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個人並沒有出現在傑森眼中太久，他蹣跚前行幾步後便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骨骼不堪重負一般發出劇烈而又慘痛的聲響，可他那張可怖的麵容之上表情分外的詭異，竟是硬生生抑製住了本能要喊出口的痛呼。
他摔在地上激**起了層層的灰塵，但是除卻翻滾著的模樣後再無其他的反應。傑森叉腰看著這幅場景，等了會兒才準備抬腳過去看看。
可惜還沒等他從陰影之中鑽出來落在月光之下，拐角處再度冒出了幾個人來，他們看起來更像是正常人一些，但是表情中也帶著幾分詭異的迷亂，他們彼此對視一眼之後才拖拉著倒在地上的這個人往回走去。
潛行是殺手必備的技能，更遑論是殺手聯盟被訓練出來的大師呢？
傑森在黑夜中宛如靈活的貓一般，沒有搖晃著的尾巴卻有著輕巧靈敏到了極致的步伐。他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吊在那些人的身後。
直到目視了那些人走向了小鎮之中的教堂後關上了厚重的大門，傑森才停下了步伐蹲在不遠處的枝幹之上。
不是他不繼續往裏麵探索進去，而是在對方進去的時候打開的大門微微露出了一些裏麵的場景來。
肅穆的教堂白日不允許任何人的靠近，而此時那裏麵卻滿滿當當站著的都是人，不夜城的燈光都匯聚在了緊閉的教堂之中，那偶然泄露出來的一絲光亮甚至足以照亮黑夜。
當然，要是那抹光亮中沒有摻雜進所謂的「五彩斑斕的黑」就好了。
今天暫時不進去了。傑森眯著眼想，戒備太過森嚴硬闖並不是什麽好的結果。
但是他也並不會輕易放棄這個地方的探索，或許後天八點的聚會會是他的機會不是嗎？
傑森伸出的指尖緩緩收攏插進自己的口袋之中，歪著頭隔著口罩輕輕的吹了口氣。
跟著那些人一路往這裏走來的時候，他最大的感受就是那種粘稠潮濕的氣息越發的重了起來，粘稠到仿佛要化作實體一般纏繞於他的周身，化出蟒蛇的巨尾將他纏繞著當作獵物吞吃下肚。
說實話，這種生命落在他人手中的感覺簡直就是……讓人惡心得要命。
將教堂納入重點觀察範圍之後，傑森選擇繞道去了種植地，也就是那一片泛著熒光所在的地方。
顯然入目所見的並不是傑森理想中應該出現的東西，也不是宣傳冊上該出現的東西。
不過這些姑且還都在傑森的接受範圍之內。畢竟對於死而複生的人來說這世界上大概沒有什麽存在能比他本身更配得上「奇跡」的名號了吧？
鞋子踩下去的時候迎接他的並不是柔軟的泥土，取而代之的是宛如灰燼一樣碎裂在下沉澱的東西。
城市中他見過了幹枯的人，而如今這裏見到的滿目都是幹枯的枝幹，枯木淒慘的垂落斷裂著。
未曾幹枯的果樹上正吊著一個個膨脹了幾倍身形的果子，沉甸甸的壓在枝頭將樹梢都壓彎了不少。
這些果子看起來並沒有人來采摘，地上落下了不少卻沒人和動物們選擇帶走它們，隻留下了四濺的汁水和腐爛的氣息。
傑森靠近一些摘下了一個果子攏進手裏瞧了瞧，巨大的果子頗具分量，沉甸甸的壓在手心中卻沒有了往日那種屬於水果的氣息，嗅入鼻尖的隻是一股子苦澀的氣息。
就連果子的皮都有些皺巴巴的，讓人瞧著就會覺得毫無胃口。
而不遠處的蔬菜地也是同樣的場景，那些蔬菜的葉片都糾纏在了一起，似乎之前聽見的那些莫名的聲響就是由此而產生的。
傑森想，他大概是知道了為什麽蔬菜會很少的緣故了。
在他沉思的時候周身傳來了有什麽東西蹬地的聲音，緊隨而至的就是破空而來亮出尖牙，凶惡的朝著傑森衣服掩蓋之下的脖頸惡狠狠咬來的黑影。
傑森早有準備的從衣兜處撈出備用的飛鏢來正對目標，在一聲淒慘的尖叫聲中用深**入對方身體中的飛鏢為這一次的偷襲做了落幕。
而在他慢條斯理回頭過後，小鎮之上潛藏的謎題已然有一半浮出了水麵。
被他釘在樹上的生物是一隻兔子，一隻本該小巧可愛、溫柔膽怯的兔子。
而此時此刻被飛鏢穿透血肉釘上去的是一隻足足大了好幾倍的兔子，原本可愛的外表變得猙獰不堪，柔順的毛發全部炸起，露出的尖牙上還沾著點點的鮮血，那雙紅豔如血的眸子正死死的盯著他。
而這，就是為什麽那些肉類會如此澀口的原因了。
【守秘人：吃到了特產，你快樂嗎？】
傑森：“……”
傑森：“我看你挺想快樂快樂的。”
雖然說不能亂吃東西，但是眼瞧著「守秘人」這家夥還有閑心擱這兒開著玩笑他也就沒太在意之前吃的那頓飯了。
對於他來說的確是喜歡吃口感好一些的東西，但是他也從不是什麽嬌氣的孩子。
有東西能吃、不會要命，那就足夠了。
傑森順著這片「焦野」踩著一大片的灰往前走去，直到走到了一片盎然的綠色之中。
焦灰的色澤和滿是生機的綠色之間分明的劃出了一道分界線，線的那段是綠色的地界，滿是生機和活力，是正常的世界。
而線的這端，這整個小鎮都被攏進了焦色之中，灰蒙蒙的帶來壓抑的感官。
喉嚨上的傷勢剝奪了他開口的權力，但是他仍舊可以在心中詢問著答案：“變大的果實，苦澀的氣息，發狂瘋長的動物，以及這片「焦野」。這些足夠你查詢出來相關的知識了嗎？”
傑森邊說邊想，又補充著：“或許還有精神控製？畢竟你也看見了，求生欲是人類的本能，而對詭異現象的恐懼和遠離也是人們的本能，但是這個小鎮的人全都選擇了留下來。這就足夠不尋常了。”
作為半吊子的純新調查員，傑森真的是獨一份的特殊，各種層麵上的。
他是匆忙被抓來任職的，沒有接受統一的知識培訓，並且出於對他本身的照顧，「守秘人」並沒有選擇一次性把這些知識導入給他，而是自己當作了他的百科全書。
不然這家夥還沒對上邪神們呢估計就瘋了個徹底。
之前有關伊斯人的訊息就是「守秘人」告訴他的。
【守秘人：足夠了，那種顏色在露麵的一瞬間，就足夠定義祂的身份了。】
【守秘人：來自群星的色彩——星之彩。這是一隻已經從幼蟲期往幼年期轉化的星之彩了。】
星之彩，一種不存在於人類所屬位麵的東西。祂起源於已知宇宙之外，具有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屬性。
祂沒有形體，也無法被觸碰，但是可以被人所感知到，並且祂似乎以各種有機生命為食，會使獵物在身體和精神上發生變異。
幼蟲期的星之彩會滲入當地的生態係統，對當地的植物和動物產生巨大的影響，具體表現為傑森所見到那些。
而幼年期的星之彩會選擇主動出擊，在祂附近覓食，並開始消耗在祂身為幼蟲時曾影響過的地區中所蘊含的生命力。
聽起來是一種十分無解的存在，物理傷害甚至都無法觸碰到祂。而魔法也不一定會對祂造成傷害。
【守秘人：總而言之，你的運氣倒是一如既往的好。我可從沒聽過哪個前輩和我說過他們帶的新人第一個遇見的就是星之彩。】
傑森：“怎麽，這麽說來我勝算不錯？”
【守秘人：不，我的意思是你現在跑還來得及，別送人頭了。】
傑森：“……”
你這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小混蛋玩意。
【守秘人：物理手段無法對祂造成傷害，魔法也不一定。唯一對付祂的辦法隻是等祂自己吃飽了離開。】
傑森：“什麽意思？”
【守秘人：很簡單，我們走，不用管這裏了。星之彩吸取了足夠的能量後，就會離開這顆行星、前往太空。少數的犧牲能夠換取最終的安全，這很合理。】
……
沉默之中，傑森緩緩抬起了眼，他看著漆黑如墨的夜色中那些搖曳著的幽光，指尖不自覺的撫摸而上自己的脖頸。
高領的衣服的之下，是一道橫貫了脖頸的傷口，彎曲的疤痕猙獰而又可怖。
傑森：“可我不喜歡這個做法。”
沒有人活該去死，哦當然了，除了那些人渣敗類之外。
而那些人，紅頭罩自然會一個個的親手送他們下地獄。
「守秘人」沉默了很久，就在傑森以為他要說出反對的話語的時候，他的聲音才緩緩從腦海之中傳遞過來。
【守秘人：你知道你現在在我眼裏是什麽樣子嗎？】
傑森：“嗯？”
【守秘人：你滿臉寫著一句話「這個人頭我一定要送」。】
【守秘人：真的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