓜刷綠漆的蘭澤毫無愧疚感,直白道:“隻對你一個人說過,怎麽,不相信我?”

池:“您是真的不怕辣?”

蘭澤:“不,我裝的。”

池:“……”

壺裏的茶還剩大半,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蘭澤給自己的杯子斟滿,環顧四周,豪邁地舉杯道:“幹杯!”

池還沒來得攔他,蘭澤已經仰頭一飲而盡,優雅得像飲水的天鵝,隻是這隻天鵝臉頰發紅,忍不住被嗆得咳嗽了幾聲。

茶水喝下去馬上就見效了,從喉嚨一直火辣辣地燒到胃裏,比烈酒還要見效。

“您沒事吧!”池大驚,馬上站起來要給他找水,奈何周圍的桌子上空無一物,侍者們都去宴會上了,一時半會也叫不過來。

他翻遍隨身的儲存裝置,隻找到了一些外用的傷藥和解毒劑,根本沒有能給雄蟲用的東西。

雄蟲的身體普遍都弱,腸胃自然也不會太好,哪有像他這樣糟蹋自己身體的?

池急得上火,一見蘭澤眼泛淚花,被辣得不停咳嗽還對他笑,想說的話馬上就說不出來了。

蘭澤:“心軟了?”

池的表情簡直不要太好猜,尤其是生氣的時候,稍微示弱他就沒火了。

蘭澤:“其實你本來不想來的吧?隻是迫於雄蟲的**威,怕我哪天報複你,所以才不得不承這個人情。現在覺得後悔了?”

池卡殼了一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即使沒有這張請柬,他也放不下那天獨自上藥的蘭澤。蘭澤要報複他多的是更方便的手段,何必給他這樣一張珍貴的請柬?

小少爺一手支著頭,臉色酡紅,像喝醉了酒,可看向他的眼神依舊清亮,池知道他比誰都清醒。

明明是一場鴻門宴,池卻覺得他的眼神柔和,安靜地坐在那裏時就像個等人來接的小朋友,他說什麽話都會答應。

雄蟲的手段都這麽變化多端麽?

意誌堅定如池,也頭一回變得心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