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終局 十四
風遙在看到雲落雪出來的第一時間就牢牢的把人捆在自己身邊, 說什麽也不放人離開了。
雲落雪眼睜睜的看著成年的歸渡淹沒在了火種灼熱的光芒中,拚盡全力也沒能掙紮開風遙的懷抱。
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淚流滿麵, 滿心滿眼眼隻有歸渡那溫柔而專注的眼神。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曾經為很多人付出過很多, 固執的不讓自己拖累任何一個人。直到現在她突然明白,原來被付出的那個人懷揣著沉重的情誼存活下來才是最痛苦的那個。
眼看雲落雪都快厥過去了,風遙心疼的不行, 緊緊的抱住人:“不哭了, 姐姐在,歸渡也不想看到你這樣的。”
但是雲落雪看著那火光灼灼之處,像是瀕死之人吊著最後一口氣般, 風遙咬了咬牙想將人敲暈過去卻被絳骨攔住了。
“不行。”絳骨單指點中雲落雪的眉心, 她原本掙紮的身體驟然軟了下去, 但意識依然清醒。
“那兩人現在在臨月障內爭鬥,幾乎是將她的神魂當作了戰場, 如果她現在暈過去,指不定會被濁氣侵染了心智。”絳骨一邊護住兩姐妹, 一邊謹慎的盯著那像是消化不良的濁氣。
在歸渡拿到神心之時, 姬搖光的敗局已然定下。成年的神明雙手護持著扶桑的火種,烈烈火焰如同創世之初。
那枯萎的火種在神明的注視和滋養下, 抽長出新的枝丫, 而後快速的成長為遮天蔽日的巨木。
神木所到之處, 金烏的虛影穿梭其中, 所有的濁氣都消散為殘魂而飛入三途河岸等待其餘的碎片的到來, 而後轉入輪回。
“不……我不信!不可能!”虛無之中傳來姬搖光的不甘心的怒吼:“你休想!”
但是他所有的反抗都被快速生發的神樹吞噬殆盡, 很快力量便所剩無幾。
這是姬搖光第一次真正意識到自己要死了, 巨大的神樹像是紮根在他的身體中, 消解著他所有的力量。
操控著一切的歸渡如同神明一般,垂眸俯視著他的掙紮,聲音莊重平靜:“找到了。”
隻見扶桑神樹的枝蔓迅速往濁氣的某一處蔓延,直接纏住了那顆沾染著三種氣息的靈元。
那靈元與兩脈的勾連處共生,是姬搖光的最後一處命脈了。
姬搖光眼睜睜的看著歸渡從虛無之處化出長弓,搭弓射箭,箭矢蘊含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射向那靈元——下方的勾連的地脈。
靈元崩碎,地脈歸位。
兩界糾纏數千年的地脈在這一箭下終得解脫,人魔兩族所有人都聽到來自大地解脫的長歎。
歸渡再次搭箭,指向了藏在濁氣之中的姬搖光。
昔日高高在上的七殺神君終究走到了最後的盡頭,瘋狂的嘶吼:“你不能殺我!殺了我這些濁氣會侵染所有的臨月障,她也會同我陪葬!”,
歸渡身後的扶桑樹已經完全落成,正是萬年前的模樣,連九隻金烏的虛影都若隱若現,那是歸渡神力到達鼎盛的標誌。
他的箭矢對準了姬搖光:“你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最後的神明和他最後的一箭轟然落下。
姬搖光所有的不甘、怨恨和憤懣都化成了長笑:“哈哈哈哈,我不會消失——不會!”
鋪天蓋地的濁氣隨著罪魁禍首的消失逐漸消散,天幕之外的蜚蛛也因為失去了束縛而四散奔逃,不成氣候。
神力所產生的的氣浪將絳骨三人幾乎吹出了臨月障,
歸渡沒敢去看雲落雪,眼下濁氣將散未散,此處仍舊是一處隔絕之地。
他走到扶桑神木麵前,虔誠一拜:“吾有一願,望神木成全。”
金烏發出回應的長鳴。
“我願以此殘敗之身成為人魔兩族天塹,換臨月障回歸本身。”
金烏垂憐的看著他,沒有回應。神明的意誌不忍自己的同族就這般徹底消散。
“此乃吾消亡之前唯一所求,還請神木成全。”
九隻金烏一起發出長鳴,從神木飛下圍繞著歸渡。吟唱著神明的哀歌。
歸渡和濁氣幾乎是同步消散在了天地間。
他的身形逐漸消散,隱約見看到臨月障的霧氣在朝某個方向收攏,他知道這是扶桑樹應願的作用,所有的神魂將逆流回到雲落雪身上。
他知道神明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如釋重負的一笑,坦然等待著自己的消亡。
殿下知道了也許會生氣。
自己這算不算報複殿下幾次想要丟下自己呢。
他想笑卻已經沒機會了。
生氣就生氣吧……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消散之時,耳邊突然傳來了龍夔看笑話一般的調笑:“吾友,沒想到汝重生之後竟然是個情種。”
淩玉等人在外先是看到了一陣耀眼而神聖的光芒,而後是劇烈的爭鬥,最後所有的聲音都沒有了。眼前的臨月障卻開始快速的消退。
片刻的功夫,綿延萬裏的臨月障全數回歸到雲落雪體內,兩位魔尊站在空****的交界處,風遙跪坐在地上抱著昏迷過去的雲落雪。
而百裏之外,人魔兩族的戰力猝不及防的看對了眼,一時間大眼瞪小眼竟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一道金黃色的天幕從臨月障正中間拔地而起,天幕之上顯現著一個巨大的上古獸印,而後天幕一閃而逝,帶著對麵的魔界徹底消失了。
“這是……”淩玉愣住了。
這是人魔兩界真正意義上的隔絕。無通途、無所達、甚至不可見。
眾人一陣驚歎,正在猜測是誰有如此通天能力之時,淩玉看著絳骨和風遙道,冷不防的來了一句:“可是兩個魔尊留在了人界啊。”
眾人:……
兩位魔尊實在是顧不上他們,那濁氣雖然消散了,但臨月障猝不及防的都卷進了雲落雪體內,那陣勢把風遙嚇的不輕。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就趕緊過去接住了人自己查看。
並沒有什麽問題……不僅手臂上的濁氣徹底消散了,連脈搏都十分穩定,經脈順暢穩定。
風遙關心則亂,有些迷茫的看向絳骨。
絳骨略作思索點住雲落雪的眉心查看魂魄。而後點了點頭:“完整的三魂七魄,也沒有了火種。”
風遙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緊緊的抱住失而複得的雲落雪。
淩玉和兩位魔尊隻有一麵之緣,湊過來的時候也頗為小心:“敢問兩位魔尊,七殺——咳,姬搖光他是死了麽?”
風遙顧不上回他,反倒是看起來凶神惡煞的絳骨點了點頭。
“那臨月仙尊她沒事吧。”
絳骨:“目前並無大礙。”
淩玉也鬆了口氣:“那就是說,結束了?”
絳骨的視線從風遙身上落到了看不見的魔界方向,也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嗯,結束了。”
夕陽殘雪,歡呼聲和喜極而泣的生意傳遍了整個空曠的大陸,眾多年輕的修士幾乎握不住兵器。
雲落雪便是在眾多歡呼聲中醒過來了。
身體疲憊但內裏卻舒暢無比,回歸的神魂暖的她有些適應不了。
然後他聽見淩玉小心翼翼的問:“那個叫歸渡的小兄弟呢?就長著貓耳朵和貓尾巴的那個。”
雲落雪聽見歸渡二字驟然清醒了過來,騰的一聲從風遙的懷抱中坐起來,慌張的環顧四周。
姐姐、絳骨、淩玉……仙門眾人。
唯獨沒有歸渡的身影。
她幾乎慌張的抓住風遙:“姐,歸渡呢?!”
風遙原本因為她清醒而高興的臉色瞬間僵在那裏。
雲落雪頓時心涼的半截,但她仍舊不死心的追問:“姐……”
風遙轉過頭沒回她。
倒是絳骨給她指了個方向:“他最後是站在那裏看著你的。”
雲落雪毫不猶豫的往絳骨說的那個位置跑了過去。
荒涼的地麵上什麽都沒有。
她再難支撐,跪倒在了那片空地上,五指緊緊的扣住地麵,隻覺整個心被人一片片的淩遲。
“我……”他想開口說什麽卻發現什麽都說不出來。
風遙默默的蹲在她旁邊,將人攬進了自己懷裏:“想哭就哭吧。”
雲落雪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入塵土之中,連哭都沒什麽聲音,良久之後才抬起頭迷茫的問風遙:“姐,我是不是錯了。”
不該忽略那少年對自己情誼,不該逃避了那麽多次,不該那麽晚才認清自己的心意。
她眼前全都是少年叫殿下的模樣,想要伸手去抓卻成一片浮沫。
風遙心疼的不行,緊緊的抱住人:“傻姑娘,情之一字那有什麽對錯。”
雲落雪埋在風遙懷裏,無聲的啜泣終究變成了壓抑不住的哭聲。
她一直以為自己會是那個先離開的人,不想最後自己卻成了被剩下的那個。
茫茫人海,自己再也找不到那個滿眼都是自己的少年了。
淩玉遠遠的看到這場景就覺得歸渡可能不太好,不敢上前去打擾臨月仙尊的緬懷,但是眾多仙門的人需要安排,傷員需要治療,身死的同修需要查清,縱然不願他依然被眾多仙首推出來去問唯一能做主的雲落雪要怎麽安排。
不想他剛靠近幾步就被絳骨一個眼神刀在了那裏。
淩玉在男修中個頭已經算高的,但是絳骨身形偉岸,劈開能是兩個他,加上百年魔尊積威慎重,他自己也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本能的訕笑著後退了一步,不想卻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跤,直接摔了個四腳朝天。
絳骨:……
他覺得自己挺和顏悅色的,看起來有這麽可怕麽?
淩玉看到絳骨皺起了眉,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走!”說完爬起來就要跑。
絳骨卻突然叫住了他。
淩玉邁出去的腳像是按了暫停鍵卡在半空,僵硬的轉過頭詢問:“魔尊大人還有……什麽事麽?”
卻見絳骨突然蹲了下來,像是在土裏刨什麽。
風遙也被絳骨的動作吸引了過去,一邊拍著雲落雪的背安撫人一邊轉頭去看。
隻見絳骨神色嚴肅的從土堆裏刨出來了一塊巴掌大的玉胚。
那胚胎通體澄黃,晶瑩剔透如同琥珀,而玉佩之中似乎包裹著什麽東西,隱隱若現。
淩玉也好奇的湊了過來看,仔細觀察了半晌,斟酌道:
“這裏邊是……貓?”