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修)鋼鐵澆鑄之花:09

黑狗再次被送進醫院,這回卻老老實實不跑了。

甘拭塵問他:“房子沒住,錢也沒拿,播放器也不要,為什麽,不高興了?”黑狗把額頭頂著車窗,一邊咳嗽一邊抹嘴邊的血,低聲地說:“不是我的,不要。”

“送給你的就是你的了。”

“不是,不要。”

甘拭塵不再問了。一直沉默到他躺在病**,才說:“小黑,我身邊一直很危險。”黑狗終於抬頭看著他,“我不是真的會計,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死。今天以後不會有人找你麻煩,所以不認識我其實對你更好。”

他摸摸黑狗的後腦,頭發有一點長了:“聽醫生的話,能出院的時候再出院。”

黑狗坐起來抓住他的手腕:“甜哥,我很能打的。”

甘拭塵在病床旁邊站著,黑狗仰著頭不肯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生氣的模樣轉瞬間就不見了,目光很堅定:“你帶著我,我不要錢。”又指一指旁邊的阿擇,“我不輸他!”

阿擇也不惱,蹦蹦跳跳地開心:“好呀好呀!我跟你打!”

“擔心我?為什麽?”甘拭塵問。

黑狗不懂他為什麽要問為什麽,理所當然地說:“甜哥對我好,我也對甜哥好。”

“但我騙了你啊。”

“那也是好。”

甘拭塵重重地歎了口氣。一邊捏著他的脖子一邊說:“不怕死嗎?”

黑狗不說話,也不需要說話。不管因為“吳會計”還是“甜哥”,黑狗算是死過幾次了。甘拭塵笑了笑,是黑狗熟悉的“甜哥”的笑。

“好。”

黑狗馬上跳下床要跟他走,又被按回去,板著臉命令“把傷養好不然不要你”這才把人勸住,乖乖住院,等著傷好了甜哥來接他。

回去的路上倒把阿擇開心得不行,說“要對師弟好,送師弟褲子”。甘拭塵的“徒弟”隻有兩個,阿擇從小被另一個打到大,憋屈得很。

甘拭塵淡淡地說了一句:“他不會是你師弟,但訓練的時候你也跑不掉。”

阿擇嚎啕大哭。

甘拭塵歎氣——自從遇到黑狗之後,他似乎就常常歎氣——今天果然還是心軟了。

接到雀哥出現的報告時,本來隻需要阿擇處理就行,但是聽說黑狗也在,他隻好特意過來一趟——萬一黑狗不能保密,阿擇能否及時出手是個問題。

是的,他本來沒打算救人,而是來殺人的。

就像他本來沒想到黑狗會生他的氣。放棄他贈予的一切,仿佛要告訴他“你不需要我對你好,你給我的我也不稀罕。”哪怕被打得隻剩半條命,人都在麵前了,答應他說“不認識”那就是“不認識”。

說到就做到,別看不起人。

“小倔狗一條。”甘拭塵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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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章瑜看著阿善將早餐盤裏的蛋餅切成一口大小,放在曲文奪麵前,曲文奪微微動一下下巴,說“那個”,他便將某個餐盤裏的魚、肉、沙拉等盛好送到盤子裏。

把她小叔伺候得像個高位截癱。

“阿善,你的臉怎麽了?”

阿善笑了笑:“懲罰。”他臉上貼了一塊創可貼,底下隱約露出紅色的傷痕,下嘴唇上破了不小的一塊兒,剛結了痂。

“從小到大沒人敢動我一根頭發,你憑什麽敢這麽對我!”

“那玩意兒沾了多少人的血你也敢刺我?!得了什麽傳染病你要怎麽負責?!”

“我最討厭紫色!”

曲文奪在地下室裏暴跳如雷,一根伸縮鞭毫不留情抽在阿善身上,白T恤底下都透出印子來。一邊惱怒一邊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

等他打夠了,阿善盤腿坐在地上舒了一口氣,問:“完了?”

曲文奪眯著眼睛:“還不夠疼,是嗎?”

阿善掀起T恤看看身上的傷,又放下,“啊,超疼。”曲文奪直接把整條鞭子朝他擲了過去,毫不意外地看他伸手抓住。反正也發泄完了,曲文奪攏了一下散開的睡袍,把鑰匙丟過去,“自己打開。”轉身要上樓了。

他聽見身後阿善一陣輕笑,自言自語似的說:“……生氣還有點可愛。”

曲文奪心裏一股火兒剛下去又竄了起來,竄得比之前還高。抬手從牆上摘下一支單發複古獵槍上了膛,對準阿善就要扣動扳機。已經解開單邊手銬的阿善,躲避槍口的同時朝著曲文奪襲來。

“砰”一聲巨響,地下室的密封天花板上出現個凹洞,撲簌簌地掉下碎屑。

槍杆被撥到一邊,曲文奪被扣著手腕壓在樓梯扶手上,聽阿善問:“為什麽不喜歡紫色?跟你的眼睛顏色一樣,很好看啊。”

“因為跟我的眼睛顏色一樣所以不喜歡——放開我。”

阿善紋絲不動,很執著地問:“到底為什麽?”

曲文奪翻了個白眼,瞪著阿善:“你喜歡跟你換!連視力也一起給你!”在白化病患者裏他的視力問題不算嚴重的,僅僅隻是近視與散光,然而因為晶體問題無法接受手術矯正,一輩子離不開眼鏡。

阿善剛想說什麽,耳朵裏聽到來自上層樓梯的細微響動,摟著曲文奪往後退一步靠上牆壁,順手按住他後腦讓兩個人貼上嘴唇。

曲文奪睜大了眼睛,但馬上就順從了。

無聲鈴正準備再下一個台階,立刻把腳又收了回去,“嘖”了一聲:“玩很大啊,但不要打擾別人睡覺好嗎?”隔音再好她也聽見了槍聲。

曲文奪從阿善身上起來,把手裏的獵槍立在台階上:“不好嗎?方便你有內容去報告。”嘴巴跟無聲鈴說話,眼睛卻死死瞪著阿善。

“是嗎,真貼心。”無聲鈴的聲音毫不留戀地遠去了。

曲文奪的槍口重新頂住阿善的腦門:“是不是以為我不會殺你?”

“不,你隻是現在不會殺。”阿善說,“除非你能找到另一個對抗無聲鈴的人,並且有充足的理由把他帶在身邊。”

曲文奪一聲冷笑,放下槍:“我真應該重新評估你,尤善。”他捏住阿善的下巴,張嘴咬上對方的下唇,硬是咬出血來,“再敢冒犯我就閹了你!”說完踢了阿善小腿一腳。

“這可不是命令別人脫褲子的人該說的話。”阿善用拇指指腹抹掉嘴唇上的血。

“如果你認為我對你有其他方麵的興趣,那也大錯特錯了。”

阿善似乎覺得很遺憾,“沒有嗎?真可惜,我有啊。”

“尤善——!!!”曲文奪在牙縫裏磨出這個名字。然而沒等他再次給出警告動作,阿善攬過他並且狠狠親上嘴唇,一點掙紮的縫隙都沒有留給他。

曲文奪的嘴裏除了男人的舌頭、血味,還有不能掌控麵前之人的恐懼,以及從未同別人如此親密的慌張。他能察覺到阿善的吻不僅僅是吻,是回擊,甚至是欲望的昭示。

阿善抱著他,手指插進頭發裏並不溫柔地揉搓,在他耳邊低沉地說:“文奪少爺,事已至此,我們便不需要遮遮掩掩。我不關心你的目的,那跟我沒有關係。隻要小稍平安,這條命可以任你使用,但不代表我會任你予取予求——總要給我一點適當的回報吧。”

他放開曲文奪,幫他拂開覆蓋在臉上的淩亂發絲,看向那雙恨不能當場宰了他的眼睛:“我倒覺得你可以嚐試一下喜歡紫色,明明就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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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倒完咖啡,曲文奪連嚐都沒嚐就說“重新換個咖啡豆!”目光要是能殺人,他的視線早就在阿善身上燒出幾個洞了。並不知曉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的曲章瑜,對阿善充滿了同情,頗為幽怨地看著她小叔。壓根不知道曲文奪現在已經在腦海中給阿善安排了一百多種死法。

她轉而將怒氣撒向無聲鈴:“你就仗著紅姨給你撐腰,連我的話都不聽!”曲章瑜依然怨恨那天自己求助無聲鈴卻被拒絕的事,仿佛是因為這樣才害阿善在她小叔那裏受了傷,“等我向紅姨告狀!有你好看!”

無聲鈴的表情像在聽麻雀喳喳叫。

“小叔,有一家超嗨的新夜店,DJ好著名的,今晚我們一起去啊!”好久沒跟她小叔一起出去玩,曲章瑜滿懷期待地邀請道。

“去什麽去啊,明天你爹得讓我見一百八十個人開一百八十個會,”曲文奪抱怨說,“想想都累死了,哪兒都不去。”開什麽玩笑,被簪子在肩膀紮了個洞,他曲小爺從小到大哪受過這麽重的傷,今天誰都別想讓他動一動。

曲章瑜在座位上撒嬌耍賴:“小叔~!你陪陪我嘛!”

“你不好好上學天天就知道玩,現在久安這麽亂,晚上少出門吧。”

曲章瑜一聽,把叉子一丟,“你們都忙忙忙,根本沒人管我!再也不理小叔了!”摘下餐巾往樓上跑,氣得飯都不吃了。

曲章瑜雖然從小受寵,但能跟她玩在一起的隻有曲文奪。母親早逝,曲章琮跟她年紀相差比較大,而曲文棟永遠忙得沒空回家。小公主長到這麽大,唯一的玩伴和朋友就是她小叔。

如今連曲文奪都離她而去,曲章瑜委屈得仿佛被全世界排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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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還沒吃完,管家進來報說治安局派人前來“拜訪”。治安局能進來,想必是經過曲家老大同意,達成了某種協議,曲文奪也不好攆人。

來訪者是個幹練的短發女性,身高跟無聲鈴有得一拚。警銜看起來不低,一身製服英姿颯爽,笑容也十分明朗,看了就讓人心生好感。

“治安局督查蔣寶芳,見過曲小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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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住了一天黑狗就盼著出院,打完針在住院處院子裏看著門口,期待著甜哥的身影下一刻就能出現。拿著甜哥不要的指環用衣角使勁兒的擦,擦得鋥亮。

一不留神太使勁了,指環從手指間飛了出去。他趕忙跳起來去追,看它骨碌碌滾落到別人的腳邊,被戴著手套的手拾起來:“給你。”

聲音沙啞,被帽兜遮蓋的臉上,右眼戴著眼罩,眼罩下能看到明顯的燒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