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風水渙

他愛信不信吧,天天在自己身邊陰陽怪氣的,周亦行都不知道蘇九允這是怎麽了。

不知蘇九允又想到了什麽,愉悅地放開周亦行的手臂。

這人真是奇奇怪怪的,根本不能了解他的想法。

周亦行還沒發完牢騷,一口鮮紅的血液嘔在周亦行身上,他本就豔紅的衣裳映得更為顯眼。

“哎,蘇大人,你怎麽回事?”

蘇九允兩眼一黑,整個人囫圇倒在他身上,虧了周亦行反應快才勉勉強強地撐住了蘇九允。

蘇九允疲憊地抬起眼,看到滿目擔憂的周亦行時,又很是安心地闔起眸,任憑周亦行怎麽叫都不醒。

周亦行不斷地推著蘇九允的手臂,眉頭緊鎖:“蘇大人,醒醒啊。”

我的天,現在可不是暈過去的好時候啊。

晨露將晞,蒲棒在蒼茫霧靄中搖曳,暗影堂緊靠著青霽山,無人看得清暗影堂外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把泛著銀光的寒刃落在周亦行眼前,卷攜著冰冷的罡風:“二位大人為什麽會在午夜時分出現在公主府?”

說話之人身穿靛青色的直襟衣裳,近近看去橫眉立目,麵色十分不善,並且他的嘴唇極薄,更顯得其人清冷。

周亦行抬起眼,見了那人瘦削的麵容,比記憶中的模樣更老成了一些,他萬分驚奇地瞠目道:

“風竹塵?你怎麽會在這裏!”

風竹塵,疏影派的大師兄,他年少時曾經也曾幫自己,向師父請求讓蘇九允入師門。隻可惜那時的師父卜的卦永遠都是「風水渙」的下下卦,而且師父也太過絕情,始終不肯讓蘇九允入師門。

如同卦辭所言,從門派亂戰開始,疏影派人心渙散,像是散指間溜走的沙礫,再也握不緊。

周亦行依稀記得,風竹塵的妹妹也死在當初的門派亂戰之中,就是從門派亂戰開始,他的記憶就產生了斷層。

他記不太清風竹塵的妹妹怎麽死在門派戰亂了,隻是知道風竹塵給和原來相依為命的妹妹守了三年的墓,終日鬱鬱寡歡,他也很是自責。

親手給出嫁的妹妹簪上金步搖,到最後親眼看著金步搖染上血,換作是誰都接受不了的。

最無奈的不是自己沒有爭取,而是無論如何奮進都無能為力。

隻是周亦行沒想到,風竹塵最終還是解開心中的愁結,成了公主府後的幕僚——暗影衛的大統領。

聽到這個「風竹塵」的名字,蘇九允的麵色不由得也沉了一沉。

原來都是老熟人了。

周亦行也察覺到蘇九允臉上的細微表情變化。

此時周亦行臉上還是易著容的,故此風竹塵必然認不出他。

果然不出周亦行所料,風竹塵還是像以前表裏如一的冷酷無情,雁翎刀凜冽的寒光照著周亦行的眼前襲來,周亦行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想當初,周亦行也欠過風竹塵不少人情,今日得此風竹塵這雁翎刀下去,也算是把往日的人情全都償清了。

風竹塵手中的雁翎刀快到招數已經看不清,隻能看到絳朱色的流蘇在空中旋舞,讓周亦行想起當年那個尋常不過的暴雪天,蘇九允跟著自己回暗影派。

周亦行神情恍惚,目光不禁又落在了蘇九允的身上,他兒時的少年稚氣全然不見了蹤跡 。

蘇九允察覺到周亦行的目光,緊急避開了她的眼神。

於風氏兄妹而言,周亦行已經欠下了太多。其實論起往生,風竹塵的妹妹的死的原因,也多多少少有周亦行的一部分。

所以,風竹塵的這一刀對於蘇九允來說,其實並不冤枉。

出乎周亦行的意料,一縷短短的發絲從他的額前飄落,他錯愕地抬起眼。

風竹塵收回佩刀,眼中的冷峻絲毫沒有任何減退,他背過身,麵對公主府後暗影堂的方向,再也看不見他眼中的悲喜。

他看到徐娘半老的帝姬娘娘揮舞著沾血的十指,看到屋簷翼角上的血月,看到被暗影衛團團圍住的周亦行與蘇九允,恓惶地徘徊一陣後,欸乃歎息。

其實他的心中也是雜亂的。

“明知故問。你們兩個不要解釋了,跟我走一趟暗影堂吧。”

暗影衛一擁而上壓製住二人。

蘇九允和周亦行也沒有多掙紮辯解,畢竟他們二人也不能在幾千位暗影衛中突破重圍,於是兩人互相交換眼神,心照不宣地順應著跟了上去。

暗影衛身著玄色的鐵甲,他們盔甲的每一處都能有幾不可察的細碎刀刃,關節處藏著鋒利無比的三刃鏢,藏匿在盔甲處時刻準備著給對方來個封喉。

鋪天蓋地的黑色掩蓋了本就少的光亮,更顯得氣氛緊張蕭瑟。

風竹塵也並非是心慈手軟,隻是在心底隱隱覺得,這位蘇九允身旁的人,好像是知道些什麽其他事情的真相。

風竹塵的左手抬起,所有的暗影衛順從地帶著二人前往公主府最深處的地方——

暗影堂。

暗影衛是全城最見不得光的人,暗影堂永遠匿於全城最隱秘的角落,隨時如同蚍蜉蜈蚣一樣衝出來啃食每個沒有防備、對暗影堂虎視眈眈的人。

或是罪惡昭彰,或是除惡揚善,他們正邪實在難辨,京畿的人對他們褒貶不一,誰也不知道到底什麽人才是他們下一個目標。

前幾日風竹塵奉著帝王命,來到公主府調查此事,沒想到剛來就遇到了以前最熟悉的蘇九允,還遇見了一個更為神秘的人。

認識的風竹塵要麽是在門派戰亂中戰亡,要麽就是他親自出馬執行刺殺任務,被刺殺的人無一人生還,蘇九允知道也就罷了,現在又怎麽會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按理說,依照蘇九允這孤僻的性格,大抵是不會和不認識的人突然提起他姓甚名誰。風竹塵的愁緒更深。

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人,可是真夠神秘的。看來又有一個謎團有待他親自解開了。

身後的周亦行還不知道走到隊列前麵的風竹塵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很是恣意自在地搖晃著手臂,輕鬆地搭在蘇九允的肩膀上。

“給我滾遠點。”

蘇九允渾身緊繃,想離他遠一點,又迫於手銬的束縛無法做到,隻得幹忍著。

周亦行當做根本沒有聽到,嘻嘻地笑道:“咱們晚膳吃甚?今個可是蘇大人去火房下廚?可是能配上什麽好酒好菜?”

都什麽時候了,還有這閑工夫嘮嗑呢。

蘇九允壓製住滿腔的怒火,回應道:“我可不會下廚。”

周亦行見他中招,更來了勁頭,他徑直湊到蘇九允身旁,露出戲謔佻達之色,他喋喋不休地追問:

“蘇大人識草藥都會,下廚難道不會麽,難不成你還讓弦思這孩子去不成?嘖嘖嘖,我看貴醫館平時也沒什麽銀子流入,蘇大人總不能是不吃飯吧,大人莫不是學了辟穀,辟穀怎麽學,勞請蘇大人教教我……”

這人是不是上輩子不會說話的啞巴,這輩子非要把沒說完的全說完啊?怎麽嘴皮子根本沒停過。蘇九允懷疑人生。

“之前一直想問一個問題,蘇大人的故人一定是個美人吧,男的女的?他能有我好看嗎?”

蘇九允煩得耳朵要長繭子,他二話沒說,把一側膝蓋抬起,毫不留情地將銬在手上的枷鎖扣在周亦行的頭上。

“咚”地一聲巨響,暗影衛驚愕地回頭看去,被風竹塵的大喝聲板正了頭。

“君子動口不動手,蘇大人真是好狠的人喲。這點道理都不懂。”周亦行「嗷」地一聲大叫,吃痛地原地滋溜叫。

這兩個人還在這裏嬉皮笑臉,真是不怕掉腦袋,都不把暗影堂放在眼裏。

“你認得我,我可不認得你——”風竹塵的雙眸眯成兩個縫隙,餘光緊緊盯著後麵鬼鬼祟祟的周亦行。

周亦行感受到前麵陡現的殺氣,當即站穩了腳步,端正了自己的模樣,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風竹塵默默閉上雙眼,不知在問誰:“實話招來,他到底是你什麽人?”

周亦行托著下頜,滿麵沉吟思忖的模樣,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我啊,我是他的人。”

聽到這破天荒的話,蘇九允臉上青白交替,紅暈蔓延到他的耳根:

“其實,你可以閉嘴了。”

風竹塵麵露慍色,他布滿繭子的手反複摩挲著雁翎刀的刀把,好像在反複磨著人的耐性:

“我問的是名字,而且沒問你。我讓你們如實回答,膽敢有一句是虛的,你們就等著自己的人頭掛在京畿女牆上。”

傳聞暗影堂的人殺人不留情麵,過刀不留血跡,其侍衛薄情寡義,並且誓死追隨一人,任務至死方能休止。

見過風竹塵的雁翎刀的人,大部分也都死在雁翎刀下。

蘇九允嚅了嚅嘴唇,擰著眉頭猶豫了許久 ,雖然並不理解眼下的情景,但是好像周亦行想表達的意思是並不想說出口。

“他的名字是——”

沒等蘇九允說出周亦行的名姓,聽得公主府最內傳來慘叫的女聲,風竹塵心中的弦緊繃,他飛速跨向了公主府的位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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