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逃離海洋館（五）
江馳被張悅拉著胳膊跑了沒幾步，就把她甩開，停下來回頭去看案發現場。
那個男子還在旁若無人的將人一掌敲暈，繼續裝進麻袋。
眼看麻袋裏鼓鼓囊囊，支楞八叉不知道塞了多少個人，江馳都沒多想，毫不猶豫就往上衝。
但他才剛邁出一步，便被張悅拉回到旁邊的長椅後蹲下，一個趔趄差點坐在地上。
江馳撣撣手上的灰，想要重新站起來，複而又被用力摁下：“你……”
他話沒說完，就看張悅將食指坻在唇邊：“噓！”
然後勾勾手招呼旁邊站著的張超：“哥，你來。”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張超，隻當自己妹妹是害怕，蹲下去就把張悅往身後擋：“妹，別怕，有哥在。”
想當初，何滄就是這麽護著自己的。
江馳用力擠了下眼睛，沒再嚐試站起來，轉而從椅背的縫隙中看向那邊。
因為一直沒瞧見正臉，加上幾百年沒見過，江馳也無法完全確定這人是不是何滄。
而且這麽久過去，連他穿著什麽，留什麽發型，是胖了瘦了，高了矮了，黑了白了都渾然不知，實在沒辦法貿然相認。
可憑借他們上億年的交往，直覺告訴江馳，那人是他，實在實在是太像了。
江馳一邊斜著眼瞄那邊，一邊弓著背往前湊，想要從椅子背後出來，那人就轉過身朝向這邊。
他貓著腰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睛立刻轉回來盯著地麵的一點不敢挪走，喉結上下滾動，吞了下口水，同時小幅度縮了縮脖子，扒在椅背上的手血管清晰可見，他手攥得死死的，甚至還有些抖。
找何滄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離希望這麽近。
不知道為什麽，願望越快要實現，靠得越近，他就越緊張，心髒砰砰砰跳個不停，好像隨時都會從胸腔蹦出來掉在地上。
江馳深吸幾口氣，盡可能快的平複情緒，就在他以為自己馬上能看到對方正臉，確定那人是不是何滄的時候，抬頭瞬間發現那人竟帶著麵具，就隻露出一雙眼睛。
隨著又一個人被眼睛主人從後麵敲暈，他朝這邊漫不經心瞥了一眼。
江馳：“！！！”
隻一眼，他敢確定這人就是何滄。
絕對是何滄。
哪怕江馳的世界隻有黑白，看不出這人的瞳色，辨不出他的膚色，可他眼底散發的那種氣息，還是第一時間被江馳捕捉到。
那種不羈、霸氣、目中無人、曆經風霜不倒、堅毅、狠辣的眼神，江馳從未在其他人身上見過。
就隻有何滄。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江馳更加確定對方的身份。
是何滄沒錯了。
那個幾百年未見的老朋友。
隻不過跟之前的何滄相比，這雙明眸顯得十分無神，好像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識。
找人心切，江馳根本沒時間也沒心情去分析這些，他腦袋一熱，不假思索地站起來，大喊：“何滄！”
他想喊這個名字幾百年了，壓在心裏太久，終於釋放了，以至於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連他自己都能聽出聲音在顫抖。
他實在是太激動了，沒有第一時間衝過去抱住對方問個究竟已經是他最後的理智。
至於身邊是否有人存在已經不重要了。
也就是這一聲，還準備繼續下的男子落手的動作一頓。
他抬眸看向聲音來源，有一秒鍾睜大了眼睛，而後手上動作十分利落，再次敲暈一個人後，利落地把人丟進麻袋，直接扛上肩膀，朝著旁邊的極地生物館飛速狂奔。
江馳二話不說，單手撐著椅背跳過長椅，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不管怎樣都不能再把人弄丟。
隻是不過十幾秒的時間，那人就消失在視野裏。
還蹲在椅子後一頭霧水的張悅根本就沒想到江馳會這麽“虎”，看他翻身出去的時候都沒反應過來，更不用提想要把人拉回來，完全來不及。
一旁的張超更是一臉迷茫：“妹，他怎麽回事？跑什麽？喊誰呢？”
張悅聳肩：“不知道。”
她往旁邊推了推張超，而後站起來，語速加快：“哥，你去那邊給我買兩根黑胡椒烤腸，一定要爆開的，我有點餓了。”
說完她就要走，結果被張超拉住：“你不是剛吃完嗎？怎麽又餓了？”
張悅“嘖”了一聲，翻個白眼：“讓你去你就去，哪那麽多廢話。”
張超哪能放心她一個姑娘家自己在這，道：“這裏危險，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吧。”
盯著江馳怕盯丟的張悅把視線從江馳身上短暫拉回來，有點不耐煩地皺了下眉，甩甩手臂想讓他鬆手：“哥你怎麽這麽磨嘰，我這麽大人了，不會有事的，你趕緊去吧，我要餓死了。”
張超猶豫著把手鬆開，看了眼那邊還在處理事情的保安，道：“那行，你就在這等我，我馬上回來。”
等他離開，張悅毫不猶豫地直奔江馳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把人跟丟的江馳站在原地大喊了好幾聲，無頭蒼蠅似的四處找人。
他一聲比一聲絕望，以至於有不少人都駐足停留，想看看這個何滄到底是何方神聖。
雖然何滄個頭出挑，但極地生物館附近人員密集，又有些人停下來圍觀，想要衝過人群找人實在困難，等他到了極地生物館門口準備進去，就被張悅叫住：“小哥哥，你認識他？”
江馳眉頭緊鎖，掃了她一眼，就繼續四處張望。
他沒時間回答這個毫無營養的問題，一頭紮進極地生物館。
但極地生物館內人多，老人，孕婦，小孩，還有不少旅遊團，他們每到一個地方，就要停下來參觀拍照，還有沒有導遊講解的就湊在旅遊團後麵跟著聽兩句。
等江馳把整個極地生物館找完，已經過去一個小時。
最後實在找不到人的江馳從極地生物館出來，坐在門口的台階上。
他輕聲歎氣，把頭埋在雙臂之間，伸直懸在空中的兩手死死攥著拳頭。
一直跟他轉了一個多小時的張悅站在他旁邊，低頭看他。
雖然不確定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看得出，他很難過。
張悅索性坐在他旁邊，問：“小哥哥，你來這，不會就是為了找人的吧？”
江馳埋著頭沉默了很久，而後在胳膊上蹭了一下，抬頭看張悅：“你有事嗎？”
張悅：“……沒事，但畢竟你幫了我們，我想著，看有沒有能幫上你的。”
江馳眼眶微紅，麵無表情地說：“沒有，不需要，謝謝。”
他不想在此處多留，多耽擱一分，再次找到何滄的希望就少一分，把人弄丟的幾率就大一分。
隻是他起身正要走，張超就從遠處拿著兩個烤腸急匆匆趕來，看到張悅坐在地上，突然大嗬一聲：“張悅！你個臭丫頭死哪去了！讓我一通好找。”
張悅一臉無辜地從台階上站起來，拍拍屁股，下一秒就賠上笑臉，過去把他手裏的烤腸全都接過來：“嘿嘿，哥，我這不是尋思逛逛麽，在那呆著怪無聊的，再說了，你找不到我倒是給我打電話啊。”
張超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倒是想打，打得通算哪！再找不到你我就要報警，廣播找人了！”
他瞟了眼旁邊的江馳：“我說哥們，你把我妹拐哪去了？”
張悅見他又要衝動，趕緊上前擋在二人中間，手擋在張超胸前：“哥，哥，不怪他，是我跟著來極地生物館轉悠的。”
接著她嘿嘿一笑，挎上他的胳膊，把手裏的烤腸往他嘴裏一塞：“哥，吃腸。”
張超白了江馳一眼，跟張悅說：“以後可不能這樣，我都急瘋了，這要是把你弄丟了，回去老媽非把我打死不可。”
說完指著麵無表情的江馳，問：“他怎麽回事？”
張悅：“不知道，我再去問問。”
她把那根被咬過的腸塞回張超手裏，拿著那根沒吃過的湊到江馳跟前，把腸遞到他麵前晃了晃：“喏，請你的。”
江馳瞥了眼烤腸，理智上他確實不想吃，但奈何烤腸的香氣早就飄進鼻子，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不吃，我不餓。”
“拿著吧，算是你幫忙的謝禮。”張悅拉過他的手臂把烤腸塞他手裏，“吃吧，我看得出來，你饞了。”
江馳撇撇嘴，沒再拒絕：“謝了。”
他重新坐回台階上，兩腿岔開隨意支著，一手搭在膝蓋上，咬了一大口烤腸，一邊嚼一邊想。
可他實在想不出為什麽何滄見到他會跑，為什麽會傷人，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一思一量之間，竟把烤腸都給吃完了。
等他看到手裏那根空****的竹簽時，才注意到張悅的眼神。
那眼神就好像在說：看吧，我就說你饞了，你還不信。
江馳有點不好意思地舉了下那根竹簽：“一會還你。”
張悅搖頭，側著臉看他：“那倒不必，但是你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江馳把竹簽捏在手裏一下下把玩：“你說。”
張悅坐直了腰杆，但音量不高：“剛才那個人，你能看到？”
江馳遲疑了一下，哢嚓一聲，手裏的竹簽被他掰斷，問：“哪個？”
“就是那個……”張悅手橫著在脖子上劃了一下，“你懂的。”
“我不懂。”江馳起身把被他掰斷的竹簽丟進旁邊的垃圾桶，低頭問她，“烤腸哪裏買的，我買來還你。”
“誒，你還沒回答我問他呢。”張悅攔住他，“你認識那個人？”
江馳回頭看了眼極地生物館大門：“你問兩個問題了。”
張悅仰著臉，一副“你吃了我的東西，就必須告訴我”的表情：“那你回答第一個好了。”
江馳機械地點頭：“能。”
接著張悅回頭瞄了眼為了扔竹簽，順便到旁邊冷櫃裏看冰淇淋的張超，小聲說：“告訴你個秘密，一般人看不到。”
江馳眉頭微蹙，不是很確信她說話的真實性：“你哥呢？”
張悅搖頭：“他也看不到。”
江馳一下下咬著下唇，思忖她說的話，問：“那為什麽其他人也看不到？就算看不到，有人被打暈也看不到？”
張悅沒有正麵回答這句話，一貫掛著的笑臉忽然陰下來，道：“這件事，你最好不要聲張，免得有危險。”
“你還知道些什麽？”江馳追問。
他不記得何滄有吃人肉的習慣，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要把那些人打暈，要是身邊這個姑娘知道消息，他做什麽都行。
張悅搖搖頭，恢複往常的笑臉，說：“我哪知道什麽，我都是聽說的。”
說完還擺擺手，像是加深否認一樣：“我不知道，我可什麽都不知道，我就是來這玩的。”
“……”本來江馳沒怎麽懷疑，但張悅這欲言又止的態度實在可疑，他忍不住多想一下。
但就在他抬頭的瞬間，又看到了那個掃地阿姨，她正在不遠處的攤位旁，一下下掃著地麵的雜屑，還往這邊瞟了一眼。
江馳二話不說騰地站起來追上去，隻是掃地阿姨似乎是有意躲他，等他到了跟前，哪還有她的影子。
張悅緊隨其後追上去，再次發出邀請：“小哥哥，你去幹嘛？我們一起吧。”
江馳停下來打量她：“你有秘密。”
此話一出，張悅的表情稍稍有些不自然，停頓幾秒，笑笑：“這年頭，誰還沒點秘密，小哥哥，你難道就一點秘密都沒有嗎？”
就在此時，度假區上空突然響起廣播播報：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
【各位遊客，您好，因第44號超強台風“黛”正以每小時204公裏的速度靠近禮彭斯島嶼，度假區現將暫時關閉各離島港口、禁止飛機起降，待台風離開後重新開放，開放時間另行通知，請各位遊客不要驚慌。】
【若有因台風天氣影響，未能離島的遊客，我們將貼心為您安排食宿，請至遊客中心辦理登記手續。】
【度假區將在今晚七點四十八分增加虎鯨表演，屆時請各位遊客前往動物劇場觀看，若給您帶來不便，敬請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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